第一百二十八章 情缘难了断
海滩因思念老婆和孩子，向米华倾诉自己的思乡之情，被肃清队眼线丘八偷听到，原以为丘八会以海滩有大陆倾向而到肃清队告密，不想丘八并没那样做，而且还提醒海滩平时要注意言行，以免给自己惹事端。 海滩会相信丘八吗？ 丘八真的会放过海滩吗？ 丘八之所以会放过海滩，并不是他有多么高尚，而是因为丘八与阿翔、阿妹之间亲如兄弟般的情缘使他不得不放弃告密海滩。 如果丘八告发海滩，按当时台湾的社会政治制度，阿翔家一定会受到牵连，如此，受伤害的不仅是海滩一个人，而是阿翔全家，阿海、阿霞会因此失学。 丘八心里明白，自从阿海董事以后，自己每次喝醉到阿翔家都是阿海为其端水倒茶，直至清醒为之。 丘八不会忘记自己与阿翔、阿妹的约定，要把阿翔的一双儿女当作自己的孩子。在丘八内心深处，的确将阿海兄妹视如己出，所以他没有理由去伤害自己的孩子。 “你快去给海滩说道说道！ 把那条墨鱼包好，让他和阿婆吃。 告诉海滩，我和阿翔了解丘八，他说不告发，就一定不会去肃清队的，你千万不要让海滩离开鱼行。” 看着海滩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离开鱼行，阿妹急忙招呼米华，希望她去送送海滩，其目的就是要米华挽留海滩，因为阿妹已经看出来海滩对丘八疑虑重重。 阿妹知道，虽然目前有很多陆兵退休，无事可做，但能找到像海滩这样既老实又靠得住的雇员的确不容易， 海滩会接受米华的劝慰吗？ “阿姐，我去了！” “快！快！快去追海滩，告诉他，明天一定要来工作。” “早知现在，就不应该发飙伤害海滩，这会想起要挽留人家，晚了！”阿翔责怪阿妹。 “阿翔哥，不要责怪阿姐，阿姐常年生病，生活不能自理，她比我们更痛苦，我去了。” 米华推开鱼行的大门，抬头仰望，月明星稀，海风在佐轮巷来回穿梭，佐轮巷两边的桐树在海风的吹拂下，发出哗哗的响声。 “海滩哥，你停一下！” 米华走出鱼行，远远看到海滩已经走到佐轮巷灯火阑珊的尽头，她一阵小跑，感觉无法追上，所以只好大声喊叫海滩停下。 “海滩哥，对不起！” “大妹子，你追过来干啥，是不是那个龟儿子又反悔了？是不是那个疯婆娘又难为你，走！完豁出去了，我一定为你出气，治治那个疯子。”海滩转身拉着米华欲去鱼行。 “海滩哥，这条墨鱼是阿妹让我送给你和阿婆吃的。”米华没有为阿妹辩白什么，而是把阿妹要自己包好的墨鱼递给海滩。 “那个臭娘们，她有那么好吗？别信她，一个不知好歹的疯子。她真的没有再为难你？” “海滩哥，阿妹真的没有为难我！” “是这样，你快回去照看荣荣去，经丘八一阵折腾，孩子不定又多害怕！ 我算是看透了，阿妹就是一个臭娘们、疯婆娘，不知好歹，蛮不讲理。 还有那个丘八，整天游手好闲，早晚有一天，他还会找你我的麻烦。大妹子，听大哥一句劝，带着荣荣另谋生路吧！” “阿妹说她了解丘八，由于生活所迫，丘八才在肃清队做事，一般情况下，告密的那些人，大多是平时作恶很多的人。” “大妹子，那个瘫子的话敢信吗？她发起脾气来像灭绝师太，狠着呢！ 为了荣荣的成长，你一定要赶快离开鱼行，不然的话会毁了荣荣。” “海滩哥，对不起，让你为我和荣荣cao心了！” “说什么呢大妹子，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想家心切，不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还连累你被那个瘫子侮辱。” “海滩哥，不论咋说，丘八还算有良知，今天这事要是被旁人听到，也许我们这个时候已经被肃清队给捆上了！ 其实，丘八的话不无道理，是我们自己没有管好自己的嘴巴。通过今天这事，也算是丘八给我们敲个醒，如此我们应该感谢丘八才对！” “你要我感谢丘八？” “是啊！” “大妹子，丘八今天是放过了我们，不知明天他是否会变卦？ 虽然阿翔是好人，对你和荣荣好，但那个疯婆子和丘八是不可信的，所以我要离开基隆。 如果你觉得现在荣荣小，离开鱼行又很多无法克服的困难，那么你自己要好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荣荣，等到荣荣再大一点，一定一定要离开这里！那个瘫子不定啥时候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海滩哥，我之所以追你过来，就是阿妹的注意，她说，虽然丘八是混混，但丘八同时也很讲义气，他说过的话一定不会反悔的，明天你一定要来上班！ 你想想，如果丘八想找我们的事，我们是异乡人，无论躲到哪里，他都有办法找到我们的。” “大妹子，你说的对，我们这些外乡人能躲到哪里呢！仅听我们的口音人家就知道我们是大陆来的。” “就是，看形势，一天半天，也许再有十年八年我们都无法回家的！” “妹子，你有文化，有思想，你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所以，我不是要你当负心汉背叛嫂子，而是要你在台湾成个家，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活着，等待时机！我们一起回家。” “我明白你的意思，谁会嫁给我呢，没有钱，没有地，没有自己的果园，没有船，没有自己的生意，我有什么资格娶婆姨呢！我拿什么去养活婆姨呢？如果不是璐阿婆收留我，即是不死，早沦为乞丐；如果不是璐阿婆及时将我救获，当时要是被海防巡警发现，不是蹲大牢，就是葬身大海。” “也是！” 听着海滩的话，米华无不为之感慨，她想帮助他，却无能为力。 “妹子，我家在中原，那里以面食为主，来到这里，经常吃米，再加上湿热的气候，以及惦记老婆孩子，不知他们生活的咋样？有没有人欺负，由此使我很窝心，导致心口经常疼痛。最近不知为啥，不想吃饭，一直无力，干活提不起精神，总想坐下来休息。” “我看你最近非常消瘦，颜色发青，有时间去医院看看吧！如果没病，你要是想休息，就休息一段，可能是干活累的，要是身体真的有病要及时治病。” “嗨！我哪有钱呀！你给我的工钱，我分成了两份，一份给阿婆攥着，为她养老，一份我想……” 米华知道海滩说的另一份的用途，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到家乡，回到大陆，那是给孩子和老婆的见面礼和补偿费。 “那你也不能苦自己，干耗着，一旦病情加重就更不好治！你攥钱是为什么，不就是有朝一日回到老婆和孩子身边，以此做补偿，一旦你有什么意外，你能放下老婆和孩子吗？”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不过我还是想再等等！不定过一段时间自己会好的！这样就不用浪费医药费。” “你要是身体不支就吱一声！思荣上学了，没有她在眼前晃悠，以后我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在鱼行，如果感到累，就休息，感觉有精神时，再干活，千万不要把身子骨给整坏了。如果那样，以后我都无脸面见嫂子。” “老板，我知道了，明天我会来工作的。天晚了，快回去吧，荣荣在家等着你的。” 望着海滩的背影，米华的思乡之情随之油然而生，不知不觉流下了两行泪水。 其实，璐阿婆早告过诉米华，海滩老家在中原南阳黎河岸边的范营村，家中有裹着小脚的妻子和四个不谙事故的孩子，他离开家乡时，大姑娘只有八岁，三个男孩相错不到一岁，最大的四岁，最小的只有一岁。 米华经常看到，每当有客人带着孩子到鱼行卖鱼，海滩都会望着客人的孩子发呆，如此是海滩思乡的情愁在萦绕，而萦绕的思乡情愁无法阻挡的将海滩带到来台时无法忘却的岁月。 “不许动，不许反抗，反抗就打死你，跟我们走！” 1948年11月，南阳守军王凌云，不敌解放军强大攻势弃城逃跑，国军从南阳撤退之时，为了补充兵员，一路之上不断的抓壮丁，当时海滩正在自家的玉米地用镰刀收割已经干枯的玉米杆，冷不丁被人用枪顶着后腰，当海滩的妻子知道丈夫被抓壮丁后，跩着小脚，背着最小的孩子追赶了四十多里地才见到海滩。如果不是部队驻防休息，海滩妻子，一个只有三寸小脚的女人是根本无法追赶上丈夫，再见上丈夫一面的。 “带着孩子们回去吧，有机会我会自己逃跑的，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晚上一定要把房门关紧，用木杆顶着房门，听不出声音，一定不要开门！四个孩子，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如果他们有什么好歹我饶不了你。” 从海滩口中说出的三个一定，既是对妻子的关爱、叮嘱，更是对家、妻子的难舍和眷恋。 “真是冤家！净说晦气话！把这个带上。” 海滩妻子埋怨丈夫，其实那是不舍和牵挂。 埋怨归埋怨，海滩妻子还是从背上取下了兰花包袱。 海滩接过妻子递给自己的千层底布鞋和粗布衣，以及那只绣着一对鸳鸯的荷包，作为男人的海滩，第一次在妻子面前流下了泪水。 “回去吧！部队要出发了，四个孩子交给你了！等着我！” “他爹，我和孩子们在家等着你！” “孩子他娘，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海滩妻子站在路边一直目送着丈夫走出自己的视线以外。 “他爹，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呀！不然我们娘四个咋活呀！“ 海滩老婆两眼噙着泪花，背着孩子一步三回头。 …… “集合了！集合了！” “海滩哥，今晚咱逃跑吧！” “咋逃？大冬天，一路走来没有青纱帐做掩护，而且穿越沟壑河坡时，哨兵像鬼魂一样盯得非常紧！过新野时你都看见了，庙街村的纪老九想逃跑，结果被开了瓢，脑浆四射一枪毙命。” “我有办法。” 海滩所属的国军部队在南撤时，为了躲避解放军和游击队的堵截伏击，白天派小分队侦察探路，采取昼伏夜行的行军策略，一路撤退止湖北沙岩，在沙岩城内休整时，海滩的确有机会逃跑的。 “别让，你自己快爬出去，只要出去，就有机会回家，不论咱两谁先到家，一定要照顾好对方的妻儿老小！“ 海滩与一同被抓的同乡苏长鑫，白天在休整时相互掩护，将衣服放在被子里边做支撑，悄悄的将居住地的土坯墙慢慢撬动。入夜，听着其他人都鼾声雷动进入梦乡，海滩用被子蒙着头，将已经松动的土坯移开，刚刚将同乡推出墙洞，不想！集合号响了，海滩赶紧用被子堵住墙洞，才使同乡得意逃脱。 “报告长官！又逃跑了一个，要不要追？要不要枪毙那个合伙挖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