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坦情遭暗算(1）
车来人往鱼市的喧嚣在佐伦巷的上空渐行渐远。 佐伦巷尽头，虽然被夕阳余晖铺满，但海滩心中那丝忧伤，那丝惆怅却在余晖下无限放大。 日暮相思的思乡情愁使海滩忘乎所以，所以他才有了希望再次冒险偷渡回大陆的念头，由此着实让米华惊出了一身冷汗，好歹夜幕悄悄在佐伦悬垂，要不然，如若是在闹市时段，海滩这种念想一旦被人偷听，等待海滩的就是生命的终结。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是禁止任何人有大陆倾向的。 “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米华内心庆幸海滩向自己吐露真情时没人知道，她感谢上天，这个时段没有顾客。然而海滩和米华谁也没有料到此时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海滩将自己渴望回大陆的内心独白刚刚向米华倾诉，阿翔家的常客，肃清队的眼线丘八，满脸涨红来到阿翔家，如果他听到米华与海滩的对话，他会放过海滩吗？由此米华和海滩能不惊恐？ “丘八哥，阿翔带着阿妹和荣荣外出散步还没有回来，来！来！你坐下，今晚在这里吃饭。 海滩哥，你去把阿婆找来，我们一起吃饭。 另外天这么晚了阿翔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你顺便到巷口看看。” “好！我这就去。” 海滩从米华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用意，他知道米华这样说的目的就是让他赶快离开。 不论丘八是否听到海滩与米华的对话，海滩都要暂时避开。因为一旦丘八要告发海滩，米华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他，即是无法阻止丘八，米华同样会想办法通知海滩。 “别！别，饭我是不会吃的，他是不能走，想躲我，躲是躲不过的。不过，现在我内心好像有一团火，把我烧得灼心，就想喝水，别的什么都不想，快给我泡茶。” “好！先喝茶，你等着，我去给你泡，福寿山农场出的乌龙茶。 听阿翔说，你们小时候在孤儿院，经常偷喝牧师的乌龙茶，有一次被牧师发现，责罚你们一天抬二十担水，还不准吃饭，是真的吗？” “臭阿翔，这么丢人的事他也对你说！看我不收拾他才怪！不过二十担水是一定要抬，至于饭吗！” “哈哈！至于饭吗！你们晚上偷偷翻窗户到厨房，吃了一个肚子圆。因胡吃海喝，导致拉肚子，如果不是牧师及时让你们补充糖盐水，差点脱水致命，对不对？ 丘八哥，阿翔你们一起生活，一起长大，像亲兄弟一样，现如今，阿妹和阿翔还时时惦记着你，如果你有一天不来，他们要念叨你无数遍。” “这我信，孤儿院不仅留下了我们童年无数美好的回忆，同时也留下彼此真诚的友谊，如此友谊你们是无法理解的。而且孤儿院孩子之间那份真诚使你们这些在父母面前长大的人永远都无法体会的。” 米华看到丘八的一瞬，大脑一片空白，出现了空洞，短暂的空洞反而她使顿时清醒，她想让海滩离开，却被丘八阻拦，于是不得不与丘八套近乎，用热情来招待丘八，用阿翔他们小时候的情感来感化丘八。 “福寿山的乌龙茶！龟儿的阿翔什么时候舍得买这么好的茶？我的最爱，泡茶！” “您坐！您坐！” 呼噜！呼噜！ 米华将丘八安顿坐下，海滩去灶房拿来水壶，还没有等米华把茶水泡好，丘八已经鼾声雷动。 “海滩哥，天黑了，把他搀扶到栾树下打烊关门吧。” “大妹子，你看他睡得像头猪！满脸通红，一身酒气，一定是喝醉了！” “他会喝醉？外号不倒翁！不过他就是这样，天天晕，也不知道他是真晕还是假晕！” “看他也不像装的，走！扶他去庭院。” “也许他就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来这里就是撒欢的，我见过的，在其他地方他凶着呢！只有到阿翔家，他才会忘乎所以， 只有到这里，他才能心无设防。” 虽然丘八酣酣入睡，但米华不相信丘八被酒精麻醉，于是她和海滩小心翼翼一起将丘八搀扶到栾树下的藤编椅子上睡下。 “嗨！嗨！丘八哥，你不是要喝马龙茶，给你泡好了，咋就睡着了呢？” 米华不放心，她推了推丘八，丘八没有任何反应，才使米华感觉他确实睡着了，于是和海滩一起回到鱼行。 “海滩哥，好悬！如果他清醒，你知道后果吗？” “大妹子，我放不下他们母子。” “放不下也得放心，你看这形势，都几年了！别说你想回大陆，连想的念头以后都不要再有，否则，意识支配行动，要是被他窥视到你的内心活动，他会像苍蝇一样，让你防不胜防。你不是不知道他是肃清队的眼线？多年来，你不清楚？这里对他来说，好像自己的家一样，无声无息的来，有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我们说话时一定要小心，要是被他偷偷听到并去告密，还有你的活路吗？”米华既害怕又担心的对海滩说。 “他不是阿翔老板童年的好伙伴吗？虽然他干了很多缺德的事，但对阿翔一家是真好，他不至于那么缺德去告密我吧！如此会连累阿翔的！” “虽然丘八是阿妹和阿翔童年的伙伴，但我们是异乡人，而且是大陆人，肃清队那些眼线每时每刻都在盯着我们呢！况且台海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不仅本土人仇视我们，怨恨我们与他们争夺生存空间，而且政府为了稳定社会，总会拿我们这些异乡人开刀，同样是社会治安问题，如果肇事者是来台老兵，受罚的一定是大陆人。 阿翔常去海边，他看见，现在的西海岸海防非常严密，不像前几年有漏洞，而且偷渡者被发现，一旦反抗，立刻就会被毙命葬身大海，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 “大妹子，我真的好想家！想孩子，想我的女人！” “海滩哥，眼下的形势真的容不得你再想家，想也是徒劳的，有用吗？我的意思是说，不如在台湾找个婆姨，安个家吧！”米华怜惜且充满同情的望着海滩。 “不！不！这不可能，那边，有我的孩子老婆，我已经辜负并愧对他们母子，即是一辈子回不去，我也不要当负心汉，如果那样我会良心不安的。” “海滩哥，我不是要你辜负嫂子，我是真心要你好的。” 咣，鱼行的门开了！阿妹伏在阿翔的后背上，情绪激动。 “我已经把阿翔让给了你，你为什么要这样？阿翔哪一点不好，你要背叛他？街坊邻居私下说你水性杨花，我一直在维护你，就是看在你对孩子们好，一心为这个家好，原来你真的如街坊说的那样！阿翔，你现在去学校把孩子们接回来，我要让两个孩子知道，他们一直以来尊敬的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阿妹，不许胡说，有荣荣在，你什么都不要说。” “阿翔，你不要袒护她，我就是为了荣荣好，我不想我的荣荣将来没有脸面见人，自己的mama是如此一个不要廉耻的人，荣荣过来阿姆这边，她不是你mama。” “你咋越说越离谱，不要说，行吗？”阿翔埋怨阿妹。 “你不要为她说话，荣荣我们抚养，我是不会给她，她不配做荣荣的母亲。 海滩，你是一好人，老实人，不是我从中挑拨，既是你要讨老婆，千万不要讨她这样的女人。” 阿翔欲阻止阿妹，阿妹反而把话摊开了说，虽然阿妹的言语让米华难堪，但米华内心却是万分的感激，感激阿妹没有把荣荣当外人。 阿翔背着阿妹，思荣想小尾巴一样紧随其后从门外进来，阿妹正好听到海滩向米华说，“不要当负心汉”，阿妹并没有听清米华与海滩之间完全对话的内容，所以她以为是米华见异思迁，要舍弃阿翔，背叛阿翔，为此阿妹异常气愤，不留任何情面数落米华。 “阿妹，你错了，大妹子正在劝慰我，你知道的，她是真心真意在为这个家努力，真心真意对你的两个孩子好，对你好，难道你不清楚吗？请你不要伤害她！” “我刚刚明明听到你说自己不要当负心汉，如果她不勾引你，你会说那样的话吗？” “阿妹，不是你想的那样，为了这个家，你知道她吃了多少苦，我们一起外出送货时，由于劳累，她多次出现头晕的现象，一度晕倒在地她都不让告诉你们。她说你身体不好，阿翔整天忙碌，三个孩子还小，这个家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她们母女给这个家添了很多麻烦，所以她不想让你们再为她担忧。 阿妹，如果你再凭空乱说，不论大妹子是咋想的，我指定会离开这里的。” “海滩，不关你的事，我都听到了，一定是她在勾引你，你不要为她遮掩，不论她是什么！我们都不会让你走的。” “阿姐，不论你听到了什么，不论你是怎么想的，我都要告诉你，我与海滩大哥之间的关系是清白的，我们不仅仅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而且我们两个漂泊离乡游子的心情和内心所思所想你是无法理解的，你永远也理解不了。 至于我和阿翔哥之间的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就是知道现在你在勾引海滩，如果你觉得海滩好，你与海滩过日子，我没有意见，但我不要你一边瞒着阿翔，一边勾引海滩，这对两个男人都不公平。特别是阿翔，你说说，他怎么样，对你咋样？对荣荣咋样” “阿妹，你想多了，他们以为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是装的，他们之间说的话我听的清清楚楚，没事的，你听我的。” “丘八哥，你不要乱讲吗？那是要死人的。” 听到丘八说自己没醉，海滩好好后悔，后悔一时糊涂将自己内心袒露，他暗自思忖，这一回自己真的要被丘八出卖，于是无助地靠在门口。 听到丘八说自己没醉，使米华好生恐惧，于是连忙阻止丘八。 “我可什么都没说，人家说话的人都没反映？你怕什么呀！”丘八看着米华旁敲海滩。 “我说什么了，你一醉汉！又能听到什么！听到也是醉话，谁信？”看着丘八一直用眼睛的余光盯着自己，海滩不得不回敬他。 “海滩，你说都说了，还不承认，狡辩个啥？怕死呀？怕死就不要乱讲！政府禁止的事情你还要讲，你不是自己找死吗？这怨不得我。”丘八幸灾乐祸，围着海滩边走边说。 “阿翔哥，你带荣荣去后边吧！” 米华的话音刚落，阿翔已经明白她的心思，所以他拍了拍阿妹，弯腰抱起荣荣关上后门离开鱼行。 “现在知道羞耻了，知道自己还有孩子，早干嘛去！说吧，荣荣走了！”阿妹两眼充满了鄙夷。 “丘八哥，阿姐说的没错，是我在勾引海滩，是我不守妇道。” “好！既然你承认了，给我滚，马上滚。”阿妹两眼通红指着门口。 “大妹子，你不要乱讲呀！荣荣还小，你以后还要生活，千万千万不要为了我而为难自己。” “海滩哥，就是我在勾引你吗？你为什么不承认，我宁可让阿姐把我赶走，我也不要他乱讲，你不知道丘八所说的话的严重后果吗？” “对，你们刚才讲的我要一字不漏的报告给肃清队。” “丘八哥，你需要钱，我给，这事真的与海滩哥没有任何关系，求求你放过他吧。”米华站在丘八面前，苦苦哀求。 “不可能，你们刚才不是说了，我像苍蝇，今天我这个小苍蝇就是要把他这个大活人送进肃清队，送进监狱。 绿岛，知道不？那里想回大陆的人多了去！到了那里你就会知道想回大陆的后果是什么！ 不安分在台湾工作，想回大陆，有大陆倾向的人就是危险分子，政府是一定要惩罚的，你们想抵赖是抵赖不了，我早把你们看清了，我都算好了，把海滩送进肃清队是一举三得的事，我干嘛不呢？你求情也没用。” “什么一举三得？赶他们走我没意见，你要是把他们告密到肃清队我与你没完！” 一听丘八说，要把海滩和米华告密肃清队，阿妹顿时警告丘八。 “阿妹，赶他们走不仅是你的心愿，而且一举三得—— 第一，我可以得到奖赏； 第二，能为你解除心病； 第三，为政府消除危险；” “丘八，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是干什么的你不清楚吗？我倒要问问，你不仅私自收留有大陆倾向的人，而且还要袒护他们，你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鱼行后门被阿翔踹开。 阿翔头爆青筋拉着思荣大声质问丘八，而丘八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