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爱在无语中（2）
“荣哥哥，我想你！” 哽咽，使杨德荣既艰难又不舍的结束了与张小兰的通话。一个多小时，跨越海峡的电话，其实杨德荣并没说什么，一个字，哭！ “老头子！你没事吧？” “哥！要不要紧？” 放下电话，杨德荣喜中带伤，常时间喜极而泣，导致四肢麻木，他想站起来活动一下身子，却微微发颤。由此使郭晓燕和邹教授同时紧张起来。 “你们都紧张什么，这不是老了，即是年轻人，长时间哭泣也会头晕目眩的。何况我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 “哥，你先别动，让我来！咱与大……嗨！咱与大嫂通过电话，把一切说清后，你再活动也不迟。 通了！哥，这回可别再哭了，好好与嫂子唠唠！” "喂！是小华吗？我是杨德荣，” 杨德荣颤颤巍巍坐回原处，邹教授帮助杨德荣拨通008862******9，台北米华家的电话。此次，杨德荣首先通报了自己的姓氏。 当米华知道自己昼思夜想的亲人就在电话的另一端，她一声“荣哥哥”，再次触及了杨德荣的痛楚，说好不哭的杨德荣反而哭得更悲伤。 此时，杨德荣的哭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米华的家人。 大陆解放后，最疼爱米华的人，米华的爷爷虽然得到了国家的重用，在政治协商部门供职。但毕竟由于他曾经的国军身份，以及对米华的思念，使其在“反右”斗争中遭遇不测，其身心都无法承受外部巨大的政治压力而撒手西去。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米华爷爷走上不归路，无异于给自己戴上了一顶“自绝与党，自绝与人民”的反革命的紧箍咒，也使孤独的米华父亲，从此再没有人相伴，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的面对一切。 米华父亲在改革开放后，年迈之年受邀到京都大学讲学，享受副教授待遇，但他同样没有逃过“十年”浩劫的厄运。 虽然米华的父亲由于米华爷爷的特殊身份，曾被以“臭老九“的身份，被迫在“十年动乱”中下放到农村劳动，个种的艰辛，也许并不是体力的问题，并不是农村的问题，而是心灵的伤害，这种伤害只有历史为证。 “米老师，来！我替你担吧。” 善良的农民，看着体质柔弱的米父，根本无法挑起一百多斤重的担子，于是就偷偷的替他。 是米父的坚持，还是善良的农民给了米父坚持的原动力？ 总之，米父坚强的面对了社会，从而挺过了“十年”浩劫。而且米父当年在老家教书的经历，也得到了党和国家的承认。使其得以以“38”抗战时期的资历，获得了离休的资格。如此，离休人员的各项待遇使之虽然身患重病，但却得到了各项保障。 虽然米父政治生命得以恢复； 虽然他物质生活待遇得意提高。 但岳父晚年没有子女相伴的亲情，才使杨德荣羞愧难当和深深的自责。 “爸爸！我是您的花花！” “德荣，无论别人说花花什么，我相信自己的女儿！她没有‘变’！她永远是我的好女儿。 同时我坚信，我的花花还活着，她多次站在我的面前，喊我爸爸，并托梦给我。不过，德荣，我可能再也等不到花花了，如果她活着，如果她回来，你就告诉他，爸爸想她，爸爸盼着她早点回‘家’。” 一个“家”字，寄托了米父亲对女儿多少思念。 “爸爸！对不起！你打我吧，不！还是我自己打自己吧！” 看着岳父瘦弱的手臂，杨德荣举起了右手，朝自己的脸颊打去。 “孩子，爸爸不怨你，这么多年，没有了米华，你仍然依女婿的身份照顾我，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可以你岂止承担了半个儿子的责任！你比一个完整的儿子都孝顺。 当年，你被下放劳动，无论多艰苦，你都没有忘记爸爸，还定时定额给爸爸邮寄生活费，你宁可苦自己，也不让爸爸苦，已经让我很满足了！最近爸爸卧床三年，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你三年如一日，用心在照顾我，关爱我，你为我做的一切，爸爸真的很感激，既是花花在家，她未必有你那么体贴照应我，毕竟她是女孩。 孩子，你照顾我，爸爸觉得心安理得，毕竟你与花花曾是夫妻。而你的妻子小燕子，却像女儿一样的照顾我，让我总有一种歉疚感。你是男人照顾一个老头子，毕竟我们是同类。而人家小燕子与我无亲无故，让一个没有亲缘的女人去照顾一个老头子，特别是爸爸大便干结、前列腺发炎，小燕亲自用手为爸爸清理情洗，那一刻，爸爸真的感到很羞愧！很没有尊严和面子。 ‘老米呀！你真有福气，看你的儿女多孝敬！’ 孩子，你和小燕，让爸爸享受了拥有女儿的乐趣。很多有儿女的老人都不如我。323病房的老猪（朱），都羡慕死我了。你们都不是我的儿女，却尽到了女儿的赡养责任，爸爸有福气！既是爸爸闭上眼睛，也死而无憾了。 在生活上由于你和小燕的照顾，使爸爸没有任何遗憾。但毕竟花花是我唯一的女儿，一脉相连的那种亲情又不是你们所能替代的。所以爸爸还是遗憾在临死之前，无法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不过我真的很欣慰，我为自己当初替花花选择的对象没有错而自豪。 不过，让爸爸最最惭愧的是，由于爸爸的无能为力，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使你无法与家人团聚，而最终导致你爷爷和父母亲都过早离开人世，如此即是爸爸到阴间，我都不能原谅自己。” “爸！这不是你的错，错在当时的战争，战乱！” 看着岳父歉疚的样子，杨德荣虽然心里难过，但他还是努力去安慰岳父那颗歉意根深的心。 “孩子，我知道，你不怨爸爸，你这是疼爸爸，我明白，但爸爸的遗憾、歉疚不会持续太久了，爸爸很快就要亲自给你的爷爷和父母亲请罪。不过虽然是请罪，但我还要告诉他们，我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就是米华和你都没有愧对列祖列宗。” “爸！” 杨德荣喊了一声爸，连忙用手捂住了岳父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提起自己的父母亲，杨德荣最终还是无法控制感情，毕竟亲情难舍。 岳父伸出了骨瘦如柴的手臂，阻止了杨德荣因自责而自虐的行动，并发自肺腑的向杨德荣倾诉了自己的真情。同时颤颤巍巍的为杨德荣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杨德荣从前岳父的目光中看到了他的不舍、留恋、遗憾和歉疚，以及临终之人对生命的渴望，对人世的眷恋。 拉着病入膏肓的前岳父，杨德荣痛不欲生，他知道，由于自己的过错和幼稚，使岳父到死也没有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儿，当然也不能全怪杨德荣，去台湾执行任务，不是杨德荣所能左右的。 “为了新中国……” 战争中，有多少中华儿女为了新中国，血洒华夏沃土。 杨德荣知道，为了新中国，任何一位热血儿女都不会吝啬自己的生命。 杨德荣深深自责的是，当初不该瞒着岳父从军，如果不从军，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一系列的变故，米华就不会与自己的职业有所联系，就不会滞留台湾生死不明，说不定她会和岳父一起，为人师表，在大学教书，自己的生活就不会一塌糊涂，就不会使自己陷入自己永远都弄不明白的伦理的漩涡之中。 杨德荣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和自责的泥潭之中不能自拔。虽然邹教授的突然出现，将杨德荣从伦理的漩涡中解救了出来，但面对自己曾经的挚爱，他还是惭愧不已。 岳父临死前的摸样在杨德荣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从而使杨德荣更加无法面对米华。 杨德荣害怕了！他害怕米华此时向他索要父亲！他到哪里为米华寻找父亲，岳父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将近三十年！ 杨德荣害怕了！因为他与米华当年去台湾之前有过约定，只要有一个人回到大陆，都要照顾好双方的老人。 虽然米华不在家，但杨德荣不离不弃在岳父面前尽忠尽孝，他没有食言。 虽然杨德荣以女婿的身份，使岳父安详的走上了天堂之路，但毕竟在米华未回家之前，岳父撒手西去，使父女阴阳两重天无缘相见。 想想米华的父亲如果活到今天，他早已过了百岁，一百多岁，是命运没有给米华父亲相见女儿的机会和时间，但杨德荣还是深深的自责，没有使岳父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荣哥哥！” 自责，岳父临终前，对生命的渴望，对女儿米华相思的渴望，终于将杨德荣脆弱的神经又一次击垮！ 自责，使杨德荣又一次抱着电话听筒，不知如何向米华表白思念之情。 听筒里，米华一声又一声“荣哥哥！”使杨德荣哽咽的几近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