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蝴蝶选夫（前篇）
我叫李长风，是个红娘，不过不为人做媒，为鬼怪做媒。李家与鬼怪暗中交易，不择手段为鬼怪做媒，获得自己的利益需求。鬼怪又必须签定合约守护着李家。被选为红娘的人一生有鬼怪守护，所有的病痛意外都会主动避开，所以又一生不病不痛，不伤不灭，直到下一任红娘出现，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李家是个母系氏族。商政两届更是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声名显赫。没人知道支撑起李家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背后是一场怎么样肮脏的交易。一直以来，李家都是个备受争议的家族。李家好像做什么事都能成功，背后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李家的女人一生不用嫁，而是娶(入赘)。而娶的男人，仅限于张氏家族。张氏家族与李氏家族不同，张氏家族是个阴阳师家族，同样与鬼怪打交道，却经历了百年的风雨日渐衰退，不得不依附于李氏家族，苟延残喘。被李家选中的男人，是无法逃脱入赘李家的命运，除非……死。若不然，鬼都不放过你。 我的母亲李长欢，是前一任红娘。一直是李家德高望重，备受尊敬的人物。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在李家掀起风雨。但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也被选中成为下一任的红娘，从小被隔离开来，重点抚养。由于极少见到母亲，我的亲情观念很薄，甚至于，你今天告诉我她死了，我也没多大感触，照常吃饭睡觉。或许我天生是个凉薄的无情之人。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成为红娘的第一个任务，竟然是我最爱的男人，我亲手杀了他。 夜，乌云吞噬了月亮，夜黑得像打翻的墨盒，不见五指。火红色的长裙诡异地风中飘曳着，长发如丝，惨白如霜的肤色和灰暗呆腻的目光，此刻的我更像鬼。 苏浅像一具死尸一样躺在床上，若不是他看着我的眼睛温和地笑着，我还以为他已经不是世间人。苏浅盖在身上的被子沾满着刺眼的鲜血，不知他吐了多少次血，仿佛身体所有的鲜血都已经吐光，剩下一具空空的rou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我还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苏浅骨瘦如柴的手臂颤抖抚摸着我的头，额头冒着细密的汗水，好像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嘴角挂着妖艳的血丝却冲我微微地笑了一如两面前的初遇“:丫头，没想死前还能看到你，这一路上有你陪伴或许不会那么孤单。”灰暗的眼眸更染了层悲伤，我无法直视那双清澈的眼眸。苏浅，我是来要你的命的。 “:少主，时辰到了。”七婆婆望了眼窗外诡异的月色做着手语催促道。我最终取下别在腰间的铜铃，剪断了苏浅手腕的红绳，系在铜铃口，高举在头顶摇了三声。 “叮”…… “叮”…… “叮”…… 声声催命，声声夺魂。 苏浅目光一怔，仿佛灵魂出窍，缓缓地闭上眼睛，最终枯槁的手臂无力地垂下。乌云散开，窗外月色渐渐蒙上层诡异的红色。我颤抖着双手抚摸着苏浅温度一点点消逝的脸庞，握着冰冷的剪刀 的手剪下一撮头发。我别过头颅，不敢再多看一眼。我怕我一回头，一切都会走到终点。不仅是我，还有苏家和整个李家。 我把系着红绳的铜铃系在红色的灯笼下，不再回头，出走门外。 门外，泷月果然派了迎亲队伍过来。一群穿着大红喜衣的各路小鬼神情呆滞地站在门口的两边，像被人拉扯着线条的木偶。最前端立着两个半米高灰色鼹鼠，手里各自提着一个照明的夜明珠，黑黝黝的眼珠映着明珠清幽的夜光，在夜色中异常诡异。见我出来，小鬼们便主动铺下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红毯，站在最前面的鼹鼠僵硬地冲我点头带领着我踏着红色的喜布融入无尽的黑暗。我忍住眼中的泪水，七婆婆说，鬼媒在做媒的时候不能哭，哭了就会眼瞎，听说鬼不喜欢。 红毯居然穿过森林的顶部，就像搭了座桥一样，横跨过森林。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我不敢往地下看，我有恐高我怕这一看就直接晕了。第一次做红娘晕了，传出去可是大大地打了李家的脸。红毯穿过森林顶部，再穿过一片荒凉的墓地。我看着墓地上那一群群大大小小像看热闹一样涌出来的鬼魂，头皮一阵发麻。就像人间娶妻，路人往往喜欢围着看热闹一样，没想到鬼也那么喜欢热闹。这不，大晚上的，一家老小全部出来了。虽然已经对鬼什么的已经免疫，但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各种死状的鬼，还是感觉心里吹过一阵凉风。 “爷爷，他们在干嘛？”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孩鬼好奇地问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鬼。老人鬼捶了捶弯曲的驼背说道“:那是鬼夫人娶夫，莫靠太近，挡了喜气，小心鬼夫人生气。” “鬼夫人生气会怎么样？”小孩鬼好奇地问道。老人鬼突然面色恐怖地贴近小孩鬼阴冷地说道“:会把头给拧断。”“哇！”吓得小孩鬼一溜烟地飞走。 慢慢地向深山里走近，一路上清净了不少，不再有好奇的鬼再突然靠近。就算靠近，前面带路的小鬼也会狠辣地拧断它们的头，真正的杀人(鬼)不眨眼呀！看得那些被拧断头的鬼们发出惨烈地叫声，我不禁缩缩发麻的脖子装作看不到。 慢慢地视线开始清晰起来，我看到前方的桥边好像挂着红色灯笼的亮光，看来到了。桥的两旁挂满着红色发光的蝴蝶，至于它是怎么发光的，我无从考究。萤火虫群在天空一闪一闪，像一个浩瀚星空，颇为好看。但我已经无心欣赏，因为我即将面对那个女人，那个恐怖的女人，那个逼我杀了苏浅的女人。 简陋的房子被装扮得喜气洋洋，泷月一身大红喜袍立在门外。额前萤火虫串成的遮帘依旧遮不住她那绝色的容颜。红唇微微抿起，骄傲冷艳，仿佛一切在她眼里都如烟似土。我是害怕她的。即使知道她逼我害死了苏浅，我还是无力反抗。我恨李家，到骨子里的恨。连死都不能选择的命运，又怎么能逃脱？ “你最终还是杀了他。”泷月微微地笑了，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眼眸，看不出她的意味。我冷若冰霜的脸始终是沉默，因为我找不到一个词反驳。她说得没错，是我杀了苏浅。如果我不答应做媒，那他就不会死。我的双手已经脏了。泷月挑起我一直盯着地板的下巴，让我直视她的双眼“:听说你还寻死了，果真是够勇气，可惜，你是鬼怪的红娘，与冥界妖界签订了契约，不死不灭。注定一生悲哀。”那双红色的眼眸闪烁着邪气的光。 “夫人，如果没别的事，请开始仪式吧。莫错过时辰。”我别过眼眸不再看她的眼睛，冷冷地打断她的谈话。如果她是在伤口上撒盐，那么，她是错了，因为心死了，还会有痛吗？ “好，就如霜大小姐所言，莫错过时辰。”泷月朝我诡异地笑了，挥挥大红色地衣袖，坐在一旁椅子上看好戏般地看着我。 我从腰间的布袋中取出一个像拳头般香炉，拿出之前收集好了的头发，放到香炉中，冒着寒气的刀刃划破冰冷的肌肤，鲜红的血液滴落到香炉中和着招魂香点燃。再取下系在红灯笼上的铜铃，举在头顶摇三下“叮”“叮”“叮”声声催命，声声夺魂。空气一阵浮动，那张熟悉地脸庞出现在眼前。今夜一身大红喜袍的他，如通透的琉璃遇上火红的烛光，散发着夺目的光彩。苏浅深深地看着我，似有千万言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泷月看到苏浅笑脸盈盈地拉着他的手“:你可让我等得着急。”苏浅抚着泷月绝美的脸庞浅笑道“:就此放过那丫头吧。”泷月点点头，转身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锦囊，冷冷地望着我说道“:这是你们李家想要的，拿去吧。我们从此再无瓜葛。”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接过那个锦囊的，那一刻我的脑海空白地像张白纸。泷月叹了口气，难得地拍拍我的肩膀“:你出生李家，就注定了一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这就是命。” 命？这就是命吗？就像我手上的锦囊，我的命如它般轻，只要有交易，就任人拿捏在手。其实我也真的不过是李家的利益工具而已。 抬头望着苏浅，他朝我无声地说了句话，即使是没有声音，我还是知道他说了什么。浑身冰冷得血液凝固，最终还是艰难地转身，苏浅，阴阳一方，各自安好。 他说“我不怪你。”但他却不知他这样一句话，我更恨自己。 十三岁我失去了最爱的人，十三岁我变得冷漠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