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粉红萝莉

    不破郡的关原村，难民们聚集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他们都是因为水患失去了家园的可怜人，一无所有的他们走投无路，只有背井离乡，一路上哀祷哭求，聚集在通达东西要道的大路上，将自家仅剩的一点儿小玩意儿拿出来摆卖，希望有路过的达官贵人看得上眼可以赐给他们一些活命的粮食。

    美浓国水灾泛滥，年年都有，但从未像今年这般厉害过。明明才是初春季节，也未逢大雨，相川河却突然暴涨，莫名其妙的发起了洪水，将垂井、岩手等地化作一片汪洋。那些不知情的农民伯伯们尚在田里播种，祈求有个好收成，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田地、房屋、连同他们的生命一起沉淀水底。

    不仅仅是平民们，不少富户因为未能及时准备也遭了殃，一昼之间从腰缠万贯变为身无分文的不在少数，当然更多的还是与他们的钱财一起成为了大水的食物。

    与父母告别后我便启程前往若狭，途中还回诹访大社向神主借了点盘缠，神主真心是个好人，二话不说给了我一大笔钱，就是总是追问我他的藁人形去了哪里叫我有点不爽，还有就是鹰取小弟弟不知为何老是捂住屁股，不肯直起腰和我说话，而且那笑容惨烈的让我肝颤。

    自打进入美浓国境后我真正体会到了何叫乱世人，木曾川、揖斐川、长良川、岩手川在同一时间突然暴涨，几乎席卷了美浓全境。流民遍地，到处都是衣衫简陋、瘦骨嶙嶙的灾民们，用死鱼般的眼神观望着每一个经过的行人，祈求能得到帮助。尚未退去的水洼里漂浮着一具具泡烂的尸体，没人为他们收尸，他们更需要担心的是明天自己会不会也像这些尸体一样永远醒不过来。

    “这位贵人老爷，求您行行好，赐给愚者一点东西吧。”

    一个瘦骨如柴的老人跪走到我面前，用他那双肿烂的拳头不停的向我辑拜。

    老人很可怜，我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可怜，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帮助他们过得好一点。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这一路下来类似甚至更甚的惨剧也都看了无数遍，身上携带的钱财物品早就全部施舍出去了，现在的我连自己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了。

    “老丈，我不是什么贵人，我只是个普通的过路的，身上带的钱也都已经花光了，实在无法帮您什么了，真是抱歉。”我向他解释道。

    老人似乎没有听见我说话，浑浊的老眼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这老丈怎么了？痴呆了？我怪道。

    同时，我感觉到了身旁有几十双绿油油的狼眼在勾着我，吓得我牙齿直打颤。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指向，我明白了，原来是我身上这件衣服的缘故。这件袍子还是当时诹访大社神主给我穿戴的物件，是用极为华美的丝绸编织的秀丽服装，穿着这样的衣服难怪会被当成贵人呢，难怪这一路上流民和盗匪都净冲着我来，怎么跟他们解释都没用。

    这种祸害还是不要留着了。

    我将袍子脱下送给了老丈，说：“老丈，我真的没有钱财了，这衣服还算有点价值，你拿去町里的土仓应该可以换点钱来。”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他接过袍子叩谢道。

    我点点头，心中高兴，今天又做了一件大好事，转身欲走，回头又望了一眼，老丈还保持着拜谢的姿势。看着他黑黝黝的手在袍子留下一个个泥点，我隐隐有点心疼，这么漂亮的衣服，真是可惜了。

    我刚一离开，旁边虎视眈眈的几十个难民立刻扑向老人，抢夺他手中的袍子。我见状急忙回去阻止他们。

    “不能打架！不能打架！大家都是难民，难民何苦为难难民？尊老爱幼，人人有责！你们这样做是触犯国法，要被拘留的！别打了！”

    没人理会我的劝阻，甚至有过激的人还在我身上招呼了几下，把我推了出去。

    我没办法，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打闹，过来好长时间，他们终于停了下来，老人已经晕倒了，袍子也被撕得粉碎，不过他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手中个拿着一块碎布，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他们在高兴些什么？这碎布还能换得到钱吗？

    一个拉扯着小孩的妇人也来到我的面前，像之前的老人一样恳求我赐给她一点东西。

    我一脸黑线的看着她。这女人在想些什么啊？她没看到刚刚那老人被人围殴的惨状吗？

    妇人不停的叩首哀求，怀中的孩子也配合般的哭喊起来，大叫“mama我饿”。

    好做作的演技，不过也看得出来她们真的很惨，表情可以作伪，可那近似畸形的身躯却不是假的，在这里的人都差不多，都是衣食无靠有今朝没明日的，为了生存要想尽一切办法。

    “唉。”我叹了声气，解开腰间玉带给了她，这玉带是和袍子配套，做工也很精美，袍子都没了要这玉带也没什么用了。

    她万分感谢的接过玉带。

    那帮抢夺碎布的狼崽子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绿油油的光芒再度冒起，连带着其他许多难民一起聚集过来，只不过他们这次的目标的不是拿到玉带的妇人，而是——我。

    “老爷，您行行好，也赐给我一点东西吧！”

    “大人，求求你，我已经十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拜托了，公子，我儿子病得很严重，我要带他去看大夫呀！”

    难民们把我围得的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大概是见我衣着华贵以为我是什么大人物怕闯祸不敢动手相逼，只是不住的跪拜哀求。哭诉声此起彼伏，吵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索性把身上所有服饰都脱下甩给他们，只留一件贴身的衬衣裹体。他们望着一件件抛出来的服饰，眼睛亮得跟太阳似得，却不满足，继续盯着我，希望能有更好的东西。

    我见他们还不肯放过我，缩着肩膀，可怜兮兮的说：“我可就只剩下这一件单衣了，你们不会是想叫我裸奔吧？”

    他们大概也觉得做得太过分了，不再看我，而是扑向那堆衣服，相互抢夺。

    趁他们乱作一团的机会，我悄悄绕开他们视线，忙不迭的往山中逃去。心下暗暗发誓，以后见到难民一定要逃得远远的！

    夜幕降临，我紧握单薄的衫衣密裹着身体，顶着凌冽的寒风，一步一颠的艰难行走在山路上。

    真是的，装什么好人啊，搞得自己这般下场。

    夜凉如水，滴滴渗人。明月被遮天的乌云挡住，只有点点微弱的星光洒落，也好似无。虽然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差不了多少，这一路下来我不知被那高高低低的洼坑和大大小小的石子绊倒过多少次了。

    “该不会要下雨吧？老天你发发慈悲，别再折腾我了好吗？”

    一时冲动跑进了山里，回过神来天色已经黑了，想要回去又找不着路，在这山里连方向都辨不了。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衣服全都送人了，路上又摔了好多跤，又累又饿又冻，我怎么就这么悲催呀？若是不能尽快找到可以住宿的地方，天气这么冷，在这荒郊野外露宿一个晚上肯定要得病的！可下山的路究竟是那一条呀？其实倒不一定非要下山，山中肯定也有住户，但是我能顺利找到他们吗？

    摸索着前行，走到一棵大树旁，累极了的我躺下靠在大树边休息。望着天上闪烁的点点星光，我喉舌苦涩，百般滋味在心头。

    “若是星星能变成金币掉下来该有多好呀？”

    话一出口，我又发出自嘲般的苦笑声。

    我怎么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来？天上掉金币这种美事恐怕也只有老竹翁才能遇到吧。

    夜间的温度变得更低了，寒风们也不肯放过我，阵阵袭来，我将薄薄的衬衣裹得更紧一些，却挡不住寒冷的侵犯，冻得我直打哆嗦。

    “嘭”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砸在了我的脑袋瓜上。

    “哎呦，好疼！”

    我捡起那个害我头皮发麻的元凶，是一枚长条形的坚硬的金属制品，借着星光窥探，这个物件表面闪耀着金色的光华，似乎有点像是我在老竹翁家经常看到的那个玩意儿？放进嘴里咬一咬，还真是那玩意儿！

    天上真的掉金币了！

    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老竹翁！

    一枚金币为什么会落在我的头上？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脑袋现在还隐隐作痛，莫非是有人想用金币砸死我？嗯，很有这个可能！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一边在脑海中推理凶手的动机和手法，一边将作案工具和宝贵的证物收了起来。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个声音：“想要吗？拿去吧。”

    这个声音，难道是凶手？他藏在哪里？他接下来想做什么？

    我心中惶惶，大声喊道：“你在哪里！快出来！”

    那声音却没有理我，而是继续问着：“想要吗？拿去吧。”

    这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仿佛四面八方天上地下都在回荡着。

    难道真的是神明的恩赐？

    我也有走大运的一天？

    “想要吗？拿去吧。”那个声音还在孜孜不倦的询问着。

    我鼓足勇气回应他：“我想要！给我吧！”

    话音刚落，大把大把的金币噼里啪啦的下冰雹般砸在了我的头上，砸得我满头大包。

    “果然这才是主角该有的待遇呀！”

    我趴在地上，搂着这一堆一堆的金币，老泪纵横。多少年了，一直都是厄运缠身，何曾有过今天这般的福运？虽然天上掉金币这事很可疑，不过管他呢，有钱不拿那是王八蛋。

    “谢谢你啊！”

    这一定是神灵的祝福！我衷心的感谢那位不知在何处的神灵。

    不过在这荒山野岭有再多钱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先快点找人家借宿。

    把金币全塞进衣服里抱紧，继续一步一坑的赶路。路上那个声音还在不停的追问“想要吗？拿去吧”，我当然是来着不拒，回应他道“来吧！来吧！都来吧！”。

    背上又多了许多东西，压得我肩膀好沉，不过我怎么说也是久经锻炼，这点程度的重量还是没有问题的。

    继续赶路，运气不错，走了没多久就瞧见了一丝亮光，走过去一看果然是户人家。

    前去敲门，住在这里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我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希望可以借宿一晚，他们很爽快的答应了。

    进到屋里，把身上的东西卸下，却发现我背上背的竟然是许多柴禾木料，上面还附带着一群群土蛇蚯蚓之类的可爱爬虫。突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敞开怀抱，把衣服里的东西抖搂下来。还好，衣服里装的还是金币，没有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

    夫妇俩初始见我衣衫单薄背着一堆柴禾，还以为我是在山中迷路遭了狸猫戏耍的樵夫，这会儿看我倒出大把的金币来都惊讶的合不上嘴。

    看他们的样子我心道不妙，今天这金币多半是保不住了，不过也没办法，我便提议分给他们一半，但这夫妻俩却是个正直的人，拒绝了我的好意，反而劝我要把金币收好，小心别被人偷走了。

    夫妻俩热情的用他们仅存的一点食物招待了我，还送给我几套旧衣服御寒，现今美浓全境遭灾，他们的生活也不富裕，我给了他们一枚金币，他们也没有推辞，说明天会上镇里给我买几件新衣服还有食物，当然我也清楚，在这里有钱也难买到东西。

    夜深人静，夫妻俩都进里屋入睡了，我还坐在火炉旁烤火，突然间房门不声不响的被打开了，冷风吹进来讲火炉里的火吹弱了几分。

    一个小东西踮手踮脚的走了进来，来到了我的身后。奇怪的是，我明明感觉到有人进来，而且就在我身边，四处打探却见不到人影。

    难道是有妖怪进来了？我暗自思忖。

    “你在想我是什么妖怪吗？”一个清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声音好甜！好好听！啊！不对！那只妖怪就在我身边，还用了隐身术！

    妖怪不好对付，而且还会隐身，该怎么办才好？我心中惴惴。

    “人家才没有隐身呢，一直都好好的站在这里，只是大哥哥你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让人头脑发晕的甜音又响起了。

    怎么我想的事她都知道？难道她是一只会读心术的妖怪？

    “对呀，人家会读心术哦，所以即便大哥哥不说话我们也可以一起玩，很方便的能力吧。”她的声音洋溢着得意之色。

    居然是只会读心的妖怪，太糟糕了！要怎么样才能把她赶走呢？

    “诶？不要赶我走嘛！我们一起玩吧。”

    和妖怪玩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类似的体会我经历的太多了。

    对了！妖怪应该也怕火，我拿火烧她一定会被吓跑的！

    “人家才不怕火呢！这种凡间的火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她这样说着，可我还是敏锐的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

    很好，她怕火！用火一定能烧死她！

    火烧！火烧！火烧！火烧！火烧！火烧！火烧！火烧！火烧！火烧！火烧！火烧！火烧！火烧！

    念咒般的在心中不断默念，抛去一切杂念，只余“火烧”二字。

    心中这样想着，我伸手撅起火炉中的柴禾，然后奋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只妖怪所在方位打去，只听得“啪嗒”一声，正面击中！

    妖怪被我打中后摔倒在地，现出了原形。是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平平的胸前挂着一个红色的圆圆的好像眼珠子一般的饰品。她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刚刚我那一击正好击中了她娇小玲珑的鼻子，此时已然发紫，鼻血流淌出来，染红了她的脸颊。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我心头一颤，涌现出罪恶感，我怎么能对这么可爱的小女孩施暴呢？我真是太混蛋了！

    不对！她可是妖怪呀！变成小女孩的模样是为了蛊惑人心！绝对不能同情！类似的教训还少吗！

    两种思想在我脑中激烈的纠缠争斗，最后终于还是理智压过了感情。我举起木棒，高高挥下。

    “受死吧！妖孽！”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谁叫你要变萝莉，不知道我不是萝莉控吗，你要变个美少女我可能还真把持不住。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我还是手下留情了，棍子几乎都是在往她屁股上招呼，应该只是皮rou伤，不会留下后遗症。

    “不要打了！不要啊！求求你，不要打我！”

    女孩的声音还是那样甜得人心肝发颤，我手中力度和频率都小了很多。

    粉红萝莉朦胧这泪眼望向我，用一种战战兢兢颤抖着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要用火烧吗？为什么做的却不一样呀？”

    “这个问题嘛……”

    我挠挠头，摊手道：“因为人类就是这种心中所想与实际所做的事情完全不一样的生物呀。”

    小萝莉听了我的回答，怔怔出声，脸上露出极为恐惧的表情，连她桃花般美丽的发色也被吓得变成了梨花般雪白。许久后她突然放声大哭，抹着眼泪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哭喊着。

    “jiejie你骗我！人类好可怕呀！我以后不要和你们玩了！”

    看着小萝莉奔跑的背影，像是一个被人渣男友欺骗的纯情少女样，我愣神道：“我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

    “嘛，算了。”我耸耸肩，无所谓道，“让她早点接触到人心的险恶对她的成长也有好处。”

    “好了，闹了这么久，我也该休息了。”伸个懒腰，过去关好房门，吹熄炉火，准备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