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雏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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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死了。” 捶出一地的马赛克,我终于确定了这只死狒狒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长出一口气,斜靠在墙角边擦汗,从未像今日这般惊险过,真的以为这次死定了,不过总算挺了过来,感慨一句自己的命可真硬呀。 完成最后一滴血的早太郎无力的瘫趴着,连正常的卧姿也保持不了。厄神也从后屋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样蜂巢似的东西。 “我们得救了呢。”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嗯,是呀。” “刚刚那群黄蜂是你放出来的吗?那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呀。” 她将蜂巢捧到我的面前,里面飞出几只胡蜂在我眼前转转悠悠嗡嗡作响,见过这种毒虫恐怖的我下意识往旁边躲闪。 她笑着把胡蜂收了回去,解释道:“这是黄泉的一种毒虫,就在这庙后面找到的。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那只妖怪饲养的,还好以前濑织津姬曾教过我们如何驯养这种毒虫,所以我才能成功cao控它。” “谢谢你。”我凝视着她,真挚的谢道。 “啊?这、也没什么呀……”她怔了一下,脸色微微泛红,低下了头。 “不,cao纵这种毒虫一定很耗费神力吧?你看你脸都发紫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突然意识到不对,不仅仅是她的脸,周围的景色全都变成了一片紫红。 她猛然色变:“不好!是瘴气!” 我和她的目光都随即转向地上的马赛克,这些有色有味有毒有污染的雾气就是从这堆碎rou上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来。 “真是的,死了都不让人好过。怎么办?”我问道。 “烧了吧。” “好办法,你会火系魔法吗?” “……不会。” “很好,还有其他办法吗?” “……你吸了这么多瘴气没事吗?” “还好,就是肌rou有点酸,其他倒没什么。” “噢,那就好,我去看看小早的情况。”她匆乱的飞走了。 我敛起笑容,虽说感觉不到疼痛,但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太妙,之前狒狒的那一拳打得我连胆汁都吐了,现在又吸入了瘴气,只怕连肌rou组织都开始腐溃了,这种伤势就算能及时就诊,那些大夫们能医得好吗?唉,命不久矣。 “不好,小早它快不行了!” 耳边传来厄神悲戚的叫声,我急忙过去她的身边。 “怎么了?” “你、看,小早他……” 我看到了,早太郎白色靓丽的皮毛上浮现出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黑色斑点,眼睛耳孔中流淌着散发着腐臭气味的黑血,原本壮实的身材此刻却是瘦骨嶙嶙,好像肌rou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一层皮包在骨头上。 “该怎么办?”厄神焦虑的在空中旋转。 “我不知道。”我用手扶着额头,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中苦笑,现在我连自己都难救了,哪有什么办法救它呀。 “在这里苦想也没有用,我们还是先下山吧。” 瘴气越来越浓,我抱起早太郎快步走去,却只觉膝盖一软,跪倒地下。 “可恶!身体不听使唤!” 我痛骂自己,身体愈加的疲乏,意识也愈加的薄弱,可是一旦停下来就没救了,在这片死亡之雾的环绕中,多停留一分,就早一分踏入毁灭。所以…… “给我动起来呀!” 不管多么难以忍受,都必须坚持走下去,才能闯出一条活路。 走出寺庙外面,顿时觉得空气清新了一点,但也没有清新多少,浓密的瘴气将外面的世界也给笼罩了,茂密的森林变成了一片枯木烂芽,烂泥之上横七竖八的摆着零零散散的小动物的尸体,大多连皮rou都已经腐烂,化作了堆堆白骨。 瘴气随着寒烈的北方疯狂迅捷的蔓延着,将清晨的朝阳遮挡。照这个速度下去,要不了多一会儿这一整座山都会变成活生生的地狱。不,不仅是这片山林,怕是连山下的河流、村庄都难逃厄运。 要快点通知他们避难! 我心中冒出这个想法,随即又摇了摇头。来不及了!转瞬间瘴气就会冲下山去。何况我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想他们干什么。 可接下来我骇然的发现,瘴气的传播速度慢了下来。回首望去,一名人形少女张开双臂在以超快的速度自转,弥漫的瘴气都被吸引过去,融入了少女娇小的身躯之中。 “转转,你在做什么?” “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得救了吧。” 我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是听着她那带着一丝悲凉的声音,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强颜的笑脸。 “笨蛋!你吸不完的!” “至少可以减轻一点你们的痛苦。” “可是,你受得了吗?” “没关系的……” 这个笨蛋,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是收集厄运的神灵,不是净化厄运的神灵,厄运并不会减少,只会沉甸甸的压在你的身上,折磨着你的心灵。 我冲过去按捺住她的手臂,不理会她惊异的目光,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同时抱着早太郎,向山下冲去。 我的速度很快,从未有过的快,感觉就好像在飞一样。 只要有心,还是可以做得到嘛。 山路上,一顶六人抬的宽大花轿一颠一颠的前行着,矢奈比卖神社的神主走在花轿边手持御币一路祈福,后面还有自发组织跟随的十几个胆大的村民。 肩夫缓慢的迈着步伐,后面的村人们抹着眼泪切切私语,无非是这家姑娘太可怜了,这么年轻漂亮却要葬身妖怪之口。神主一言不发,面色凝重,只在心中默默的祈祷。 这次一定可以消灭那只妖怪! 因为,有这位大师的相助…… “不好!有瘴气!”轿中传出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 神主猛然开眼,他也看到了,腐毒的浓雾正在急速向这边蔓延,前方的草木鸟兽尽皆枯烂。后面的村人们惊慌失措,惊叫着四处逃窜,肩夫们也都恐惧的颤抖,将顶上花轿往下一摔,也和村民们一起逃走了。 “不要慌!” 花轿的纸门被弹破,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中年僧人从中跳了出来。挥起手中禅杖往前一劈,蜂涌而来的瘴气在禅杖的尖端分成两半,沿着六十度角平面向两边散去,位于风口之上的僧人丝毫没有受到瘴气的荼毒。 “不要乱!想活命的都聚集到我身后来!” 僧人大喝道,心中暗暗惊讶,好重的瘴气! 神主也尽力的安抚村民们的情绪,带着他们来到僧人身后。僧人将禅杖往地下一点,围绕着村民的中心画了一个圆,禅杖经过的地面瞬间闪现出一道五色华光,最后化作一个半球形的屏障,将村民们保护起来。任凭外面瘴气蜂拥如潮,却怎么都透不过这道结界。 “这瘴气是那妖怪的杰作吗?”僧人皱眉道,这种程度的瘴气连他都觉得棘手,若只是那妖怪的一个普通手段,自己恐怕也难以降服。 “这个、鄙人也是不大清楚。那只妖怪确实是擅用瘴气,且毒性异常凶猛,凡是有人沾惹到断无存活之理。尤其前些时间它杀死了能满的毒蛇后,将其吸收,更是法力大增。只是,它虽偶尔会放瘴气来害人,但却从未像今天这般猛烈过……”神主颤颤巍巍的阐述道,心中惶恐不已,这位大师可是那位唐国的三藏法师的传人,已经证了菩萨果位,法力高深莫测,自己好不容易把他请来,若是还不能将这山上的妖怪完全消灭,那可真是不敢想象。 僧人细想多时,心中释然,就算那妖怪法力通天又如何,自己修习佛法,行善济人,又岂惧他区区邪魅。拔去心中执妄豁然开朗,见诸人还是一副惊惧之容,不由笑骂道:“尔等在怕些什么,不过是区区瘴气而已,且看贫僧手段。”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经文。 “喂!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快逃呀!” 远处一名抱着巨大犬科动物的少年冲了过来。 “咦,这里没有瘴气?” 我走进结界之中,顿时觉得空气清新许多,没有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了。早太郎微微半开迷眼,僵硬的身体恢复了一点柔软,皮毛上的毒斑也在逐渐消失。只有厄神将衣袖举起挡住面庞,似是被这佛光刺的很不舒服。 “你是……一月前来借宿的骏河国客人?”端详片刻,神主认出了我。 “啊!你不是那个什么比卖神社的神主吗?”我也认出了他,然后一眼看到了他旁边的那顶花轿,“你们这是要送祭品上山吗?那样的话你们可以回去了,那只妖怪已经被干掉了。”我自豪的说道。 “哦?”神主尚未回话,我旁边的僧人倒饶有兴趣的先开了口,“是小哥你将它退治了吗?” “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我见这和尚宝相庄严,眉心一颗红痣,光秃秃的脑瓢后面还有佛光闪现,不似凡人,当下竖起半臂,微微欠身,施了一礼。 和尚当下还礼道:“贫僧法名行基,乃是奈良元兴寺的僧人,游历至此,听闻此地有妖魔作乱,便接受这位神主的邀请前来降妖。适才听小兄弟说妖物已然伏诛,还望小兄弟说个详细。” “大师客气,小人名叫堪四郎,只是一普通山民,哪有什么神通,真正降服妖怪的是这位早太郎……”我将经过详细叙述了一边。 “老朽当初不过随口一说,不想小兄弟竟将它牢牢记在了心中。”神主感慨道。 “这都是早太郎的功劳,我不过只是跑个腿而已,算不得什么。”我摆手道。 “话不能这样说。”行基和尚开口道:“若非小兄弟将此灵犬寻来,又怎能降服那妖怪,何况一路上危险重重,小哥身无奇术却从未退却,这等毅力和勇气着实令人敬佩。阿弥陀佛。” “大师这话真叫人汗颜!”我倒是想退却来着,只是跑不掉呀。 行基和尚微微一笑,目光中颇有深意。 “话说这结界是大师的手笔吗?果然不凡。只是外面瘴气遮天,无法离去,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一句话让神主和村民们如梦初醒,冷汗直下,忙向行基和尚作辑:“望大师救命啊!” “是贫僧的疏忽,只顾着说话了,诸位莫急。” 行基将禅杖立于壤中,双手握着卷轴结了一个法印,嘴中念念有词。 “……菩萨观自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五蕴照空台、度一切苦厄、无智亦无得、舍利子是诸法空相色是空空是色……” 手中的经卷像是有灵性的嗡嗡动了起来,散出淡淡的青光。 “……受想行识应如是、有菩提萨埵、无眼耳鼻舌身意、得阿耨多罗……” 经卷猛然展开,无限延长般划向天际,不知有几千米长,卷中的文字一个个飘散到空中,发出耀眼的白光,在瘴气中四处游走。所经之处,瘴气便被削薄了几分。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菩提萨婆诃……唵嘛呢叭咪吽!” 猛然间光芒大作,天地都化作了一片纯白,叫人无法直视。随后光辉散去,漫天的瘴气全都消失不见,空中的文字也没有了光华,变成了紫黑色,飞回了经卷之内。 行基和尚将经文收回,蕴含圣洁气息的卷轴此刻已变得乌黑一片,冒着红色的不详之光。行基接受经卷的左手沾染到这红色的邪气,瞬间腐蚀化作一团烂rou,散发出阵阵恶臭。 行基面色不变,手持念珠,咏诵经文。渐渐地,邪气尽缩于经卷之内,行基用佛珠将其捆扎,一道隐隐绰绰的金色流光浮现,将邪气尽数封印于经卷之中。接着行基朝自己右手吹出一口气,转眼间腐rou尽去,森森白骨上长出新的rou芽,不消片刻便恢复如初了。 外面瘴气既已消失,结界也没有维持的必要了。金光散去,厄神一直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红润,仔细观看,她身上的厄运也散去不少。 “大师神通广大,令人佩服。”我恭维道。 “小事耳。”行基将经卷收入袖中,向我身边的厄神施了一礼,“这位想必是厄神大人吧。” 诶?厄神与我面面相觑。 “您看的见?”我疑惑道,不过随即释然,这和尚修为高深,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能够看见神明也没什么奇怪的。 行基却摇头道:“贫僧不曾看到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此处有一股不祥之气,然而在贫僧的结界之中是不可能有邪神和妖物闯入的,如此想来只会是聚集厄运的厄神了。” “呃……”这光头的推理能力真不错。 “大师您不会要把她也退治掉吧?”我小心问道。 “这说的是哪里话!”行基一拂袖,略微生气的斥道,“对方贵为神灵,并非邪魔,亦未曾作恶,贫僧为何要退治她?” 这样啊,我缓下心来。印象中和尚这种生物都是些喜欢蛮不讲理、乱管闲事、不问是非、不辨黑白、拆人姻缘、挖人祖坟的货色,不过这位大师似乎还挺不错的样子。 “大师,早太郎在刚刚与那妖怪的战斗中受了重伤,情况很不妙,不知您有法拯救吗?” 行基从我怀中接过早太郎,右手在它的额头和心脏轻按了几下,面色渐渐凝重。 “贫僧尽力一试。” 行基口中诵念着经文,早太郎身上的创伤奇迹般的逐渐愈合,当行基一段经文念完,早太郎的伤口也完全痊愈,皮肤上的毒斑也尽数消失,虽然还是很虚弱的样子,但精气神都已好多了,跳到地上冲我们点了点头,我和厄神都面露喜色。 初春渐染桃花红,千笑共映玉阶边。 微风吹拂,馨香四溢,走过蜿蜒的小径,越过涓涓溪流,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郁红的一片,连那天龙川的河水也被朵朵落英漂染成了绯红色。 行基和尚盘坐在河边的青草地上,从怀中取出了一撮秸秆,一根一根的折叠、缠绕。 “大师您在做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行基没有理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专心继续手中的作业,目光没有片刻偏离过。 我百般无聊的躺在草地上,厄神倒是兴趣满满的绕着行基和尚旋转。 “做成了。” 行基和尚的一声宣言将我从迷瞪中惊醒,我起身观看,他手中的成品是个精致的小草人。 “大师,这个是?” “你知道藁人形吗?” 我听说过,藁人形,也叫做刍人,是巫蛊之术的一种,用来诅咒人的道具。相传在丑时三刻,将自己仇人的头发丝放进草人中,然后用五寸钉钉入,就能让对方倒霉,但若是用法不当的话自己反会造报应。 “大师您这是要祸害谁?”我搓手道,看这位大师道貌岸然的模样,原来心眼也不大啊。 行基和尚脸色立马不好看了:“贫僧岂会做那种下流之事?” “……”那你没事扎草人干嘛? “刀,搁兵卒手里是杀人,搁医生手里就是来救人的。东西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同样的物件搁不同的人手里就有不同的作用。” “医生敢用青龙偃月刀来动手术那保准是谋杀。”我插嘴道,见他脸色更加阴沉我急忙捂住嘴,“我不说了,您继续。” 行基和尚拿出袖中那卷吸收了瘴气的经文,解开封印,澎湃的瘴气顿时冲上云霄,行基双手合十,默念心经,渐渐地瘴气被控制住,随着行基的指引涌入草人的里面。行基有拿出一叠黄纸,折了一个纸船,将吸尽瘴气的草人搭载于纸船之上,置于河中,随着河水漂流而去。 “人形,是人的分身,它会为主人承担灾厄,分担痛苦。有着驱邪避魔的功效,当人生病时,它可以将病魔吸入自己体内,使人们健康;人死之后,它还会作为陪葬品守卫人的灵魂,使其不受阴鬼的sao扰……” “下游的人不会倒霉吗?”我敏锐的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它会一直流向大海。” “海里的鱼呀虾呀也会倒霉吧,还会造成严重的海洋污染。” “……这个你不用担心,海里住着负责净化灾厄的神灵。” “诶?是这样吗?”我看向厄神。 “是的。”厄神点了点头。 我看着厄神,若有所思。问行基和尚道:“大师,能否把你的秸秆分给我一些?” “哦?”行基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笑了,不过并没有问些什么,而是很爽快的把剩余的秸秆都给了我。 向行基和尚道过谢后,我也学着他的模样编织起来。对编了三年草鞋被人称作‘赛皇叔’的我来说,区区一个草人自然算不得什么,很快就编好了。 “转转,把你身上的厄运都传进这只草人里来吧。”我对厄神说道。 “什么?”厄神诧异道。 “一直背负着这么多的灾厄很痛苦吧,把它们全部流走好了。” 厄神怔怔的看着我,美目闪烁迷离,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怎么?是不是我多管闲事了?”我挠挠头,她的反应让我有点弄不清楚。 “没有!”她极力摇头道。 “那么一起来做吧。”我挽起她的手。 “好。”她开口笑道,眼角闪过晶莹的亮光。 流动的水上,漂浮着一片花瓣,没有人去注意到它。 承载着命运的纸船,浮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准备开航。 厄运辗转,被黑暗踏过的岸边青草,颜色也褪去了。 水面摇晃的影子,带走了她曾经的回忆,也诞生出新的梦想。 一片花瓣飘落在黑暗之上,将黑暗也染成了美丽的粉色。 现在将把不变的思念系结,和那些逐渐消失的命运的黑暗挥手告别。 开拔的命运,在我们的目光下渐渐远离,前往一切的归宿。 夜晚裂开的那道伤痕,天亮之后,便会痊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