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吓尿了

    “小椛，来！”我伸出双臂，向小椛招手道。

    自打那天之后，我便三天两头的往竹翁家里跑，目的自然是为了小椛。当然我得错开饭点去，不然很可能被扫地出门。

    小椛也与我十分亲昵，欢叫着扑进我的怀中。到现在我依旧不清楚她究竟是人是狗，不过管它呢，至少在我眼中她一直是少女的模样，这就足够了。上天啊，如果这是幻觉的话，就请让这个幻觉一直持续下去吧。

    轻轻捏着她可爱的小脸蛋，微红的面颊、晶莹的眸子都看的我心神荡漾，细滑的银丝回荡在我的手指边，这种痒痒的感觉让我感到格外舒服。

    哎呦，额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一寸法师从小椛的头发中钻了出来，对我大叫道：“喂！你这家伙！别用那种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家的狗狗！”

    谁色眯眯了！纯洁的我心下大怒。

    这明明是爱的注视！

    抬手把他拨搂下去，将小椛埋在胸中。看着一寸在地上滚来滚去，我轻哼一声，就这点实力还敢跟我斗？

    “mama！这个变态欺负我！”小孩就是小孩，一被欺负就哭着找mama去了。

    “小四——”竹婆看着我。

    没办法，道个歉吧。“对不起，一寸小～弟弟～”我非常诚恳的低头认错道。

    “mama，他嘲笑我！”

    “小四——”

    看到竹婆似乎要发火，我急忙转移话题：“对了，竹翁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竹婆也看出我根本没有一丝诚意，没好气的道：“他在外面撒灰呢。”

    “撒灰？撒什么灰？”我疑惑道。

    “我哪里清楚？这几天老头子总是神神道道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鬼。”

    看着竹婆投来的‘你快认错’的目光，我放开小椛，讪笑道：“我出去看看竹翁，呵呵，呵呵……”

    走出门外，却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住了。如今正值初冬之际，本该早已落叶散尽、光秃一片的树上此时却开满了美丽的樱花。

    竹翁拿着一个瓮，从中抓出灰向树上撒去，当灰落到树上，原本光秃的枝干顿生新芽，接着抽出一朵朵粉嫩的花骨朵，顷刻绽放。

    一阵冷风吹过，无数的花瓣在风中翩然起舞，像是粉色的轻纱随风浮动，空气中浮动着淡淡清香，令人不禁心生愉悦之感。

    我静静地观赏着这一优美的风景。一群抬着轿子的官户从此路过，也被这唯美的景色所吸引，驻足观望。

    “这个时节居然可以观看到如此美丽的樱花，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轿子里走出来一位须发皆白却神形健硕的老者，穿着华美的服饰，并给人一种尊贵的气质，应该是一位大人物。他唤来竹翁，问道：“这些樱花是你种的吗？”

    竹翁拉着我跪伏在地上，回道：“正是。”

    “真是稀奇的景致。”老者赞叹道，接着又说，“我乃庐原国造君臣，正要去富士宫宴请一位贵客，不想竟然在途中遇见了如此美丽的景色……老人家啊，我打算将明日宴会的地址换到此处，不知可否啊？”

    “原来是国造大人！请大人放心，小人一定细心准备。”竹翁恭声道。

    庐原国造大为高兴，随即赏赐了竹翁很多东西，其中竟然还有唐国泊来的绸缎。

    第二天一早，庐原国造的家人便过来做宴会的准备了，老竹翁也用他那神奇的灰尘让这片树林的每一棵树都开满了美丽的樱花。

    一切准备妥当后，庐原国造与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一同步入了宴席中央。

    “明明已是初冬之时，此处却开满了樱花，真是奇异。”那人惊讶道。他穿着普通的农家衣服，上面沾满了风尘，还略有些破烂，肩上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似是刚从远方旅行归来。

    真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就是国造大人的贵客。不过从他的举止来看，却是一举一动都显露着贵族的威仪，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哈哈，这可是老夫精心挑选的地方，看来犬上殿也很满意呢。”庐原国造大笑道，“来，犬上殿，请入座。”

    “倒是让国造大人费心了。”名叫犬上的男人随着庐原国造坐入席中，拱手道。

    “诶！”庐原国造一挥手，“说什么国造大人，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君臣兄吧。”

    “这、如何敢当？我犬上宿祢不过是一介庶民。”犬上见庐原国造如此言语，却是有些不适应。

    “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我难道不知道？如果当初你不是执意辞官，现在早就前途无量了。当年的壬申之役你可是第一功臣！五年前我入京述职的时候还见广野女王念叨过你呢。”庐原国造有点生气说。

    接着又露出缅怀的神色，念念叨叨道：“别的不说，就说你把阿倍将军救回来就使我感激不尽呢。当年我率军驰援，结果却因指挥不利，全军覆没，大败而归，还害得阿倍将军身陷敌国。如果不是你把阿倍将军救了回来，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都是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回想起以前，犬上宿祢也有些意兴阑珊。

    “对，对！难得如此美景，不说那些让人扫兴的话。”庐原国造大笑道，并命令侍婢上前倒酒。

    酒过三巡，犬上宿祢看着漫天飞舞的樱花，感慨道：“想必这也是本地神灵们的恩赐吧。”

    庐原国造听了此话后沉默不语。他知道犬上宿祢有个心病，那就是佛教。

    百年前，西方的不速之客们闯进了这个国家，他们为了传播自己的理论，建立信仰，找到了当时的统治者，而推古王和厩户皇女也想借助佛教的力量来统一舆论，双方不谋而合，便签下了契约。不过，群臣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外来的宗教，作为日本国守护神的天津神明们更是十分讨厌这些闯进他们家中的强盗。于是，开战了。但是，佛教的力量之强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战争一开始天津神们便遭逢大败，儿屋根神和饶日速神被毘沙门天击杀，剩余的神祗们逃往出云，借助八重垣的防御苟延残喘，却是无力再反攻回来了。朝争之中也是崇佛派的大胜利，厩户皇女下令在全国各地大肆兴建佛寺，确立了佛教的主权地位，而原本作为国家主人的天津神们从此失去了所有的权利，到了齐明王时期甚至被贬斥为邪神，禁止祭祀。

    佛教赢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就此满足，在击败了天津神后，他们又将目光投向了另一群团体，那就是遍布日本列岛的土地之神——山岳灵神。山岳灵神与天津神不同，他们与这个国家的政权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住在山中、林中、河中，过着自由的生活，他们之中有些会造福人群，接受人类的供奉，但也有些会去伤害人类，他们还有另一种称呼——妖怪。虽然他们与佛教并没有任何冲突，但是佛教却容纳不下他们，佛教的神祗凭着他们强横的力量对着这些无辜的山灵们展开了屠杀。而犬上宿祢则在各种机缘巧合下结识了这些土著之神，并协助他们，共同对抗佛教。当时的统治者天智王也是十分坚定的崇佛派，他逼迫讨厌佛教的弟弟大海人皇子遁入空门剃度为僧。天智王死后，大海人皇子起兵叛乱，击败了侄儿弘文王，建立政权。大海人皇子崇信道教，从道教典籍中提取‘天皇’一词，作为自称，后人称其为天武天皇。天武天皇并重神道，解除了对天津神的禁令，重建伊势神宫，祀奉天照大神。自天武王以来，历经天武王、持统王、以及当今的珂琉王三代都在大力的崇道抑佛，不过却收效甚微，各地的佛寺仍然不减反增。虽然大臣们和各地的豪族都在朝廷的半强迫下纷纷放弃佛教，改信祖神和国土神，但在老百姓中却几乎全都接受了佛教，佛教的传播之快、之广，着实让人咋舌不已。以至于天武王不得不下令制定一系列的佛教政策，限制宗门，强制将其改为国家宗教，但是结果却仍是叫人失望。

    林子中两位贵人在赏樱怀旧，屋子里竹婆正捧着一件华美的丝绸衣服嘿嘿直笑。因为老竹翁的抠门，虽然天天捡到金币却是从不去买些好东西，难得昨天那位国造大人赏赐的东西中还有丝绸，兴奋的竹婆花了一夜时间把它做成了衣服，现在正在试穿。

    是该说无巧不成书呢还是该说您终于来了？我那倒霉的老爹又掐准时机出现了。

    “哎呀呀，老jiejie，您这件漂亮的衣服是从哪儿来的？”

    一如惯例，竹婆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老爹，然后老爹立刻跑去找竹翁商谈炉灰的事了。

    “今天真的十分开心，君臣兄，谢谢你的招待。”天色不早了，犬上宿祢也已尽兴了，起身作别道。

    “贤弟无需客气，贤弟开心，愚兄也开心。”庐原国造回礼道，“不知贤弟接下来要去何方？”

    犬上宿祢想了想，说：“我打算回近江一趟，看一看犬上里，还有拜祭一下婆婆。”想到已经去世的婆婆，犬上宿祢露出悲伤的神色。

    “我送你一程吧。”

    “多谢。”

    庐原国造命令家人留下收拾，又叫人牵过两匹马来。两人刚要上马，老爹赶了过来。

    “两位老爷！两位老爷！等等！等一下！”

    “大胆！”国造的家人见老爹冲撞，立刻围了过来。

    “小人、小人有东西要请大人观看！”老爹哀叫道。

    庐原国造挥挥手，示意家人们退散，问道：“你有什么要请我观看啊？”

    “小人、小人可以让枯树长出花来。”

    “哦？”虽然没什么兴致了，但听到老爹的话后，庐原回想起昨日老竹翁的表演，觉得应该让犬上宿祢也见识一下。

    “好吧，那你就试试吧。”

    “谢大人！”老爹大喜，抱着装着灰的罐子手忙脚乱的爬到了附近的一棵秃树上。

    老爹信心蓬满，在经历了无数次惨痛的教训之后，积累的经验值终于让他涨了一点智力。这一次在来之前老爹就事先实验过了，确定这罐子灰确实可以让树长出花来，所以这一回他格外兴奋。

    当老爹站在树上，掏出一把灰正撒下去的时候，突然刮来了一阵风，灰不仅没落到树上，反而被卷到了国造大人和他的家人的脸上。

    这灰既然落到树上能让树开花，那如果落到人的脸上会不会也……太猎奇了！

    老爹立即被吓的摔了下来。

    不过还好，就像是h7n9只死人不死鸡一样，这灰也是只对树有效，对人无效，所以没发生什么让人喜闻乐见的剧情真是抱歉。

    但庐原国造依旧被这灰呛的难受，气火上头的国造大人当即命人把老爹绑了起来。

    面对国造大人的怒火，老爹吓得全身发软，蜷缩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话也说不出来。

    国造大人当然也不会跟老爹废什么话，直接抽出佩剑，插在老爹鼻尖前的土地上，老爹两眼一翻，昏了过去，随即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空气中也弥漫着sao臭的气味。

    老爹，竟然被吓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