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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打秋风

    正如墨鱼儿所预料,果真被三道远远强过他的气机锁定,由于他们并未释放气息,故而他的感触并没有那么明显。

    稍作停顿,目光落在一处草丛中,走出将卫公褚遗落的金鞭收入囊中以后,缓缓地直起腰板,撇过头抬眼望去,神色略微凝重。

    目光依次掠过三人,眼神一转,最终落在了双手垂落而腰间悬刀的中年男人身上,那人身材魁梧伫立树梢,却只见树杈微微倾斜纹丝不动。

    难缠的家伙。

    这几个字突然在墨鱼儿脑海中蹦了出来。

    他与悬刀男子相距八九丈之远,但是他能感受到那个油光垢面的紧身蓝衣刀客,气息沉稳,眼神中戾气颇深,此刻正以鼻孔对之,面无表情且青须错落。

    那眼神仿佛之前便与他有过个人恩怨似的,但更像是欠了他一笔巨额赌债,向他讨债来了,三人中就属这个男人,给与他的压迫感最强,让他心生忌惮。

    先前墨鱼儿抬头打眼一掠,就知晓这三人绝非什么好鸟,缘由无他。

    只因这三人头戴蓝色粗麻头巾,头巾锈有鎏金“盗”字篆文,你瞧瞧,瞧瞧,居然明目张胆的写在头上,这是得多嚣张啊。

    这装扮,这气质,搁谁瞅见,横竖怎么看也不像个好人那,何况这个节骨眼悄无声息的出现此处,做黄雀的心展露无疑。

    这事令墨鱼儿很是头疼,左臂尚未痊愈,这三人又非善茬,光是感知修为就是不俗,不由低眉心底思量片刻,抬起头朝着那个油光垢面的男子,沉声静气问了句。

    “盗爷,这是作甚呐?”

    油光垢面的刀客闻言一愣,心中十分诧异,略微凝神看去,这小子居然不认识他们,真是让人火大,看打扮不像阔绰子弟,又不像宗门高徒,既是如此便好办多了,那人以粗犷的声音,不轻不重地道。

    “哦,倒不是什么大事,赶山碰巧撞上一条大鱼,是心痒,手痒,浑身痒,这门糊口的手艺天生的改不了。”

    墨鱼儿听了糊涂,莫是这人身患隐疾?迟疑不解道:“手艺?”

    “少年莫怕,只是简单的打劫。”

    这刀客郑重的点了点头,按照惯例说出了自己混的是哪一条道,以及心中明确的诉求,还不忘冲他咧开嘴,似笑非笑地补了句俏皮话。

    “别试图反抗哦,叔叔下手会轻点的。”

    什么?打劫?

    这不就是土匪?

    尤其是墨鱼儿听到后面一句话很难不反抗吧,顿时苦着一张无辜的脸,哑然失笑,这都是什么情况?我算哪门子大鱼,小虾米都算抬举我了。

    况且,你用如此粗犷的声音说出那句话,你确定不是在威胁我,而是在安慰我,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一时默然无言,大拇指摩挲着剑柄的手下意识的紧握了几分,眼里的余光打量那油光垢面的刀客,眸子骨碌打转纳闷至极。

    怎么着,如今这打劫的竟是这般理直气壮的?初入江湖的他不免匪夷所思,毫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道明来意,就问你给是不给。

    稍许,墨鱼儿抬起头望着那人,忽地从牙缝中挤出眉开眼笑,好似花开万朵,那心可是满满的真诚啊。

    “呦,巧了不是,小子也是身怀手艺的正经人,没成想与各位盗爷竟是同道中人,理当互相照应才是,怎地逢人见面横眉竖眼。”

    那油头垢面的刀客观他言语微微一挑眉,压根没想到眼下的小子,能扯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一个打劫的,你跟我聊感情,这不是瞎子点灯白瞎么,乖乖的掏出钱财,双手奉上不就好了,却是忍不住经此一问。

    “哦,你也是打劫的?”

    “不,不……我不是土匪。”

    墨鱼儿闻言摇摇头,冲着三人笑了笑,挺直了腰杆,左臂抬了一半没能抬起来,换右手提剑,很是自傲的竖起大姆哥,脆生生地道:“我是行乞的。”

    噔!

    噔噔!

    他冷不丁地来上这么一句,见得三人眼神皆是错愕,什么玩意?你一臭要饭的,怎么跟我一打劫的相提并论。

    另外一位斜眼刀客双目一瞪,脾气暴躁了些,最先忍不住冲他嚷嚷起来,“那是同道之人?”

    怎么就不一样了?

    墨鱼儿头一歪,面相那人点点头,以十分确信的口吻说道:“……都一样!”

    当你有缘遇上打劫的时候,可以不乖乖的掏出钱财,但他对职业的cao守素养是很高的,你无端诽谤,他是真的受不了,不是明摆着侮辱人吗。

    所以,斜眼刀客必须要据理力争,与这毛头小子说道说道,当即出言反驳,“这可不一样啊,你是跪着要饭的,哥几个是站着挣钱的,再者说咱们可是强盗,哪是没脑子的土匪。”

    墨鱼儿同样注意到另外二人气息皆不弱于他,甚至要高出一大截,眼里的光无疑是不善的。

    一人大鼻梁身形高挑,一袭棉麻蓝衣刀客双手抱胸,身后背着一把环首刀,姿势随意背靠树上,站在细枝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流露出蔑视之意。

    他听了这一席话,全然不理解,土匪与强盗有什么区别?莫非这就是打劫逻辑?经不住抿嘴一乐,回应道。

    “不都是……伸手要钱的?”

    斜眼刀客浑身肌rou鼓胀,膀大腰圆,只是一对招子有点斜视,看着不太协调,此时闻言哑然,噎的他说不出话来,不由气上心头,嘴上干不过他,索性从树上一跃而下。

    不料“咔嚓”一声脆响。

    先前踩踏的粗壮树枝,断了。

    又听得“砰”的一声,那人宛如巨石砸落地面,掀起一股莫名的怪风,吹的残雪扬起。

    “哗啦”那根粗枝跌落刀客的身后。

    墨鱼儿打眼一瞧,本以为这人先前是故意以那样的方式鄙视他,企图给予一种另类的压迫感,现在才看的清楚明白,原来此人是眼睛有疾,并非故意斜眼视人。

    这时,斜眼刀客挺起圆润肚腩,右手压了压腰间悬刀,左手抬起伸出一指,指着头巾上的鎏金“盗”字篆文,冷冷喝道。

    “汰,小子,别想跟盗爷套近乎,连响当当的“盗颜帮”都没听过,还说是混江湖的,呵,懒得跟你废话,你也甭搁这扯皮,麻溜的拿钱消灾,可保你狗命一条。”

    “否则,哼哼……”

    这人稍作停顿,作出手起刀落的姿态,同时冷眉挑衅,抑扬顿挫道:“定叫你刀下见血,来生做人。”

    墨鱼儿不禁嘴角一抽,细观这粗壮的斜眼刀客的威胁,心中自然忌惮,只是见他一只眼正常,一只眼内斜,突然忍不住想笑,却实在是笑不出来。

    只得干咳了两声,迅速地调整脸上的表情,以免引来这人的愤怒,若是戳中斜眼男的伤疤,愤然拔刀相向,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望着他不禁暗暗思量,这“盗颜帮”是个什么玩意,似乎听起来还挺有名头,只是这几人的长相,跟那个“颜”字毫不沾边,可以说没有一点屁的关系。

    这伙人行径,果真类似土匪、强盗的绿林草莽,这就大伤脑筋了,说理能说的清?

    若是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或许使些伎俩让其内斗,也好蒙混过关,可瞧这清一色的行头,显然不是心底所想,一身服饰整的挺齐全,挺像那么一回事,合着是团伙打劫。

    思绪好似走马观花,转瞬一念心里微微一沉,流露出一副苦兮兮地表情,缓缓地道:“这位盗爷,你得讲点理,咱老墨穷乞丐一个,兜里比脸都干净,即使存了点私货,万万不够打牙祭的,这般威胁何苦来哉。”

    “那,瞧见没,那边的大蚺老值钱了,拿去,准没错,盗爷可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这人别的志向没有,唯独对义薄云天地草莽枭雄,实在是敬佩紧那……”

    油光垢面的刀客一旁冷眼旁观,并未顺着墨鱼儿指的方向瞧去,而是俯视此间少年,给他最大的感触,就是这小子废话是真的多呀。

    他三人闻声而来,见过不少地方都有打斗的痕迹,破坏的程度,即便是他也暗暗吃惊,尤其是很早就注意到那只奄奄一息地巨蚺,更是大为困惑。

    这小子的气息不弱,可与他相差甚远,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期间经历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据他所看出来的痕迹,应当还有两人二妖才对,可是他并没有发现他(它)们的身影,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存在,想来是被小子处理掉了。

    但他怎么敢,凭的又是何等手段。

    三花青瞳蚺中了九枚“勾魂索命针”,又被松鼠大妖重伤,体内毒素难缠的紧,可说来奇怪,这头巨蚺到现在都未死去,可见生命力多么顽强,不过瘫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扶不上墙的一滩烂泥,生死不过时间罢了。

    先前捕捉到那一丝嘲笑的斜眼刀客,又听到这样的言论,眼中怒色突起,顿时一脸横rou乱颤。

    右手压着的窄厚长刀,这一刻已然是按捺不住,手腕猛然往外一抖,“锵”刀已抽出一寸,得见一抹银白刀光吐出,压着嗓子冲他瞪眼,狠狠地痛骂道。

    “你他娘的住口……”

    “我熊威虎是什人,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我本是性情薄凉之辈,岂是你口中枭雄之流……”

    “你这话分明是嘲弄本盗爷,打心眼里瞧不起这门营生,看低盗爷的长相,还出言诓骗盗爷,简直可恶至极。”

    “就在刚才,可是真真地瞅见一条金鞭被你偷摸地收了起来,休想狡辩,以本盗爷的眼力劲,断然冤枉不了你。”

    “你也忒可恨了,咧嘴就胡诌,你婶可忍,你叔却不可忍。”

    墨鱼儿先是被他当头一声冷喝,强行打断他没说的话,一抹刀光弄的他一头浆糊,接着又被他这般犀利言论冲击脑门,一时气结腹诽心谤。

    啊这……

    你个粗胚子,鱼二爷搁这半天与一个脑子拎不清的混球,浪费了一堆口水废话,真他娘的糟心。

    我还没问候你祖上先人,你倒是吆五喝六来了,你当我是柿子,看我好拿捏是吧,也不打听,打听,咱老墨能是好惹的主?

    这边,大鼻子刀客眉头一挑,面无表情的撇了撇嘴,脚下忽地一点,那双手摊开宛如燕子抄水,一个俯身冲下,稳稳当当的掠到地面,不见任何波澜。

    随后一手向后探出,握住刀鞘反转,继而双手交叉胸前,抱住细长环首刀,望着斜眼刀客轻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出言调侃。

    “熊瞎子,就你那堪忧的心智,瞅不全乎的眼神,说个话也够费劲的,还搁那叨叨叨,净耽误事……”

    “你腰间的废铁,莫非就是个摆设不成?”

    “砍他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