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终于还是有个了可怕的念头

    这两周，青柠都校外参加特奥会。

    什么是特奥会？是专门针对智力障碍人士开展的国际性运动会。通过运动会，他们可以增强身体体能，动作技能，自尊、自信，培养友谊。

    这一天，刚哥组织人员对接。

    “青柠，这个大眼睛哥Jack，你来带。”

    “好来。”

    一个大眼睛男孩，皮肤黝黑，头顶着一个板刷头。他的外貌看着比青柠还大好几岁，却神情幼稚，非常可爱。

    Jack转动着眼珠说：“hello，hello！IamJack.IamJack.IamJack.”

    他丝毫没有郑重其事的感觉，在那里说话。

    青柠看着眼前这位男孩，单纯的，的确就像个五六七八岁孩子。

    “Hi，IamCindy.”青柠自我介绍。

    青柠对接的这批男孩，参加的是篮球比赛。

    吃过中饭，刚哥组织排队。

    “两个两个，有序拍好，对应好。一列运动员，一列志愿者。”刚哥在前头管理。

    青柠对边上的Jack微笑，Jack也对她微笑。

    一群人上车，赶赴运动场训练。

    车一路开，窗外风景如此美丽。青柠用着她那蹩脚的英文水平和同坐的Jack介绍着上海的美丽。Jack津津有味地听着。

    听完他开始说自己的事。

    比如，Jack说他是如何到上海的，他先坐了Train，接着是Plane。由于他是一位菲律宾籍人员，英文也不是很标准，夹杂着自己本土味。当他说Train这个单词的时候，青柠一直都难以理解什么意思。

    她一遍一遍问他什么Train，男孩也就用手势比划着，用各种其他词解释着。

    两个人的沟通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如果是他们的带队管理外籍和青柠说话，青柠能懂。但是对于参加特奥会的运动员来说，因为他们本身的智力障碍，导致语言表达原本也是相当困难，让困难难上加难，让人难以理解。这需要青柠自己用心感知。

    这几天，每天的训练，她从他的身上看到他对篮球的热爱。打篮球这件事，他是那么认真而专注地做着。每次场中休息，青柠便拿给男孩毛巾和水。男孩每次都点头微笑。

    有一天下午，运动员训练回来，青柠和其他志愿者一样在休息室休息。

    忽然Jack和他的朋友Peter从自己酒店房间下来看青柠。

    “Hi，this，this，eat.”他拿出一包饼干给青柠。

    青柠一看，是一包他从自己家乡拿来的饼干。现在是下午4点半，的确志愿者的晚餐还没开始。男孩暖心地给她一包饼干，让她垫垫饥。

    他又开始和青柠聊起了他家里的人有哪些。他的朋友Peter也在边上陪着他。

    第二天，Jack下楼又给她饼干。

    边上，青柠的同伴小美见了说：“青柠，你的运动员好喜欢你哦，怎么每天都要下来跟你聊天的呀。”

    说完，她便看看Jack。

    Jack仿佛能听懂似的说：“Ilike，Ilove.”

    此时的青柠倒显得有些尴尬。

    小美偷偷地问青柠：“你有没有男朋友啊，哦哟你男朋友知道会不会不开心啊？”

    青柠低头握住手中那手机，是啊，男朋友，她的猫这几天都不来找她。

    她连他的短信都收不到。不是说好了想她的时候，发她信息。她的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有没有想念她。

    青柠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算了，不去想这个问题了。

    Jack看到青柠的惆怅，让青柠wait，他去房间拿个礼物给她。

    很快，Jack下楼，拿出一个头箍给她，并告诉她这是他jiejie的头箍。多漂亮的头箍，送给青柠。

    男孩这几天已经送了好多次饼干了，这次又送她头箍。

    单纯地想让她快乐的那颗心，青柠深有体会。

    青柠思考，她也得回他一份礼物。

    当天晚上，她便去店铺，买了一根编织的麻绳链。

    第二天，在正式比赛前，她把手链给了Jack，让他好好比赛。

    Jack手上戴着绳子链，欢呼雀跃，蹦跳地如同一只快乐小鸟。

    比赛场上，他一个一个投进球，最后他们队胜利了。他欢乐地激动地向台下青柠招手。

    赛后，回酒店。

    排队的时候，他竟然来牵青柠的手说：“HI，IloveYOU.”

    这......青柠想闪躲，可他真挚的眼神就是一个幼童。

    刚哥在边上说：“你就牵着他吧，万一你拒绝，人家想不开的。”

    青柠只得认同被牵手，谁叫他的智力就是个孩子，他那么单纯，连表达都那么直接，不加修饰。

    青柠回复他：“Hi，Jack，Ilikeyou.”他好像也就不去管like和love了，反正他很愉快。

    接连好几天，他都要牵着她的手参与后续其他活动。

    每次参加，大家的眼神都那么奇异地看着青柠。

    有人还要调侃她：“嗨，你们在谈恋爱吗？手牵手。”

    青柠想，她不过是带着一个孩子。这孩子也没有恶意。

    一直到最后一天，忽然，Jack看着青柠，需要一个kiss。

    她拒绝，周围的其他志愿者都看着她拒绝了他。

    Jack说没事没事。

    志愿者隆哥见情况，对青柠说：“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嗯，有。”青柠回应。

    “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和男朋友打电话，你看其他志愿者，休息的时候，一直和男友打电话。你看你，两周了，我可从没见过你和谁在打电话。”隆哥一席话直打向青柠内心深处。

    她不过是在等猫发信息，等猫打电话。她也不知道她的那个他为什么不打给他。是不是他知道她很忙，不想打扰她。可她多么地多么地希望他来打扰她，这样她会觉得他是想念她的。

    可是，两周，都好像这个人消失了似的。没有联系。难道他因为之前暑假不去旅行而不开心，开始疏远自己吗？是的，肯定是这样的。

    “隆哥，我......”青柠语塞。

    “你如果没有男朋友就直接说嘛，我可以冒充你男友，和Jack说清楚，说我就是你男朋友，你是有男朋友的。让他清楚，不能kiss。”隆哥说着暖心的话。

    她都没男朋友了吗？连周围人都这样觉得了吗？她是单身！这不正常！还需要一个男生说他来冒充自己的男朋友帮她挡尴尬。

    青柠脸色微红，冒充男友，尴尬......

    “隆哥，不用了。我有男朋友。我男朋友只是怕打扰我做志愿者所以......这事还是我自己解决。”对的，他只是怕打扰到她做事情才不联系的。

    边上Jack也听不懂她和隆哥在说什么，眼神中却略带失落。

    青柠不忍，说：“Jack，youareagoodboy.”

    离别那一天终将会来临，两周的难忘特奥会终将迎来尾声。

    上午，Jack跑下来送了青柠自己一直带在脖子里的项链。

    青柠不要，Jack一遍一遍推给她，并告诉她这个很便宜，不是真的金。

    下午，大家送志愿者上赶完机场的巴士。

    Jack依依不舍，眼泪止不住流着，他伸出双手期盼着青柠能否给他一个拥抱。

    青柠上去给了他一个友情拥抱，告诉他以后记得想她，她也会想他。

    Jack被队员拖着，拉上车，车缓缓离去......

    他坐在窗口，拼命拍打窗玻璃：“Cindy，loveu，loveu，missu，missu.”

    青柠抬起头望向天空，有些不忍多看他。

    是的，她也会想他的。

    晚上，当所有志愿都聚餐吃晚饭的时候，刚哥接到电话，匆忙找青柠。

    “青柠，人家菲律宾小哥哥Jack不想上飞机了，你说怎么办？”他着急地问青柠，告诉她人家需要你跟他电话里说话。

    “我能怎么办？”青柠说。

    “他就是不想走，要不你劝劝他，就骗他说以后还会见面的。”刚哥拿着手机，给青柠，示意她快说吧。

    青柠接过手机，电话那头，Jack哭得就像一个没有糖果了的孩子。

    一个劲在那里说：“Cindy，Iloveu，loveu，missu，missu.”

    青柠按刚哥的意见，告诉他，大家以后还能见面的，等下一次他再来参加奥运会的时候。

    刚哥偷偷边上听着，拉着青柠袖子说：“你快说你爱他，让他愉快地走。”

    愉快地走？

    青柠蓦地对着手机另一头的Jack说：“Jack，Iloveu，missu。”也许此刻她太感性了。她把他理解的爱，以他的方式回复他，从她的嘴巴里告诉了他，她也爱他。

    Jack在哭声中被他的带队导师挂断了电话。

    青柠缓过神来，把手机还给刚哥。

    饭席中，她一直在思考，到底爱是什么？

    爱，这个字，每个人理解还真不同。

    回到了学校。

    晚上，女寝门口。夜，静得很。

    他们见面了，她见了她的猫，她好想把这些奇妙有趣的故事告诉她的猫。

    话刚到嘴边，她又语塞。他都不想问我特奥会有什么有趣的故事。

    她只是问：“猫，你为什么没有主动找我？”

    猫看着他，很严肃：“有的时候，有些事需要时间等待。”

    等待？她不要等待，她就是要他来找她。

    “你有没有想过，一般初恋最终在一起的几率不是很大的，有很多现实问题会摆在大家面前。”猫，今天猫很严肃，严肃到她觉得背脊有些冷。

    他继续说着：“如果，我说如果，最后大家没有在一起，你可以去找，寻找你的爱。我身边也会换人。或许哪一天我会后悔。但你青柠要记得，你不一定是我招财猫最爱的那个人，但一定是我最难忘的那一个！一定是！”

    青柠没听错吗，他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念头。眼前的猫还是她的猫吗？如果，连如果都不可以有。他可以说他只是喜欢不是爱。他可以说自己没空或者担心打扰她而不联系她。他可以骂她，可以冷她，可以不理睬她，她都可以接受。

    但是，他绝对不能，绝对不能有这种还会有其他人存在的想法。其他人，在他们中间不能有！没有！没有如果！

    她只认定他是唯一！不许自己的心还能存下别人。永远不能，她做不到！他怎能许他自己做得到！

    什么叫寻找！什么叫后悔！什么叫最爱！什么叫最难忘！她都不要！

    对于感性的人来说，这是她听过最残忍的一句话。她只想现在，别说还没发生的事来预设。不想听。

    他怎么忍心一把刀子直插入她的心脏，一把将她推入背后的一片汪洋大海之中。

    海中，寂无声息，她整个人随着她的那颗插有刀子的心，渗着血，一起沉下去，沉下去......

    海面的光逐渐地，逐渐地，变得越来越暗淡......模糊......微弱......

    她的猫站在海岸线，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沉入海，沉下去，沉下去......

    他眼中的光再也不属于她了，他变得越来越不清晰，越来越不清晰，越来越不清晰......她够不到光，够不到他......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一直沉到再也没有光，一点光都没有的地方。

    也许，她再也得不到光了，得不到了！

    因为海底没有光......

    海底是那么得深，那么得黑......

    一种痛，从心脏一直痛入肝肠，痛入骨髓，痛得五脏六腑扭曲。

    就让她躺在这黑暗的，暗无天日的海底，慢慢地，痛苦地死去吧。

    “青柠，青柠，你怎么了？”

    “不，你走了，你不会后悔。最难忘，呵呵，你不会对我难忘的。我们分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