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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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望着面前的人,只见是个青年,身上的装束像是官服。 “你……”她觉得陌生,有些不好意思,正想问清楚,那人的声音穿过皂纱,“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薛霆!” 呼吸在瞬间凝滞。 宁儿将皂纱撩起,睁大眼睛。 阳光下,他眉目俊朗,宁儿仔细看着,心中使劲回忆,从前薛霆的容貌虽记不清,但此人的确与她舅父薛敬有些相像。 薛霆满面惊喜,见宁儿怔怔,怕她不信,忙道:“我父亲薛敬,是你二舅父。他得知你在剑南落难,一直苦苦寻你无果。端午那日我在大家上遇到你便已经认出你,你却跑了,今日我吃到……哎……”他忽然看到宁儿两眼泛起泪光,越来越满,摇摇欲坠。 “表……表兄……”宁儿望着他,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更咽得不能言语。 风带着夏日的曛热,院子里却是凉快。薛霆立在前院的树下,四下里看看,只见这是一处并不宽敞的屋宅,在南城随处可见。简陋陈旧,外墙的白皮剥蚀得几乎不见,幸而屋子还是结实,收拾得也算整洁。 圆脸的婢子在厨房里忙碌着,薛霆一眼扫过,未几,看到宁儿捧着一杯水出来。 她望着薛霆,方才哭得红红的眼睛,此时漾满羞涩的笑:“此处无好茶,只能请你喝些水。” 薛霆笑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清水足矣。”他温文道,接过来,缓缓饮一口。 他看着宁儿,多年不见,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稚气的小童,出落得温柔美丽。他们不算熟悉,如今以失散亲人的面目相见,激动过后,其实还有些生分。他并不期望交浅言深,能相认,已经够了。 “表妹一直住在此处?”薛霆问道。 宁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来到不过十日。从剑南出来,我一心去商州寻舅父,可舅父却不见了,府衙里的官文上说,舅父去了安西……” “安西?”薛霆皱眉,道:“我父亲并未去安西。两年前,父亲接调令往洛阳,不到半年,又到了长安,商州府中的官文应当说的是洛阳才对。” 宁儿愣住。 薛霆追问:“何人告知你我等去了安西?” “是……”宁儿想到了萧云卿,可那也是个不好说的名字,犹豫了一下,道,“是托商州的友人问的。” 薛霆看着她。这话先不论真假,但多少有隐瞒。 但薛霆并不着急。 她在剑南落入匪手,又远行至此,其中曲折,只怕关乎廉耻,薛霆不便提及。他叹口气,道:“闻知你失踪,我曾去剑南及各通衢之地寻找,查验各地过所记录,却不见你。” 宁儿讶然。她未曾想到舅父竟早知道了自己落难的事,更不知道表兄已经为自己做过许多,心中感动满满。但是,薛霆提到过所,她又不禁心惊。邵稹带她出来,过所是伪造的,一旦败露,二人都要入罪。 “剑南到京城千里迢迢,表妹是如何来到的?” 宁儿知道这些瞒不过,幸而在商州时就已经与邵稹对好了说辞,低声答道,“我被山贼劫持,恰遇匪首为分赃之事争斗,乘乱逃了出来。可我不想回篦城,我伯父为我择的夫婿是个药罐,回去必定还要迫着完婚,故而……”停了停,她道,“从剑南出来时,我遇到从前父亲旧友家的儿郎,叫邵稹。他见我落难,出手相助,带我去商州寻舅父。可到了商州,舅父不见,又误以为你们去了安西,稹郎便在商州寻了去西域的商旅送信,又带我来了长安等待消息。” 一番话说得曲折,她不知道薛霆听懂不曾,见他眉头凝起,忙道:“表兄,商州那说你们去了安西的官文,当是看错了别人的,稹郎为人正直,一路以礼相待,不会害我。” 薛霆微微颔首,心中却不置可否。 用假过所通关的事,就算宁儿不肯明说,他也已经想到。 阆州那边,宁儿不想嫁,是情理之中。据剑南的匪首供认,一个叫田七的人当时也在山上,自称与宁儿是表兄妹,带她下山寻亲。这个田七,是不是宁儿说的邵稹,尚且未知,不过宁儿不想被篦城的伯父找到,用假过所过关津,同样也是情理之中。 假过所……薛霆玩味,能骗过这么多眼光老辣的守卫,这个邵稹即便清白,能耐也比山贼强多了。 只是这行径,按律要受刑。薛霆本想说一说,但看着宁儿忐忑的模样,可怜兮兮,并且她是一心来找他们求助,他反倒不好意思多说了。 薛霆看着她,莞尔:“表妹,父亲就在长安。自从得知你出事,他茶饭不思,费尽心寻找。你现下跟我回去,他必定欢欣不已。” 宁儿也想早点见到舅父,正要应许,却有些犹豫。 “表兄,”她嗫嚅道,“稹郎出了门,还是等他回来再去吧。”说着,她笑笑,“稹郎可好了,他是我的恩人,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顾我。” “哦?”薛霆亦有些兴趣,问,“他去了何处?” “他去一户人家里当武师。”宁儿道,有些不好意思,“他要挣盘缠,我又帮不上忙。” 薛霆正要说话,忽然,小娇的声音传来:“娘子,郎君回来了!” 宁儿讶然,露出喜色:“表兄,稹郎回来了。” 薛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午后阳光铺在地上,一个年轻男子从门外走来,腰上佩着刀,影子长长,将庭院分作两半。 “稹郎!”宁儿迎上前去,激动地说,“我找到表兄了,我舅父一家,原来就在长安!” 邵稹讶然,看向薛霆。 四目相对,薛霆露出微笑,走过来:“表妹,这位就是你那位恩人邵稹么?”话是问宁儿,他的眼睛却盯着邵稹。 邵稹察觉到那目光中审视,看着他,并不避让。他神色从容地笑笑,一礼:“原来是薛公子,邵某久仰。” 薛霆亦礼,道:“邵公子救助在下表妹,还未道谢。” 一番寒暄,宁儿笑逐颜开,问邵稹,“稹郎,今日怎那么早回来?” 邵稹莞尔,道:“今日主人家来了客人,要设宴,故而早早散了。” 他对宁儿说话时,眉眼间添上一抹柔和之色。 薛霆看看他,又看看宁儿,目光微微一动。 “宁儿,”薛霆道,“如今既然恩人回来,不若一道回府,父亲必然重谢。” 宁儿颔首,望着邵稹,道:“稹郎,我要去见舅父,你与我一道去,好么?” 邵稹看着薛霆,只见他脸上落着一抹斜照,目光炯炯。 片刻,他唇角弯了弯,笑意欣然:“当然好。” 宁儿坐上马车,驾车的仍是邵稹。 薛霆骑着白马在前引路。白马的鬃毛结做五花,衬着左千牛的官袍,宝刀银銙,器宇轩昂。一路穿城过市,不少人回头张望。 邵稹坐在车前,瞥着他,神色平静无波。 当马车走进了薛宅所在的通义坊,宁儿从纱帘往外望去,只见道路两旁的围墙后面,都是高屋重檐,一看便知住的人非富即贵。 车马才到门前,薛霆便让家人速速传报。 宁儿下了车,望望四周,只觉俱是陌生,有些紧张。 薛霆看出来,安慰道:“别怕,里面住的都是家人,你都识得。” 宁儿看着他,腼腆地笑了笑。 未多时,一个身影匆匆出来,宁儿望去,只见那身形相貌,确是自己思念许久的舅父薛敬。 “宁儿!”他看到宁儿,声音微微颤抖。 那声音熟悉,入耳瞬间,一阵酸涩涌上心头,激动、委屈或高兴,已经辨别不清楚。 “舅……舅父……”宁儿的双眼被泪水迷蒙,快步跑上前去。 一番曲折,终得相见,薛敬亦是老泪纵横。他扶着宁儿,将她上下打量,见是无恙,双目通红地长叹一声:“幸而你平安,若是有个长短,我怎么对得起你父亲母亲……” 宁儿见他两鬓花白,心中愧疚,更咽着道:“甥……甥女不孝……” 薛敬摇头,道:“是舅父大意,若当初将你接到身边,何来这许多差错!” 舅母韦氏站在一旁,举袖拭拭泪水,拉过宁儿的手,向薛敬劝道:“宁儿好不容易回来,还是入内再叙。” 薛敬听了,忙拭去眼泪:“正是,正是!”这时,他看到立在后面的邵稹,讶然:“这位是……” 薛霆忙道:“父亲,这位是姑父故友家的儿郎,姓邵名稹,正是他将宁儿护送至长安。” 薛敬诧异,看向宁儿。 宁儿擦干眼泪,莞尔道:“舅父,稹郎是甥女的恩人。” 薛敬看向邵稹,忽而正色,长揖一礼:“恩人高义,受敬一拜!” 邵稹赧然,忙将他扶住,继而还礼:“公台言重,故人有难,帮忙本是应当。” 薛敬赞许地看着他,似乎想起什么,道:“郎君姓邵,老叟记得故妹婿有一忘年之交也姓邵,是益州司马。” 邵稹莞尔,道:“正是在下祖父。” 薛敬展眉大笑:“如此说来,竟是故人救了故人!” 众人皆是笑语一片,薛敬吩咐家人备宴,为宁儿与邵稹接风洗尘。 进了门,韦氏发现薛霆还在后面,道:“元钧,还在那里做甚,快上前来。” 薛霆应一声,看向邵稹的背影,若有所思,未几,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