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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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倪鸢所说,时间会过得很快。 七月底,全市联考结束,意味着倪鸢高二学习生涯的结束,她成为了一名准高三生。 下考后,全体高二学生留着没走,要搬教室。 六中是历史悠久的百年老校,建校至今扩建了三次,占地面积大。 六中的高三学子享受着特殊待遇,学校专门给他们安排了一栋教学楼,名为勤思楼。 勤思楼与学校其他建筑划清界限,与高一高二划清界限。是学校里除了学院小筑外,第二庄严肃穆的建筑。 遑论外面怎么沸反盈天,都与这里无关。 勤思楼地处西南角,旁边有一小土坡,坡上种了些树。 年岁久了,长成了林。 当六中其他几处小树林沦为情侣幽会的绝佳去处时,勤思楼外的小土坡也有人光顾,但光顾的都是高三生。 据说有人压力大到在林子里哭,有人指着树杈上的鸟窝骂娘。 哭完骂完,还得回教室写卷子。 倪鸢的书包装满了书,沉得像块石头,手里抱着杂物,跟丛嘉来来回回跑了三趟,才把所有东西搬完。 两人汗流浃背,说不出的狼狈。 跑完最后一趟坐在树荫底下的长椅上,忙里偷闲歇歇脚。 “累死了。”丛嘉说。 两脚一伸,毫无形象地瘫着,像条咸鱼。 倪鸢热得脸颊泛起红晕,用手边的试卷折成纸扇,扇了扇风。 跟丛嘉一样,仰躺在椅子上,头朝下,视野颠倒。 隔着落错的树影,能看见日光下的主教学楼。高一要考的科目多,这会儿周麟让应该还在考场上。 正这样想着,小径那头来了人。 周麟让站长椅后边,弯腰,脸悬在倪鸢上方,与她四目相对。 “麟麟!”倪鸢猛地直起腰,额头不小心与周麟让的下巴磕碰在一起,疼得“嘶”了一声。 “你下考了吗?”她分明没听见下考铃。 “提前交卷了。”周麟让揉了下她额头。 丛嘉不想当电灯泡,对倪鸢露出迷之微笑,暧昧地眨眨眼:“你们聊,我去小卖部买可乐了。” 倪鸢朝她挥了挥手。 “昨晚不是说让我帮你搬书?”周麟说。 倪鸢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周麟让坐下,不在意地说:“我开玩笑的,时间又不凑巧,总不能耽误你考试吧。” “搬了几趟?”周麟让问。 倪鸢伸出手指,比了个“3”。 “真的没关系呀,也没有很累,还有丛嘉帮我呢。”倪鸢眉眼弯弯,笑得像个快活的小神仙。 她看见他,心情莫名就变得很好。 倪鸢已经歇了有一会儿,不再感觉像先前那样热。 但后背心还是黏的,再看周麟让一身清爽干净,问他:“你不热吗?” 不等周麟让回答,倪鸢把手里的纸扇给他,使唤人使唤得越来越顺口:“你不热就帮我扇扇风。” 周麟让:“……” 敷衍地扇了两下。 他一抬手,倪鸢就发现他手掌一侧有黑色的油墨印,多半是压在试卷上蹭到的。 倪鸢手痒,一把抓过来替他擦了擦,没擦干净。 反倒把自己的指腹蹭脏了,就很无语。 “明天开始补课?”周麟让问。 倪鸢:“对呀。” 周麟让:“明天我要开始放暑假了。” 倪鸢:“……”感觉你在炫耀。 周麟让接着说:“我要睡懒觉,早上别来301吵我。” 倪鸢瞪大了眼睛,周麟让笑了笑:“怎么,有意见吗?” 倪鸢顿时泄了气。 周麟让说:“中午过来,给你打好饭。” 倪鸢刚还在心里骂他,立即改了立场:“麟麟,你真是心地善良、温柔体贴、贤惠顾家……” 她擅长堆砌辞藻,用于赞美他。 周麟让额角青筋跳了跳,“闭嘴。” 一边忍无可忍地捂住了她嘴巴,堵住她不停往外蹦的糟心夸奖。 倪鸢像个被绑架了的人质,被他桎梏,在他掌心下挣扎。 挣扎中,她的唇紧贴着他的掌心,柔软温热,仿佛带着骄阳般灼热的温度。 周麟让不知想到什么,像被烫到般松开了手。 倪鸢终于重获自由,感到不解地问:“为什么我每次夸你,你都这个反应?” 周麟让似笑非笑,“你说呢?” 倪鸢:“是因为害羞吗?” 周麟让:“……” 倪鸢看了看手表,十分钟后,准高三生们还要个动员大会,她要走了。 她回头望了望勤思楼与主教学楼之间的距离,远得仿佛隔了条银河,不再是三楼到五楼的距离。她问:“麟麟,你会想我吗?” “你是进高三,不是出国,也不是去月球。”周麟让毫不留情地说。 “可是我会想你。”倪鸢说。 周麟让沉默了片刻,把一本活页夹交给她,“把题做了再想。”里面全是他精挑细选的数学题,很具代表性。 倪鸢:“……” 那我不想了。 倪鸢回教室,丛嘉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了。 “可乐没了,阿姨说明天去进货,现在只有冰红茶。”丛嘉说,课桌已经被瓶身上滑落的水痕浸湿一片。 倪鸢拧开盖喝了口。 “弟弟走了?”丛嘉问。 “走了,给我留了份礼物。”倪鸢说。 “不会是花吧?”丛嘉猜测,左看右看,没发现花的踪迹。 倪鸢拿出活页夹,打开,里面夹着许多试题碎片,是从不同的书和卷子上剪下来的,后边贴心地附上了打印出的参考答案。 丛嘉:“这就是礼物?” 倪鸢点头,“说是庆祝我升高三。” 丛嘉笑得前俯后仰,“绝了。” --- 胡成跟着(3)班一路上高三,还是班主任。除了数学老师因为年级大了,说折腾不起,承受不住高三的强度,换了一位年轻女老师接手,其他科任老师都没有变动。 倪鸢感觉补课跟寻常上课差不多,但发下来的试卷明显多了,节奏明显快了。 老师们喜欢拖堂。 上节课拖三分钟,下节课提前三分钟,课间十分钟还剩不到四分钟,上厕所都得小跑着去。 每天的治愈时间是中午回302午休,以及下了晚自习回302睡觉。 因为只有一个年级在校,学校只开放了食堂的第一层。 可供选择的菜式有限,卖面卖饺子馄饨的窗口一律关闭,面包房水果店都没营业。 雪上加霜的是食堂还换了位大师傅,炒出来的菜蔫了吧唧,油盐不均,一口打死了卖盐的,一口吃嘴里又淡得出鸟。 丛嘉嫌弃学校饭菜,家里每天差司机送三菜一汤,甜品点心。 她盛情邀请倪鸢共享佳肴,但倪鸢有周麟让。 周麟让多数情况下叫外卖。他近两天出门觅食,发现一家酒店中餐很合胃口。打包回来一份芥蓝虾球和桂花糖藕给倪鸢,倪鸢说不错。 周麟让便开始点这家的外卖,abcd套餐轮着点。 谌年每次看见大大小小的高档外卖盒摊了一桌,盒身一角还印着低调大气的烫银logo,心里随便算算价钱,觉得极度奢侈、极度浪费。 周麟让无所谓地说:“周家的钱,我不花就便宜了别人。” 谌年想想觉得在理,便也不再说什么。 她也懒得吃食堂或是回来下厨了,坐下只管吃,给倪鸢倒了杯饮料,“高三累不累?” “有一点,”倪鸢说,“下午的课容易打瞌睡,我在喝咖啡。” 谌年说:“还是少喝为好,实在累了就趴桌上睡会儿。” 倪鸢点点头。 吃完饭,还有饭后水果。 切好了,码在盒子里,精致水灵。 倪鸢吃了几颗葡萄,周麟让让她把剩下的全带走。 教室里,丛嘉的抹茶千层还等着她。 于是乎,在别人都说高三辛苦体重骤减的情况下,倪鸢和丛嘉不但没瘦,反而胖了两斤。 两人站在小卖部的体重秤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倪鸢晚上给周麟让发消息说:“明天外卖不用点我的份,我吃食堂。” 周麟让:“?” 倪鸢:“外卖好吃,食堂难吃,我喜欢吃难吃的。” 周麟让:“长胖了?” 倪鸢:“!!!”这人是狗吗,为什么这都能猜到?! 第二天中午,倪鸢果然没去301。 太阳依旧毒辣,空气中有树木暴晒后辛烈的味道。 午后的蝉鸣声像夏天的摩斯密码,传递着这个季节的讯息。 周麟让敲门,里头没动静。 倪鸢把302的备份钥匙放在他这儿。周麟让开门进去,里面的冷气涌来。 客厅安静,地板上铺着一块长形的棕色凉席,倪鸢躺在上面,肚子上搭着碎花小毯。 周麟让脱了鞋,放轻脚步过去。 蹲下看她。 倪鸢侧躺着,白皙的脸颊上压出了几道红红的凉席印子。闭着双眼,睫毛卷翘。双手微微握拳,抵在胸前。 周麟让又盘腿坐了下来。 他想等她醒,但她似乎累极了,这一觉睡得很深。 周麟让等了又等,从站,到坐,到最后自己也跟着躺下了。 他伸手拨了一下倪鸢的睫毛,倪鸢终于醒了。 眨着眼睛,却似乎还迷糊着。 她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怔怔地望着周麟让。 然后,周麟让就这样靠过来,轻咬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