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勾心斗角

    楼船之上，黄祖看着四散收拢战船与降卒的甘宁兵士，面色甚是阴沉。

    此战，他败了，败的很是凄惨。

    战船被烧毁无数，兵众亦死伤颇重，可以说数年之积累，此番尽皆毁于一旦。

    反观甘宁所部，却是少有损伤，如今又是收得船只与降卒几多，俨然成为了城中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先前于战场之上奋勇的那道身影，也在不断地刺痛着他的心灵，或许恐惧已在不知觉间生根发芽，只待将来的某一刻开花结果。

    而今，身侧既有孙策这个与他有着杀父之仇的强敌，又有刘琦这个阴险小人在旁虎视眈眈，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压力。

    虽说也曾与江东之虎孙坚相抗，但那次无论胜败，自有襄阳烦忧，他照做他的江夏之主。

    不由得又想起了与刘琦见面的始末，那谦卑的身影，那满脸的笑意，在此刻宛如都变成了刀剑，化作了嘲讽，刺向了他不可一世的内心。

    “刘伯瑜，汝好狠的心，竟这般薄情寡恩，先君之仁德也被汝丢了个一干二净，当真不似先君模样。”

    抬头看向了龟山之巅，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恭顺的笑容，真是好一个假仁假义！

    一挥衣袖，传令收兵，他自领着兵众返回了水寨，现在的他并不想再见到那恶心的笑容。

    ……

    龟山上，刘琦从始至终都看着战场发展。

    见孙策退兵，他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知道，孙策在有生之年再也无法踏上这片曾经战斗过的荆州之土。

    所以，现在是他的时间了。

    等他下次再见到这些江东子弟，或许便是他扬鞭策马之时，所谓攻守易形矣。

    “恭喜将军，江夏之事现可成矣。”一旁的贾诩拱手作揖。

    又是一阵大笑，他回礼作揖，“还得多赖先生谋划，剩下的且看兴霸行动。”

    城中，又开起了欢宴，只是这一次的主位已然换成了刘琦安坐，似乎他的州牧身份在此刻方得为众人承认。

    先是对孙策之行为进行谴责，又对黄祖之英勇表达了赞扬，最后再令随侍书吏向许都天子上表一封予此战盖棺定论。

    宴会之上，一片欢愉，除了黄祖那不时发黑的脸庞。

    在城中又待了几日，不时地宴请些乡绅名流，又与江夏官吏相谈甚欢，也曾踏入黄祖军营，与众将士们训话。

    这日，心满意足的刘琦终于辞别了城中官吏，踏上了回程的路途。

    黄祖本应高兴，但看了看身旁的汉子，他知道此时的刘琦可能已经不愿容他。

    心中阴霾丛生，不由得暗自发恨，真不愧为刘氏子弟，尽是些忘恩负义之徒。

    “府君勿烦，接下来某家要多加叨扰矣。”甘宁随意地拱了拱手，转身大笑而去。

    他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胸中杀意不断汹涌，却也得忍耐。现在的他需要借助襄阳的力量，来守住家族的基业，哪怕对方心怀鬼胎。

    所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何况他亦卧山虎矣。

    再说刘琦，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徇涢水北上，过安陆，至章陵地界，与停留在随县的刘磐一行会面。

    涢水，发自绿林山，流经随县、安陆，于沙羡境内注入汉江。

    绿林山，位于襄阳东南，世祖光武帝曾于此起兵，最终推翻新朝，再复汉家社稷。

    众人谈论了许久，讨论了江夏局势未来可能的发展。

    等刘琦一行再次启程，前往章陵县时，庞统也离开了营地，悄悄进入了江夏地界。

    ……

    卻月城，太守府。

    “府君，甘都督又来催粮了。”

    “前几日不刚匀了他三千石，今日又来催粮草作甚？”黄祖皱着眉头问道。

    看了眼黄祖的脸色，来人有些吞吞吐吐，“甘都督说，他要剿匪。”

    “剿匪？”黄祖一愣，“这江夏地界，除了他还有谁是匪，他这又是打算清剿谁？简直胡闹！”

    他一拍案几，倏然起身，随后顿了半晌，又徒然坐下。

    摆了摆手，道：“给他。”

    声音略显得有些低沉。

    又过了几日，甘宁遣人送来了一个方匣，其上还摆有竹简。

    打开看去，赫然是罪行文书。

    黄祖大怒，他心知方匣之中必是那人之首级。

    这是示威，也是挑衅，他在动摇吾黄氏一族对江夏统治的基石。

    最终还是没有打开方匣，那摊开的字迹也好似化成了血色，在向他不甘地控诉。

    如此这般，双方开始了暗中的较量，摩擦也在不断的升级。

    虽有克制，但城中的氛围不再如往日般和谐。

    即便新春到来，也不见有丝毫缓解，泾渭分明之间仿佛仇敌。

    直至黄祖探听到江东战起，襄阳少兵，乃生别样之心思，局势方为之一变。

    却说，当孙策兵败之消息传回江东，其地渐生不稳，

    当年，孙策以武力强压江东，先是击败扬州刺史刘繇，又杀吴郡太守许贡，流放会稽太守王朗，却无余力治理，是以众心不服，只是畏其强力耳。

    而今，其力既弱，江东之士族遂起试探心思。

    太守府中，黄祖摆下宴席，递拜帖，请甘宁过府。

    营中，自有帐下之人劝阻，唯恐是那鸿门之宴。

    “都督放心且去，此行必无危险。”一旁的庞统笑道。

    辞别了众人，甘宁带着几名亲卫，径往太守府而去。

    他亦不觉有危险，一来相信庞统的智谋，二来对自己的实力也是颇为自信。

    待得近前，发现黄祖竟于府门亲迎，他连忙上前两步，抱拳道：“何劳府君大驾，宁之罪也。”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平日亦喜此事，自是礼仪不减。

    黄祖大笑，拱手还礼，“江夏如今之太平，皆赖都督之力也，祖岂能怠慢。”

    “请！”

    客套之后，众人入了厅中落座，有美酒佳肴、倩女妖娆。

    宴席之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好似两人乃是多年之好友重聚，全然未曾有过前日那般剑拔弩张之势。

    甘宁喝酒吃rou，也是来者不拒，仿佛没有一丝防备。

    及至深夜，终是散场。

    看着离去时那摇摇晃晃的身影，黄祖眸中冷意横生。

    “且让尔等再多活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