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唱曲的男人
远远的看着拐角处的男人，他的嘴里叼着一支烟，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我走到他身边才看清他用树枝在地上铺的一层细沙上写字。写的是标准的行楷，比公园拿巨笔的大爷写的都好。 这使我对他更加的感兴趣了。 他见我走到身边抬头看我，然后又看我手里的肠粉，然后又看我。我笑着对他说：“大哥，字写的挺漂亮。” 他低头说了一句我没听太懂的方言。我把肠粉递给他并告诉他给他买的。他抬头看着我笑着接过肠粉普通话说：“原来字漂亮好事有用的。” 听了这话我大概也猜出了上一句说的是什么。 男人把肠粉放在脚边，右手捏着嘴里的几乎看不到白色的烟蒂猛了又吸了一口，然后塞到脚下踩熄。左手从耳朵出又拿出一根香烟递给我。我说我不会，他又将香烟塞进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燃。 然后整了整上衣的袖口和领口含着香烟拿起脚边肠粉小心的开着包装袋。他胸前的扣子是解开的状态，不然也很难坐的下来。 男人看着我站着没有离开，便用手擦了擦他身边的台阶说：“坐会？” 我走到他擦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 虽然看起来很饿，但他并没有狼吞虎咽，一口肠粉，一口烟，一口豆浆慢慢品味着。我没有与他搭话，而是捡起一根树枝也在地上写着字。 他嘴里边嚼着边看我的字说：“你这不行啊，没练过？” 我告诉他自己确实没有练过。 十来分钟后，他把两碗肠粉两碗豆浆全部吃的干净。我从裤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他微笑着点点头接过纸巾，小心的展开，双手由开向合擦去嘴边的污渍。然后把干净的一面叠在外面塞进西服里面的荷包。 吃饱喝足，男人再次捡起树枝写字。写着写着突然严肃的问我：“为什么？” 我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讲出理由。 男人突然呵呵一笑说：“不要紧张小兄弟，不管什么原因还是谢谢你。” 说着站起身子，系上腹前的纽扣，又整理两下衣脚。 我见他要走有些急了，赶紧跟着起身问道：“大哥去哪？” “呵呵，我能去哪，瞎溜达。”男人有些无奈的笑笑。 我说：“我也没事，我陪你溜达。” 男人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指了指已经亮了的天又指了指我俩说：“你跟着我溜达？天亮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仍然装糊涂说：“溜达和天亮有什么关系。” 男人摇摇头说：“好吧，你不膈应就好。” 我跟着男人在街上走着。三三两两路过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男人没有看他们的眼睛，只是时不时的看看我。我也没有看他们的眼睛，大步的朝前走着。 细雨早就停了，可是我的衣服满是潮气很不舒服。我向男人提议去澡堂洗个澡。男人拒绝说没带换洗衣物。于是我搓了搓手说：“天转凉了，咱们去买两件衣服吧。” 男人摆摆手告诉我他不冷。然后双手在身上四处摸索，眼睛也在地上到处搜寻。 他的目光最终停到不远处地上的一根烟头。显然之前的主人突然要去一个不能抽烟的地方，没抽两口剩下很长一截。 男人看了半天却没好意思去捡。我转头去了不远处了小店买了三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回来递给他。他不好意思的接过香烟和打火机向我点点头。然后把两包塞进那个裝纸巾的荷包，拆开剩余的一包抽出一根放进嘴里点燃后猛吸了一口对我说：“你没必要买这么贵的。” 我说我也不懂，就胡乱买了。 男人又抽了一口烟仰着头吐着烟后说：“我吃了你的饭，又抽了你的烟。你不是仅仅在可怜我吧？” 我连忙拜拜手否认。 男人接着问：“那你图什么？” 这时候我也不再矜持了，我告诉他我想听他唱曲。 他诧异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唱曲。” 我说：“早上在那肠粉摊上听到的。” 男人有些欣喜，或许是因为有人关注到了他唱曲。笑着对我说：“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内心的好奇打败了警惕，就跟着他走了。 他带着我走走歇歇，歇歇走走。走了四十几分钟还在走。 我说：“怎么这么远，早知道我们打个车。” 男人说：“到了，就到了。” 我们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从市区走到郊区，从大道走进小路。最后在一座石桥旁的草丛前停下。 草丛旁有一个破旧的厕所，土砖筑起的围墙倒了一半。男人告诉我就在这里。我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带我来一个破旧的厕所做什么。 他好像看出我的疑惑，哈哈大笑着说：“里面，在里面。” 说完，他穿过草丛，期间故意把草往两边踩倒为我蹚出一条道。我跟着他穿了过去，另一边确实别有洞天。 两排土砖房屋相对而建，中间形成一条六人并排通过的道路。有的房屋已经垮了，最完整的也饱经风霜。 男人讲，这里以前是一条非常热闹的街道，自清朝就有了。过节时最是热闹，舞醒狮的，刺广绣的，卖广彩的，炒河粉的，唱越剧的全部聚集在这条街道上。 后来，这条街所在的村被划到规划红线外，村里的人一户一户搬了出去。直到前些年留守的老人也全部离开了，这里彻底被荒废了。 他边给我讲着，我们边顺着街道往前走。看着落魄的街道，我很难想象出往日的繁荣。男人走到一处就指着那个地方告诉我当初那里是什么样。我闭着眼睛细细体会，终于还是在脑海里勾画出了景象。 气氛是如此的祥和，热闹。男人，女人，孩子，老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 我看着身边这位绘声绘色，滔滔不绝。他的脑海里一定比我丰富许多。 我们在这不长条街道上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尽头。男人停住脚步指着街道后面对我说：“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