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米粉小哥

    我曾问过不少于十名中国留学生最想念祖国的什么？有七人的答案和我心里的答案是一样。那就是早餐。

    旅行第一天的造成，我迫不及待的来到一条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小巷。巷子里有许多各式各样的早餐店。我要去的是巷尾第二家的牛腩粉店，名字叫三姐牛腩粉。

    初中那会，我们学校是供应早餐的。学校入学时间是早晨七点半。我每天六点半就起床，然后来到三姐牛腩粉吃上一碗再去学校。那时一碗粉卖10元，我母亲每天会给我10元钱吃中饭和下午饭。

    早上花掉了10块，我就把学校供应的早餐留下当坐中饭，然后下午饭就饿着。

    我那时的同桌是一个叫宝德的男孩。他每天晚自习之前的下午饭时间都会给自己泡一碗红烧牛rou面。为了免去洗碗的麻烦，他总是把开水直接倒进塑料包装里。泡面的香气混合着甲醛的味道实在让我欲罢不能。

    他总是没等放凉就开始吃，烫的他的嘴巴总是不停的呼气吸气。这样的动作显得那泡面好像更加美味了。

    宝德是一个善念的孩子，他不忍心每天在这样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面前享受美食。于是有一天，他把泡好的面让给了我。我满心感激却没有谦让，我实在太饿了。

    宝德这时有些后悔了，他眼巴巴的看着我面前的泡面，默默的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个双层玻璃的茶杯伸到我面前让我分给他一些汤。

    我觉得这样的条件并不过分，于是豪气的分给他慢慢已给泡面汤。于是我吃起了干捞泡面，他品起了泡面汤。我记得他当时喝了一半，然后另一半是下第一节晚自习时喝的。

    为了报答他的泡面，我告诉了他我每天早上吃牛腩粉的事情。并没有被泡面水灌饱的宝德听的直流口水。

    我答应了他明天为他打包一碗，然后他开心的给了十二元钱并在下晚自习前给我说了三声谢谢。

    宝德第二天如愿以偿的吃到了牛腩粉。他吃完后很满足的又塞给我十二元钱。班上的两个馋了一早上的同学也走过来塞给我十二元钱。

    几天后，我每天早上需要打包五份牛腩粉去学校。虽然拎着有些累，但下午饭时我也能泡上一袋属于自己的泡面。

    三姐的牛腩粉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比以前干净了许多，桌椅板凳墙面都是崭新的。我以为三姐把店盘给了别人。

    我有些沮丧了进了店，看到烫粉的人果然不是三姐。我开始怀疑粉的味道，便失落的往店外走。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欣喜的回头看去，看到三姐正吃力的搬着一筐干粉往炉灶边去。

    我帮她一起把干粉累到另一堆干粉上。我问三姐店里怎么变样了。三姐说现在是新时代了，她也要跟上文明的步伐，所以就把店重新装修了一番。她说我赶得巧，今天正好开业，可以花一份的钱加两份牛腩。

    这时，屋外传来了锣鼓的声音。三姐听闻放下手中的活迎了出去。我也跟着走出了店。

    两头遂溪醒狮在巷子里跟着锣鼓节奏摇头晃脑。三姐满脸笑容的把醒狮队伍迎接到自家店门前。

    一个十来岁的小伙子领着醒狮在门口舞动。他的舞蹈十分的魔性，让我在之后的好几天里没事都会跟着大脑里的节奏不自觉的跳。他手里端着一个木匣子，一会指天，一会指地，一会围着三姐转圈，一会又逗的狮子争抢。

    在门前舞动了十来分钟，小伙子又领着狮子进了小店。他们几乎照顾到了小店的角角落落。三姐笑的特别开心，她认为醒狮队给她的小店带来了祥瑞。我也很开心，我吃下了两碗粉四份牛腩。

    我满足抽了两张纸巾擦去嘴角的油渍，坐在店里歇息片刻。店外传来卖米粉的吆喝声。

    吆喝的人吐字不是很清楚，但可以感受到他在尽力让别人能够听清。事实上我也确实听清了。他喊的是：“卖米粉啊，卖手工米粉卖米粉啊。”

    这句吆喝不断的重复着，声音从远到近，从小到大。后来变成了一阵嘈杂，又唱起了兰花草。我才知道他是把声音录进了喇叭里重复播放的。

    喇叭播放了两声兰花草就停住了。我看见一个身体残疾的小哥骑着一辆三轮车停在了三姐店门口。

    三轮车的车斗里裝的满满一车米粉，用塑料袋一袋一袋按照相同的分量分装好的。小哥把喇叭关掉后挂在车把上，又低头去鼓捣三轮车的手刹。

    手刹看起来有些问题，歪歪扭扭的身体鼓捣了半天都没弄好。

    他累得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手刹。我赶紧起身过去帮他鼓捣手刹。

    手刹确实有问题，连我都是弄了好半天才搞定。

    卖米粉的小哥眨着眼睛看着我，外泄的嘴巴尽力的想说些什么。我看的出他想说谢谢，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的，举手之劳。”

    小哥闭上嘴巴对我笑笑。我也对他笑了笑。

    小哥每天为三姐供应米粉。三姐告诉我这小哥以前也是耍醒狮的，后来一次表演时从高处摔了下来伤到了头。然后就偏瘫了。

    小哥不愿意躺着吃闲饭就弄了个二手三轮车做起了小贩。他什么都贩，人们看他励志也愿意买。他还跟上潮流搞起短视频。现在知道他的人越来越多。

    听着他的故事，对他由衷的钦佩。于是我请小哥坐下为他点了一碗牛腩粉。小哥不好意思执意拒绝。我说我想跟他聊聊天，让他满足一下我。他这才坐下歪歪扭扭不太清楚的说：“跟我一个废人有什么好聊的。”说着眼睛里露出些许哀伤。

    我摇摇头故意做出搞笑的夸张神情说：“no，no，no。你才不是废人，你比整日端着手机杀乐的人强多了。”

    说完这话我有点后悔了，我好像感觉到周围有好多双充满敌意的眼神在盯着我看。我装作并没有理会。

    米粉小哥吃了粉，我有帮着他一起卖粉。我踩着三轮车载着他，学着他喇叭里的吆喝喊着：“卖米粉啊，卖手工米粉卖米粉啊。”

    小哥告诉我，他有一个很美很好的妻子。还有一个十岁的淘气儿子。他说他的妻子会唱雷州姑娘歌，还会演雷剧。是会这两样传统艺术最年轻的人。他的儿子喜欢舞狮，现在已经可以做很多高难度的动作了。

    我问他自己因为醒狮受伤了为什么还支持儿子去做这件事。他呵呵的笑没有回答。我能体会到那种爱。能体会到这呵呵笑意背后深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