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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热贴

    陈七月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

    梦里的孟寒淞倒在一滩血泊里,呼啸的江风从他的身上刮过,兜起他深蓝色的衬衫,衬衫里面的白色t恤,完全被血水浸透。

    陈七月呆呆的躺在床上,脸颊边黏着几缕头发,眼神空洞,没有聚焦。梦里面的孟寒淞倒在地上,身上都是血,任她怎么喊,怎么推,都不醒来,不跟她说话,也不跟她笑……

    半晌,陈七月才从噩梦中回过神,她擦了擦了额头上薄薄的汗珠。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她其实才睡了一个多小时。白天听了岳远山的话,她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孟寒淞为什么没有拍下那件东西呢?他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情?他现在……又在哪里呢……梦里的风可真大……

    江风?

    她突然想起来,岳远山说,魏恩言出事的地方就在安平县的一条沿江公路上。

    陈七月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孟寒淞……会不会就在当年魏恩言出事的地方?

    她几乎想也没想,就给岳远山打了电话。大概是因为突然回忆起了老友,岳远山这个时候也没有睡。

    “岳叔,您还记得当时魏先生出事的地方,具体在哪里吗?”陈七月在电话里急急的开口询问。

    岳远山有点诧异:“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七月着急,直接和岳远山说了自己的想法。岳远山本来劝她不要胡思乱想,说孟寒淞向来是个作势有分寸的人,不会胡来。可陈七月坚持要去,岳远山不放心她一个小姑娘深更半夜的出门,只好叫了一辆车,来学校接她。

    ——

    安平县在云城近郊,从云大过去有一百多公里,陈七月和岳远山到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

    外面的天还黑蒙蒙的,陈七月从车上下来,冷风呼呼的吹过,吹乱了她的一头长发,吹得她脸颊生疼。

    “这就是老魏当年出事的地方。”岳远山的目光有些空,八年的时间,这里的一切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但对岳远山来说,当初的血腥和惨烈似乎仍然历历在目。

    陈七月望向平直的柏油路,县级公路的一侧沿江,另一侧不远处盖着整整齐齐的民房。当初她听岳远山回忆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魏恩言出事的地方居然这么偏僻。

    “岳叔,魏先生那晚怎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吃饭?”

    岳远山叹了口气:“当时那家公司的人说这里有一处农家乐,很有特色,大家都是年轻人,可以一起休闲放松一下,不用像在饭店里面那么拘束。老魏这人本来就不爱应酬,也是听说了这个,才勉强答应去的。”

    岳远山有时候想,这可能大概就是命。

    陈七月沿着江边走着,可惜时间过去的太久了,那间农家乐应该早就找不到了。

    岳远山似乎也看出了她内心的疑问,“出事之后我和寒淞也去过那间农家乐,可老板说包间里的客人确实喝了不少酒,八点多就走了。老魏出事的时候大概九点,时间上也基本对的上。”

    当时魏恩言出事之后,他们几乎查了所有可能的线索,可惜都一无所获。

    岳远山还在想着什么,陈七月突然就跑了,几乎是用尽全力一路往前狂奔。不远处的跨江大桥灯火通明,她依稀在桥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路边在身后掠过,越靠近,眼前的身影便越清晰。男人坐在桥边的护栏上,曲着腿,脚下就是汩汩的江水,黑色的夹克敞着,看不清楚神色。

    陈七月喘着粗气跑上大桥,她体育向来不好,体能也差。感觉阑尾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陈七月不得不停下来,弯腰按着右下腹,气喘吁吁。

    身后突然传来“嘀嘀——”的喇叭声,陈七月几乎来不及躲闪,就有一道白光擦身而过,司机探出脑袋破口大骂:“眼瞎了吗?大半夜的看不见车!”

    闻声,孟寒淞也转过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小姑娘。陈七月穿着奶白色的羊羔绒外套,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正呆呆的望向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的车。

    他皱了皱眉,觉得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到陈七月。

    陈七月自然也看到了转过头的孟寒淞。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冲了过去,在距离孟寒淞一步之遥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男人的脸色苍白,棕色的眸子里布满血丝,此刻却流露出些迷茫的神色,下巴处的青渣明显。

    找不到他人的时候,她没有哭;知道过去那些的事情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可眼下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看着他颓废又迷茫的样子……

    扑面而来的陌生感狠狠的攥住了她的心,陈七月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河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她走上前,死死抱住眼前的男人,他的身上很冷很凉,也不知道在这里吹了多久的风。连日来的委屈和心疼在这一刻汹涌而来,眼泪啪嗒啪嗒的狠狠落下,陈七月声音更咽:“孟寒淞,你吓死我了……”

    小姑娘紧紧搂着他的要,把脸贴在他的背上,直到这一刻,身体有了温暖的触感,孟寒淞才相信,陈七月是真的在这里。

    他的小姑娘居然找到了这里。

    孟寒淞转身撑着围栏下来,将小姑娘揽在怀里,一直漏着风的胸口开始一点点被填满。他一手去拨开那些沾染在她白皙侧脸上的头发,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岳远山站在不远处看着相拥的两人,眼角突然有些湿润。他转过头,江水尽头的天际,隐隐有霞光透出。

    ——

    孟寒淞从安平县回来就一头栽进了夜笙,陈七月和学校请了假,打算留下来照顾他。

    大概是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孟寒淞这一觉从白天睡到傍晚,陈七月进卧室看了他好几次,男人都睡得很沉。只是,一直皱着眉。

    陈七月坐在床边,轻轻抬头抚上他蹙着的眉头。孟寒淞是那么随心随性的一个人,到底在法国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变得这么忧虑重重?

    手腕突然被人捉住,陈七月都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扯到了男人怀里。孟寒淞抱着她,下巴抵在小姑娘的肩头,一手揽上了她的腰。

    陈七月怕痒,本能的挣扎,却被男人紧紧箍在怀里。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扑来,孟寒淞沙哑着嗓子开口:“别动,给我抱一会儿。”

    这话就像是带了魔法,陈七月果然一动也不敢动了。她转着眼睛用余光去看身侧的男人,孟寒淞还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

    过了好一会儿,陈七月觉得有点不舒服,她想动,又怕吵醒了身边的人,只能一直这么僵着,索性也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数羊。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七月被热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她怎么也跟着睡着了呢?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到九,她抬手推了推身边的人,孟寒淞的身上好热,可人依旧沉沉的睡着。

    “孟寒淞,你身上好烫。”陈七月忍不住开口,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孟寒淞迷迷糊糊的听到小姑娘的声音,感觉到身边的人在乱动,又固执的将人捞了回来。

    “孟寒淞……你放开我,你发烧了。”陈七月推开他,从床上爬起来,抬手摸了摸孟寒淞的额头,滚烫。

    “孟寒淞,家里有温度计吗?”

    孟寒淞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整个人都不舒服。他不想睁眼睛,皱着眉指了指床头的柜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陈七月从柜子里找出医药箱,又拿出体温计和退烧药。她想,孟寒淞那样坐在桥上吹风,肯定是感冒了。

    果然,39.7度,高烧。

    床上的男人睡得沉,薄唇抿着,大概是因为发烧,两颊微红。陈七月废了好大的劲才把退烧药喂进他的嘴里,又把被子给他盖好,才出了卧室。

    打开冰箱,除了矿泉水,就只有一袋水饺和两颗鸡蛋。陈七月看了看速冻水饺的日期,还好,没有过期。

    草草吃了晚饭,又煮了一锅白粥,大概是因为刚才睡了几个小时,她这会儿也不困了。陈七月站在落地窗边,窗外的夜色沉沉,江安河畔灯火璀璨。即使快要入冬,一街之隔的那家烧烤生意依然很好,她突然想起范婷婷过生日那晚,他们就是在那里庆祝的,孟寒淞给她买了一个红丝绒蛋糕,哄她开心。

    现在,两个人居然在一起了,她很开心。可她知道,这一觉醒来,孟寒淞还是不会开心。

    ——

    孟寒淞是被一阵又一阵的食物香气弄醒的,他抬手按了按额头,才发现额头上贴着一块白色东西,凉凉的,软软的。他顺着边缘撕下来,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退热贴,上面还印着小宝宝的笑脸,奶瓶和纸尿裤……

    孟寒淞:“……”

    “醒啦?”陈七月推门进来,看到男人一脸迷茫的拿着手中的退热贴,有点不好意思。

    “昨晚你烧得厉害,家里又没有退热帖,我只好到楼下去买……可楼下的便利店里,就这有这种的……”

    孟寒淞听到小姑娘的解释,微微蹙眉,她去买退热贴的时候应该已经很晚了吧。傻丫头,都不知道给服务台打个电话,让她们送上来么。

    “其实婴儿退热贴也挺好的,材质安全,大小合适,也不用剪……”陈七月继续补充着。

    孟寒淞撑着身子坐起来,腋下和大腿根处传来奇怪的触感,他才明白小丫头口中的“大小合适,也不用剪”是什么意思……

    他伸手进被子里摸了摸,果然,浑身上下都光溜溜的,只有一条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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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忙疯了,下午才有一点点时间码字,所以更晚了。其实作者菌不喜欢写难过的故事,因为很容易把自己也带进入那种沉闷的情绪里。还好,舅舅的故事要讲完了……后面都很轻松了,小可爱们也都可以开开心心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