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对错
警卫厅总监的宣誓也很快接近尾声，有了官方的定性与备书，人群对于克莱斯特的信任越发高涨，群情激愤要求将‘散布谣言的神秘人’捉拿归案，并尽自己的一分力。 林锐看见第一排报社代表中，有相当一部分记者缄口不言—— 他们原本应该提问、并采集报道素材。但在这种状况下，一些‘尖锐’的问题需要谨慎，否则群情激愤之下，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到此为止的发展，虽然让林锐感到越发愤怒，但尚在预期内，而接下来所发生的，才真正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警卫厅监视高声宣布，“为此，我们特别邀请了那位事故身亡者的孩子来到现场，作为本次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希望大家能够听一听他的口述。”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林锐露出疑惑的表情。 杰里？ 但是杰里现在在安息所中，除了少数几个人，没有人知晓他的所在…… 下一刻，一个瘦弱的男孩在警卫厅警员陪同下，缓缓走上前来。 林锐再次眯起了眼睛，果然是这样—— 这个男孩身形体形很接近杰里，乍一看很像杰里…… 但他不是杰里！ 林锐额头青筋蹦动，嘴唇紧抿，整张脸都因愤怒而微微扭曲，愤怒就像烈焰一般烧灼着，充斥了整个胸腔。 男孩开始了他的演讲，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撸起衣袖与上衣，露出布满伤痕的身体， “我记忆中的母亲曾经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但自己父亲意外亡故之后，她就变了。 她开始沉迷于赌博、暴力，变得歇斯底里，甚至在酒精的影响下……” 这是谎言！ 林锐回想起那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甚至丈夫身亡也没有余力感伤的女老板。林锐对她了解不多，双方也没有太多交集，但林锐清楚记得，在说起杰里的时候她眼里有光…… 林锐咬着牙关，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们怎么能？ 怎么敢？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即使冲上去什么也该变不了，林锐强行按捺着心底的冲动，以最大的自制克制着。 现在需要忍耐。 在他们的编织下，那位女老被塑造成一位恶劣且残暴至极的家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克莱斯特拯救眼前的男孩。 “我很感谢克莱斯特的仁慈与慷慨，不仅给予了我生存的机会，也让我能够获得教育与……” 林锐沉默的听着，脑海中却回想起那天晚上杰里在自己手心奋力写下的那个名字—— ‘索菲娅。’ 索菲娅的侍从，手持正义之光，划分了昼夜。 周围的声音渐渐远离，林锐仰起头，炙烈的阳光刺痛双眼。 今天没有光。 ----------------- 夜，芙琳公寓302房。 女幽灵飘了过来，有些担忧的看着林锐，“唔……你还好吧？从晚上回来后你就一直盯着这些报纸看。” 今天的报社注定是忙碌的一天，从上午的‘神秘信封天降’，到下午的演讲与诸多大人物表态，大部分报纸都进行额外增刊，甚至不止一次。 林锐身前的这堆，主要便是下午的增刊，内容各异，但所表达的主题却高度相似—— 【塞勒的良心：克莱斯特发展史】 【我们相信克莱斯特】 【各界名流的声援，克莱斯特荣光永不黯淡】 【议长发表重要讲话：我们不能没有克莱斯特】 【从普通市民的角度，浅谈克莱斯特对生活环境的积极影响】 【幸存男孩的讲话：克莱斯特的拯救、仁慈与慷慨】 …… 从各个领域的知名人物、到普通的塞勒市民，纷纷就‘克莱斯特遭受污蔑’一事发表看法，并对那位造就这一切的神秘人发出声讨。 林锐用手压住那些报纸，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昨晚的行动失败了，现在正在总结原因。” 女幽灵飘到他身后，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手压着的那些报纸，“有结果么？” “利益。” “嗯？” “我天真的以为大部分人会站在我这边，但其实我错了，我的行为并不符合相当一部分人的利益，而恰巧这些人又掌握了绝大部分话语权…… 当然还有其他很多原因，例如：时机、声望、手段方法等等，所以这场失败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唔……”女幽灵有些茫然的说得，“听上去失败得很彻底。” “那倒也不是”，林锐抬头，看向屋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怀疑的种子已经布下。” 女幽灵目光越发迷茫了，从一开始她就没听懂林锐的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将话题继续下去。 林锐此时却回过头来，看着女幽灵，“假如你是一个记者……” 女幽灵被吓了一跳，“你疯了吧，我怎么可能是记者！” 林锐补充：“我是说假如。 如果有一个家伙，大家都认为他是个好人，只有你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但一旦揭发会引发系列后果，并导致许多人的利益因此受到损害，乃至生存环境的恶化。 而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甚至替他歌功颂德，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除了少数受到侵害的人之外，许多人都会因此受益，你会怎么选择？” 女幽灵深深皱眉，“你是说美好的谎言与不那么美好的真相之间，我应该怎么办？” 林锐轻轻点头。 “即使真相不那么美好，我也会选择真相。” 林锐目光微动，“为什么呢？” 女幽灵比着两根食指，“因为这样才对呀！那谎言再美好，只要伤害了一部分人，那就是错的。” “如果所有人都不相信你，甚至会因此攻击你、辱骂你、诋毁你呢？” 女幽灵毫不犹豫的回答，“那也是他们错了，而不是我。” 对错？ 林锐愕然，突然想起那句著名的谬论，‘世界上没有对错，只是角度不同。’ 林锐有些意外的看着女幽灵，“你说得对极了，不愧是你。” 女幽灵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林锐瞥了一眼桌上的报纸，“其实很多时候，人们需要的并不是真相，而是他们想看到的‘真相’。 但这样并不正确，连一个笨蛋都知道的简单道理，许多人却不明白或假装不明白。” 女幽灵憨笑着摸着后脑勺，突然陷入了沉思， ‘咦，那个笨蛋指的是谁呢？’ 而林锐此时已经躺到床上，瞬间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