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高考

    说高考，道高考，高考的日子终于就要来到了。

    高考前的三天，为了给高考生腾出考场，凤凰城高中高一高二的学生临时放假回家，校园里少了三分之二的同学，剩下的三分之一同学又都忙于临阵磨枪，偌大的校园陡然安静下来。

    习惯于校园里的热闹嘈杂，这突然降临的安静让夏晓荷产生了莫名的失落情绪，竟至无心再看书学习了。她决定这三天完全放空自己的大脑，要看就看些杂书，静等三天后的高考。

    为了给面临高考的学生们鼓劲加油，佟校长也是煞费苦心，在学校有限的后勤开支里挤出一部分钱，嘱咐食堂去菜场买些猪rou和时蔬，主食改为大米饭，供应量也要有所增加，保证同学们吃饱吃好营养充沛。学校的良苦用心同学们当然感知得到，这是三年高中生活里伙食最好的几天，像过节一样。

    7月6日下午，高三2班的同学们吃罢午饭，陆续回到教室。明天就是高考了，刘倩、孟凡秀等同学捧着书依旧在看，夏晓荷与江水萍在讨论昨天刚刚看过的小说《女大学生宿舍》和《哦，香雪》，周宇和樊弘毅在争论电视剧《上海滩》时丁力到底算好人还是坏人。

    这时候，吕老师走进教室说：“同学们，大家都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马上去大礼堂，十分钟后在礼堂右侧第五六排坐好，学校里多年带毕业班的资深老师要最后一次给同学们做考前辅导。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另外还会讲一些考场上的注意事项，大家要认真听讲。”

    大家纷纷起身向教室外走。

    佟佳丽边走边说：“大家都把本和笔带好，认真记。我听说，所谓的考前辅导，就是给大家押题，根据往年的经验，命中率还不低呢。找的这几位老师，押题都挺准的。”

    同学们又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取本和笔，教室里一阵忙乱。

    走进礼堂，同学们以班级为单位在各自的区域坐好，严肃的氛围让夏晓荷更加紧张起来。各科老师依次上台讲解，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全然没有进入她的脑子。

    整个下午，夏晓荷心中都是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总感到有什么事没做完，细想一想，又什么都没有。

    江水萍晚饭前回家了，是她mama坐着房叔叔开的桑塔纳把她接回去的。蔡小兰放下了兰香琴韵美容美发中心的所有业务，专门回家陪女儿高考，她说高考这三天都让江水萍在家里吃饭休息，保证吃好睡好，养足精神应对考试。

    江水萍回教室收拾书包时撅着嘴对夏晓荷说：“我老妈真没必要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她啥也不懂净瞎cao心帮倒忙，这样打破常规反而更让我紧张，跟你们在一起吃住多好。”

    夏晓荷说：“江水萍你不能这样想问题，你mama这是关心你，你可不能不知道领情。回自己家睡自己的床，有什么紧张的？我们想要专车接送，还没有这待遇呢！”

    “说真的，你跟我回家得了，明早再让我妈把咱俩一起送过来。”

    “我就算了吧，阿姨怕你受干扰，才接你回家。我如果像赖搭儿一样跟你去，不是更大的干扰吗？再说了，去你家，换了环境，我还真有可能睡不好觉呢。”

    听夏晓荷这么说，江水萍只能作罢，临走时叮嘱夏晓荷晚上早点睡，养足精神，明早考场见，并摆出一个胜利的V型手势。

    江水萍离开了，却把压力无形中传导给夏晓荷。

    晚饭，食堂做的是大米饭，rou炖茄子青椒，每人还配发一小段香肠。这饭菜搭配无疑是合理的，可夏晓荷端起饭碗，是一种食不甘味的感觉。

    饭后，夏晓荷邀孟凡秀在cao场走一走，平时最多走三圈，这次两人一共走了五圏。夏晓荷想让自己累一累，以保证晚上能睡好。

    夏天，天黑得本来就迟，快八点了，天还是亮着的。宿舍里的同学们不再像往日一样去教学楼上晚自习，不到九点就都纷纷洗漱完毕上床准备睡觉了。

    刚躺下，寝室外面忽然有人敲了一下门。“今晚大家都别再熬夜了，也别再没事唠闲嗑，都早点儿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明天才能考出好成绩。”是吕老师的声音。

    孟凡秀笑道：“吕老师可真逗，平时很少来咱女生宿舍，明天就高考了，他忽然来这么一出儿，我瞌睡虫都上来了，又被他给吓跑了。”

    同学们哈哈大笑，笑过，寝室里又静了下来。

    夏晓荷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望着黑夜中漆黑的天棚和窗外微弱的光亮，毫无困倦之意。她听到下铺的孟凡秀还有其他不知是谁发出高高低低的鼾声，听到外面马路上偶尔有汽车驶过，听到附近居民楼里谁家夫妻吵架孩子啼哭，听到乘凉的人们坐在一起唠家长里短……她平时从来也没有注意到学校周边夜晚居然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声音。渐渐的，这些声音都淡去了，连那偶尔一声的蝉鸣也停了下来，只有草丛里的夏虫在唧唧唧有节奏地鸣叫。夏晓荷有点儿心急，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早已入眠，所以这些声音都存在于她的世界之外。可是今天，就在高考的前夜，她却可怕地失眠了，而且头脑还极度清晰，课本习题考卷全在脑子里打转转，挥之不去，伴着唧唧唧的连贯的虫鸣，她知道，夏虫会整晚鸣叫下去，直至天明。

    她终于体会到了刘倩夜夜为失眠困扰的苦楚，理解了刘倩为啥对孟凡秀发脾气。对于失眠者而言，那一声声呼噜就形同示威，那个打呼噜的人就是不折不扣的仇敌。

    夏晓荷开始试着放空大脑，试着放松肩背，试着一遍遍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越数羊越多，睡意却迟迟不肯到来，迷迷糊糊刚刚做了个梦打了个盹，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像是一声号令，同寝室的8个人都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端起脸盆牙缸去水房洗脸刷牙。

    7月7日，这个牵动着全中国万千莘莘学子的高考之日终于来到了，十年寒窗，在此一搏。

    走进考场，按照自己的考号坐在座位上等待大考的夏晓荷，头脑开始有些昏沉，睡意忽然袭来。她强打精神，让自己振作起来。试卷发下来后，监考老师反复提醒考生别忘了在卷纸上方写上名字。夏晓荷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手竟然有些发抖。这种情况，是以前各种考试从来没有过的。她强打起精神，一道一道题认真解答，尽可能把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和日常生活中的积累完美地移植到这张事关她前途命运的试卷上，大多数时候落笔是果断而坚决的，也有时感到游移和模棱两可。

    语文，好在第一节考的是语文，是吕老师倾注一年心血带领同学们认真做好每一篇课文复习的语文，是夏晓荷曾经拿过全年组第一名的语文，是感性认识多于理性思维的语文。即便是这样，夏晓荷的好多背诵知识问题答得还是不好，作文组织得也不如意，总之，她认为对她平时的水平而言，这科算是发挥失常。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夏晓荷把试卷倒扣在课桌上离开考场。考场外已经有许多家长等候在那里，她看到了江水萍的母亲蔡小兰，看到了孟凡秀的父亲，看到了佟佳丽的母亲，周宇身边盘着长发的中年女子应该是他的母亲……在人群里，她还看到了吕濛初老师，一双眼睛紧盯着每一个走出考场同学的表情。夏晓荷是面无表情的，她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嗔怪，怪吕老师昨晚不该来宿舍敲那一通门，制造紧张空气，害得她几乎彻夜失眠，其恶果是语文考砸了。

    7日晚上回到宿舍，经过一整天紧张的考试，夏晓荷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熄灯后，她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一觉醒来时，已是早晨6点钟。

    以后的两天考试，夏晓荷因为不再失眠，所以头脑非常清醒，注意力相当集中，题答得也十分顺利，甚至远胜于平时模拟考试的状态。她在心里暗暗憋着一股劲儿，一定要把第一天因失眠而造成的考试损失在这后两天弥补回来。

    终于考完啦！当最后一节政治科目考试铃声响起，考生们走出考场时，每个人都感到从内到外的彻夜放松，走路的脚步也变得轻盈。

    吕老师依然站在人群里等候大家，所不同的是，前两天他只是默不作声地观望，这最后一科考完，他与自己的学生们一一击掌欢庆考试胜利结束。

    到夏晓荷这里时，他笑道：“夏晓荷，小荷才落尖尖角，今天终于看到你的笑模样了。我前两天不跟你们说话，是观察你们每个人的表情，一脸轻松的，肯定考得好，愁眉苦脸的，考不好的概率极大，唯有你这个尖尖角喜怒不形于色，我也猜不出更不敢问考得好还是不好。现在考完了，老实交待一下吧。”

    “还说呢，您那天跑宿舍敲门让大家早点休息，不敲倒好，这一敲，害得我立马紧张起来，一宿都没睡着。您让我交待，那我就如实交待了，您的语文我是真没考好，考砸了，您不要怪我，要怪就怪您自己吧！”

    一番话，把围观的同学和家长们都逗乐了。夏晓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变得伶牙俐齿起来，既倒出了憋了三天的一肚子的苦水，又不失幽默风趣，有如吕老师附体。吕老师闻此，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心中满是后悔和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