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长夜知多少在线阅读 - 第三十五章 理想的变迁

第三十五章 理想的变迁

    宋祖英唱的那首喜庆、欢快、甜美的《好日子》歌曲,曾唤起了无数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可以称之为一种理想。只是这种理想较之过去的纯真年代有着天壤之别。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理想主义盛行,除了压抑后的政治清明,还有“现代化”这么一个让人兴奋的东西。它似乎言之凿凿地会在不远将来的某个时候实现。其在政治、社会、经济等方面的伟大抱负,给了人们明确的心理预期。不需要心理防御,活在这种魅化的理想中,人是幸福的,能够超越世俗生活,是因为既可以赋予现在的生活以意义,又可以相信会有更好的生活。

    但是它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马上对这种理想主义进行了去魅,曾经被确定的未来,其确定性开始黯淡。而所谓的“现代化”被还原成世俗的物质主义,以及各阶层的博弈进程。到了今天,理想已然是一种隐痛,但它并没有死去。或者,它收藏在人们的心中、梦中、继续潜伏着。或者,它写在一张张年轻,但在世俗层面上过早成熟的面孔上,以“梦想”、“目标”、“价值”等替代性的方式说出来。

    简单地指责今天的年轻人没有理想也许是错的。只要一个人不拒绝未来,他就难以放弃理想,至少理想是他在残酷的竞争环境中往前走的拐杖。不同的只是,理想的内容变了,它的指向,它的表达变了,正如社会变了。我们不会一直呆在没有变化的世界中。当现在的社会结构,离过去已经很遥远的时候,理想和它的经典意义,也拉开了很大的距离,甚至彼此之间显得陌生。这正是理想在今天的本质:它已经世俗化、生活化、利益化。人们无法有一个好的心态去仰望天空,而只能是关心脚下,随时会担心生活的地基是否稳固。

    这正是理想的撤退,沿着物质化,沿着社会的生存竞争,以及心理竞争的路径撤退。但它的命运就是受挫。而正因为如此,理想的世俗化,反过来也成为人们,尤其是大学生、白领、公务员等年轻群体在心理上疗伤的方式。不安全感,使想要买上房子;能够有个好一点的工作;能够结婚、找到一个可以爱自己的人;想要收入增长能赶上CPI;能够实现人生某种规划,体现自己的价值;能够没病没灾,生活稳定等等世俗理想,这既是物质主义的后果,也是受伤后撤退的集体选择。

    现在,以毕志胜为代表的一些较为年轻的农民工,已经不在满足于简单的温饱状态,对精神、文化生活的追求也是日益强烈。在享受经济社会发展的成果方面总是偏爱大中城市,这里集中了绝大多数诸如医疗卫生、文化、教育、商业等公共资源,而在农村尤其是偏远的农村却显得非常贫乏,对公共资源、公共设施的占有率微乎其微。所以他们对城市生活的羡慕和想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强烈,但是,以他们的社会地位、户籍、经济状况等硬性指标想要成为这里的市民,哪怕是二等三等市民也都是望尘莫及的。尽管他们为所在的城市长高、增rou、扮靓贡献着自身的力量,却没有空间容得下他们。

    按照口头约定在元宵节晚上,老刘和席香卉要为毕志胜、王富余等接风,说是接风洗尘,实质上还是像上次那样到老刘与席香卉的出租屋简单地备点薄酒素菜,外乡人聚一起喝点小酒、唠唠家常、放松放松。不到晚上六点,席香卉就做好了饭菜。因为在这天晚上,历时十多天的烟花节将在闭幕式上达到最**,所以每年的元宵节工地上都比往日提前一小时下班。五点下班后,毕志胜让老刘先回去,他回到集体宿舍脱下工作服,换上一身比较干净得体的衣服,就匆匆忙忙地往老刘与席香卉的出租屋赶。在出租屋附近,毕志胜走进一家小超市买了两瓶简装牛栏山白酒,然后拎着酒走进出租屋。“小伙子,你怎么还客气上了?就那么来呗,还买什么东西啊?”老刘一边摆着凳子一边笑着对毕志胜说。“这不是正月吗?还没过完年那,空手来不是那么回事啊!平时就不给你买了。”毕志胜把酒发到桌上,说:“今晚就喝这个酒了,不过我得少喝点,吃完我得去星海广场看放花的。听说可好看了。”

    等第三个菜端到饭桌上时,王富余才叼着烟卷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席香卉又端上来一盘菜,说:“老王,就你自己来的,秦玉洁呢?”王富余坐到床沿上说:“她从老家回没回来那,回来那天我给她打电话了,她说孩子舍不得让她回来,求她在家多陪他们父子两天,昨天晚上我又给她打一遍没有接,随后就关机了。”正高高兴兴地忙碌的席香卉听到王富余的话,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愁绪。因为缺少了潘铁和秦玉洁,这次聚餐比年前那次相聚冷清了不少,除了老刘每个人都好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比如,席香卉今年过年没有回家现在还感到有点后悔,尽管对丈夫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孩子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rou,没有兑现对孩子做出的承诺,一想起来就觉得愧对孩子,尤其刚才听王富余说秦玉洁的孩子舍不得让mama回来的话后,心里就更加难受了;王富余因为习惯了与秦玉洁的“临时夫妻”生活,而且有了自私的依赖性,看见秦玉洁没有回来,竟然吃起秦玉洁丈夫的醋来;还不到而立之年的毕志胜,表面上惦记着晚上七点半上演的烟花盛会,而吃相有点心不在焉。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已经厌恶了生他养他的小山村,想要在这个城市有自己一席之地的想法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相对比较起来,老刘的心情没有什么不爽,比自己大四五岁的老婆憨柔的有些迟钝,任劳任怨地守候在老家,替他分但很多他未尽的责任。他的老婆从来不过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与否,也懒得打听他每月收入多少钱,他只需自愿地把钱定期地寄回家就后顾无忧了。

    就数不胜数的所谓“临时夫妻”而言,老刘与席香卉还算是有感情的,即便是这样,老刘对席香卉在钱物方面还是有很深的防范心理,并没有真心实意地对待她。在最初同居的日子里,老刘表现得很大方,米面油菜都是自己提前买好,偶尔席香卉下班稍带买回点菜,老刘总是半开玩笑半责怪地说:“你就不用买什么东西了,你是小工,收入没有我高,你只需多出点力洗衣做饭就行了。”每次听到这样的话语,席香卉都很受感动,心里想总算遇见了一个通情达理、知冷知热的男人。善良的席香卉并不知道,男人在和女人如胶似漆的时候所说的话大多数是不可信的,而处于情感热烈时候的女人又偏偏都变得低智商,就像人们通常所说的的那样: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瓜。就连骨rou相连的婚姻在激情过后都会渐趋平淡,更何况这种只是为了聊补情欲缺失、缓解寂寞之苦的、毫无法律保障的“临时夫妻”关系了。

    自从老刘和席香卉住在一起后,他抽空到旧物市场淘来了几件简单的家庭用具。并且一个人承担了房租,还负担了两个人吃饭的花费,他觉得这是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尊严,和一个原本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住一起,理所当然的应该提供她的吃住。所以,在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老刘是不让席香卉买菜买饭的,一般都是自己三天两头地到业户快要卖完的菜摊上,买被顾客挑剩下的便宜菜,价格是原来的七成,甚至是原来价格的一半。而且基本都是买大路菜,很少买鲜细菜。有一次,席香卉下班回来买了菜,还买一点鱼和rou,兴致勃勃地拎着回“家”了,正在抽烟的老刘看见后,喋喋不休地给席香卉好一番瞒怨。当时,席香卉被瞒怨的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为他的“大气”很感动。她哪里知道老刘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其实,老刘是怕席香卉以后,再自己拿主意买太贵的东西,那样就会打乱他的生活计划,超出他的经济预算了。对于日常开销,和多么长时间改善一次生活,他心里早就有谱了。

    或许是与席香卉住的时间长了,或许是为她承担了吃住的平添了底气,老刘对做家务开始渐渐收手了,到后来,一切“家务活”都完全是席香卉自己做了。虽然下班一起回家,但是老刘一进屋,就理直气壮地就做起了幸福的“丈夫”,小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看着席香卉淘米切菜,他感到心里很受用。在这个时刻,老刘深深地感受到,作为男人身边是不能没有女人的,女人是家的灵魂和标志,严格地说没有女人,屋就不能称之为“家”,充其量只能叫房子,没有女人的生活那不叫生活,斗室寒舍里自从有了席香卉,立刻就变得活色生香起来,屋里到处回荡着温情暖意,连空气甚至屋里飘浮的尘土都是甜丝丝的。此时此刻,老刘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席香卉给他带来的,是她让他在这离家千里迢迢的陌生城市,又有了一个家,一个不算太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