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间倒悬

    第178章人间倒悬

    这是一栋青砖黛瓦的四合院，大门敞开着，女人们端着盛满内脏的木盆依次往院内走。

    院落中央挖有一口大井，井口呈八角形，上用刻着符文的青石条护了半丈高的围墙。

    那扭曲火光与腥臭黑烟，全是从此井内喷薄而出。

    院内四角，各站一名虎背熊腰，着飞鱼服、持绣春刀的锦衣卫，目光炯炯，来回巡视。

    “慢着。”

    公鸭似的喊声响起。

    面白无须，着一袭蓝袍的富态中年站在喷火的大井旁。

    他兰花指一敲，把正准备将内脏投入井中的妇人拦住。

    【胡有德】

    年龄：40

    职业：宦官西厂监军

    状态：皇恩【受到天子恩威加持，攻击江湖人士时，增加30%的破甲率】

    技：神武古武术

    术：

    神武演术天罡护体

    神武演术阴风阵阵

    天赋：

    蛇蝎心肠【个人进入战斗状态时，不受任何恐惧类状态侵蚀，普通进攻有概率演变为致命攻击】

    无根之人【丢掉最后的累赘，将速度与防御发挥到极致，防御力提升20%/速度提升50%】

    陈厌趴在瓦房上，头上戴着那副脸谱面具，悄悄探出半个头，暗中观察。

    这姓胡的太监在纸面数据上，实力要比吴正亭高出不少，四个锦衣卫也不是泛泛之辈。

    西厂的人，还有锦衣卫，这都是天子的亲卫，竟然都聚集在这位于大山深处的偏僻山落中。

    有点意思。

    陈厌心下思索不停，看样子，他们将那些内脏投入正在燃烧的大井中所谓何意？

    是为了练功，还是炼丹？

    胡公公垂首盯着那井下，过了小半晌才如释重负，缓缓点头道：“火候差不多了，继续下吧。”

    身后端盆的女人已经排成长队，闻言立刻行动起来。

    噗通、噗通，血糊糊的脏器一落入井中，火势越发凶猛，噌地往外蹿出十几丈高。

    胡公公往后退了两步，抬头望着那妖冶的火苗，手舞足蹈，兴奋呼道：“好火！好火啊！”

    忽地，那井下传出极威严的一声冷喝：“胡有德，朕让你找的神人，找来了吗？”

    胡公公闻言大惊，赶忙跪下，剩余人等也齐齐五体投地。

    “回陛下，奴婢已经命坳山村的民兵去找了，就算是将这大山给翻个底朝天，也要将这神人找来！”

    千里传音？

    陈厌愣了下，那一国天子断然是不会出现在此等穷乡僻壤中的。

    “要速战速决，将其寻到后，一刻也不能耽搁，立刻将其投入井中。”

    “奴婢明白。”

    要把我投进井里？

    陈厌冷笑，这大明国对他们演神者的态度，不是一般的恶劣。

    地狱开局啊！

    既然如此，那就先用这些朝廷的鹰犬祭祭刀，并从他们口中探听些消息。

    他捏住块瓦片，正要投掷出去声东击西时，忽然门旁锦衣卫冷声一喝：“谁！”

    胡公公身上喷涌出一股罡气，像是一层厚玻璃包裹着他的身体，其间还有像棉絮似的血花飘荡，看上去就坚硬无比。

    “各位大人，是我。”

    刀疤村民躬身前行，抱着拳，极为恭敬地走了进来。

    胡公公平静道：“你回来干什么？那神人找来了？”

    “回公公的话，我们已经找遍了您所指示之处，可并未发现那神人踪迹……但之前那些匪贼曾来过，所以小民怀疑，神人是不是被他们带走了？我想现在应该立刻攻打山寨，即使找不到神人，可有了那些人的心肝，今年应缴的药材份额就不缺了。”

    胡公公轻咳一声，淡淡道：“既然有了决定，去做就是，何苦还要回来问咱家？”

    刀疤男面露难色，“只是那山寨易守难攻，倘若公公不出手，恐怕……”

    “让你们替陛下办些事，瞧你们那不耐烦的样子，咱家是奉圣旨来守炉的，离不了半步…倘若你们办不成这事，那便自己跳进井里，给陛下做药材吧。”

    药材？

    陈厌闻言目光阴沉，还真让他蒙对了，当今大明皇帝，竟然拿平头百姓心肝炼药！

    看来这就是吴正亭等人，为何会说这坳山村民是恶鬼了。

    若非恶鬼，又岂会助纣为虐，行如此毫无人性之事？

    胡公公咯咯冷笑，刀疤男满头虚汗，直接吓得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哼，一帮蹬鼻子上脸的狗东西，竟还敢驱使起本公公来了。

    胡公公阴恻恻想着，直到对方磕到头破血流，他才道：“行了，也知道你们有难处，就让这四个锦衣卫随尔等去剿匪吧。”

    “多谢公公大恩大德，我等誓死为公公效命！”

    刀疤男颤声站起，随锦衣卫们一同快步离了院子。

    陈厌暗自点头，现在就剩一个阉人，可以速战速决。

    “还想拿老子炼药，就不怕你爹在井里撒尿？”

    “杀！”

    “斩草除根，一个别留！”

    突然，肆虐的冲杀声、村民的惨叫声，一同在院落外响起，整座村庄同时沸腾起来。

    陈厌听得清楚，这声音，竟是吴正亭他们！

    胡公公闻声，平静的表情陡然一变，

    他转身便要出院查看究竟，但刚往前走了两步，猛地停下回身一甩衣袖，啪地将从半空急速掠来的黑瓦击至粉碎。

    与此同时，高大人影从天而降，修长刀锋力劈华山，人杀意已然逼至他颅顶。

    “好俊的身手啊！”

    胡公公双瞳快速缩小，陈厌的速度快如雷霆，令其由衷赞叹。

    咔嚓，刀锋像是斩在冰碴上，胡公公放出的护体罡气，被磕出一条参差不齐的巨大豁口。

    叱火！

    陈厌双脚点在地上，握住刀柄的双臂顺力下压。

    汹涌火焰从刀身卷出，贪婪燃烧罡气的刹那，胡公公虽仓皇后退，但眉眼间却爆发出强烈喜悦。

    “好厉害的手段！神人！你就是神人啊！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厌戴着脸谱面具，双眸冰冷，不带半分感情色彩。

    一击未成，刀锋又迅猛前突，飞速刺向阉人胸口。

    胡公公小腿处缠绕着半月形的漆黑风刃，双脚悬空平移后退，虽速度凭空拔高不少，但跟陈厌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见避无可避，他满脸肥rou猛颤，竟一转退势，悍然迎着刀尖前冲而去，裹着罡气的双掌左右开弓，砰砰对准刀身一拍。

    这老阉狗力气还不小啊……陈厌前行的杀招顿了一下。

    胡公公见状微喜，正要乘胜追击时，却悚然变色，只见对方的身体往地下一沉，竟然消失在了原地。

    院子里静得令人发指，门外的大街上匪徒纵横，村民匆匆逃命。

    胡公公在原地打转，眼球飞速转动，喃喃自语，“去哪儿了……”

    当他察觉到冰冷杀意从裤裆下传来时，似乎已经太迟了，坚硬的刀身刺破夯土，向着他的无根之处扎来。

    噗嗤！

    陌刀尽数刺出，却扑了个空。

    陈厌从地下钻出时，站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尊巨大的怪物！

    ……

    “杀！杀！杀！杀个痛快！”

    村外，山匪呼啸，去而复返的吴正亭众人像蚂蟥一样，钻进村子各个角落。

    不管老幼还是妇孺，只要被他们碰见了，便直接剁成rou酱，半个活口不留。

    至于那四名锦衣卫与刀疤男，早已被他们合力斩杀。

    “大哥，你看！”

    忽然，有人一指坳山村中心的院落。

    吴正亭依声望去，只见一怪人头大如阁，与常人无异的身体下方，则是两条数丈长的粗腿。

    “是那阉狗！”吴正亭咬牙切齿，抬刀一指，“走，合伙宰了他！”

    【神武进化部位头颅、双腿】

    “倒是有点儿法天象地的意思。”

    看到瞬间膨胀而起的胡公公，陈厌想起了在宋金战场碰到的那只蟹妖。

    倏地，对方一张大口，整个人像放气的皮球，身体飞速缩小的同时，龙卷风样的狂乱黑色气流从其嘴里喷出，铺天盖地的朝陈厌绞杀而去，削铁如泥的燥烈罡风瞬间将其淹没。

    “就算是铜墙铁壁，这一招下去也要粉身碎骨了……”

    须臾间，胡公公的身体恢复正常大小，可刚落在地上，突然像是抽筋一样，浑身筋骨一阵酥麻，犹如过电。

    积雷反制！

    胡公公得意之色顿时消散，当看向陈厌时，更令他不敢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陈厌浑身都被血色火焰包裹，风轻云淡地从乱麻似的罡风中走出。

    月牙形的黑气像是秋叶，一大半都被火燃烧殆尽。

    这罡风虽烈，但作为远程攻击，已经被削弱了60%的威力，剩下的根本破不开护持他身体的火与气功。

    胡公公心中阴沉，想逃，却被依然萦绕在关节处的电流所掣肘，仅是瞬间的失神，强烈的痛楚便从胸膛传来。

    陌刀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喷溅。

    “说，大明皇帝怎么知道会有神人降世？你们用人炼药的目的是什么？”

    死意袭来，胡公公反倒陷入宁静，他满脸鲜血，僵硬讪笑，形容格外恐怖。

    “阁下…不愧是神人，竟然知道了这么多…既然如此，那剩下的，为何不自己算算呢……”

    “不说，就把你扔进井里。”

    “求之不得，请从速。”

    这阉人还真是忠心得很啊，陈厌知道威胁没用，一甩刀将其身体挑飞至井中。

    【高浓度血食已投喂，普蛇卵孵育进度：0.1%】

    与此同时，吴正亭等人正好冲入院中，目睹了此幕。

    “你是，那位侠士！”

    陈厌虽然脸上套着面具，但衣物与兵器却未变，吴正亭一眼便认了出来。

    “侠士，竟然一人便斩了这阉狗！好生本事啊！”

    见被认出，陈厌也不故弄玄虚，他也正好有问题想问吴正亭等人。

    “阁下不是已经回山寨了吗？为何会去而复返？”

    吴正亭拱手道：“不瞒阁下，我等本来是要回寨的，但走到途中，却见那山上火把不息，一干村民没有追击的意思。

    虽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把戏，却清楚此刻村中定然空虚，于是我等便杀了他一个回马枪。

    本想着拼上我等兄弟所有人的性命，才能宰了这老狗，没想到侠士竟然捷足先登，一人斩敌……请受我等一拜！”

    说完，他率先跪了下来，跟随而来的众人对视一眼，也相继跪下。

    “举手之劳而已，诸位请起。”陈厌摆了摆手，“为什么这村中要造这么一口井，还要用人炼药？”

    吴正亭等人站了起来，闻言面面相觑，他有所警惕道：“阁下不是大明人？”

    “从前跟随师父在山中修炼，近日才下山，对民间的风土人情确实不太了解。”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身好本事。”

    吴正亭心道，这大明国尽人皆知的事，他却不知道。

    但应该不是敌国探子，否则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阁下有所不知，这建炼人井一事在大明可不是孤例，可以说只要是大明的村、镇、县、府，都有这么一口井。我等也是因为此井，才无奈上山做了盗匪。

    两百年前，朝廷废除了田赋，当时举国欢庆。可没多久，朝廷来了旨意，要各地都修建这样一口井，并新立下了人税。

    所谓人税，便是每年，各家各户，都要交出一人，活活宰杀后，投入这井中！开始没人愿意，但后来，朝廷又颁布了律法。

    说，不交自家人也可以，只要每年都投人就行，否则满门抄斩……哈，这下可好了。官大的杀官小的，官小的又狠狠盘剥老百姓，民间更是恃强凌弱。

    上百年来，人间倒悬，民不聊生啊！

    我等的家亲兄弟，全是被这坳山村里的王八蛋活活杀死，塞进这井里的！我们没办法，为了自保只能上山为匪。

    至于用井炼人是干什么？民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皇帝老儿为了练功，有人说是为了祭神……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陈厌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恶怒，大明国每年每家每户都要以人为殉，那一年要死多少人？

    忽然，吴正亭又跪了下来，诚恳道：“我等正要前往陕府，听说那里的百姓已经开始准备起义了，阁下神功盖世又侠肝义胆，何不与我等一起？”

    他话音未落，陈厌已从他身旁走开，来到井前向下细瞧。

    只见十丈来深的井壁全是用浑铁铸造，上面阴刻着密密麻麻的符。

    一团如鬼怪似的火焰竟然无根自起，飘荡于空中，幻化为吞人怪兽。

    见陈厌不理睬自己，吴正亭无奈摇头，直到拉拢一事定然没戏。

    “敢问阁下要去何处？”

    陈厌回头看他一眼，含糊道：“有缘自会相逢。”

    “有一事想拜托阁下，还望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