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四）

    在领到一日口粮入阵的那一刻，苏小乐都不明白，这是一种出于什么样心态的选拔。

    纵然知道江湖是血腥残酷的，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他之要取的第一个人头，他之要沾染的第一滴鲜血，竟然会是跟自己相伴左右一同长大的同门师兄弟们。

    手中紧紧握着剑，他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rou，剑刃上还滴落着温热的鲜血，不过是入阵不到一刻钟，便有人向他出剑，强烈的求生欲望和不甘，迫使着他出剑反击，已经不知道是怎么夺取了向自己出剑之人的性命，他蹲下身在这个同门身上翻找着，拿出了他裹在怀里的口粮，那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不过片刻的停顿，他终究还是将这一日的口粮塞入了自己的怀里。

    转身看着周遭人惊悚的眼神，他快步的向着阵眼中心跑去，他要出去，他要去质问那个绯衣女子，怎么忍得下心叫他们自相残杀。

    那是第七日，最后一个同门倒在他的剑下，他的眼神已经冷漠到麻木，一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疲倦的抱着手中长剑靠在一旁的石壁上休息，因为接连的闯阵和厮杀，他的身上也负了不少的伤，脸上身上沾染的污垢中已经分不清，那些血渍到底是来自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摸出怀中带着血渍的馒头，他送进嘴里咀嚼了起来，眼泪却是忽的就从他的眼眶中落了下来。

    再次见到绯衣少女的时候是在十日之后，她如约而至，在锁剑阵外的草庐里。

    那个时候他躺在床上仍由着师傅给自己涂抹身上的伤口。

    在见到那个绯衣少女的时候，他没有跟着师傅下跪，而是从床上一跃而起，拔出枕边的长剑直指少女的眉心，剑光绯寒映着他年少愤怒而绝望的双眸。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剑吓得大惊失色，却只有剑下那个少女看着他眼神沉沉无波。

    她扬手制止了所有要上前的人，看着他道：“心痛了，绝望了，这你就承受不了了么。”

    “我听你师傅说，你想要做碧落黄泉那样的人，然，你却是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样的人又怎么做的了碧落黄泉那样的人。”

    颓然间，他握在手中的剑有些微的颤抖。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少女看着他握剑而颤抖的手道。

    看着少女决断冷漠的眼神，他终究是没有下去手，将手中的长剑运劲折为两截，他跪拜在地。

    “属下苏小乐，愿从此效忠于主上，若有违背当如此剑。”

    绯衣少女看了看他面前的断剑，蹲下身来捡起其中一截交到他的手中。

    “你要记住今日之誓言，你是即将要成为传奇的人，日后你所走的路当同我一样，充满崎岖坎坷，你要经得起这世间的风雨洗礼，能为我重用的人，绝不能有一丝退缩的意志，只能一直往前……”少女说着，最后她站起来背转过身“即使那前面暗的看不见任何一丝光线。”

    他长久的跪拜在地，握着少女给他的断剑，沉默无语。

    如果这就是成为强者的法则，成为一个传奇的必经之路，那么他宁愿自己从来就没有许下这样的誓言，宁愿在同伴剑下倒下的那个人是自己，然而，这世间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一切都不可能再重走一遍。

    这是年少时在他心间烙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