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风鬟雾鬓
越野车又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祝凌绯看着窗外的景色，突发奇想，不顾系统警告降下车窗。 刚打开一道缝隙就涌入一股灼热的气浪，那种感觉如有炭火滚过全身！ 尽管她马上就关闭了车窗，但就是这一瞬，白易眼中的她，发丝轻飏，风鬟雾鬓，朦胧的光线下如飞舞的流萤，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哇，这也太热了吧！”祝凌绯拈起衣襟抖动衣衫，看向温度计时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笑容甜美地说道，“你敢信吗？外面已经七十多度了！” 白易沉醉于诗意的画面，也被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勾起无数回忆。 曾经在一千多年前的蛮荒大陆金阳王国，他与金玉凌人也有过类似的冒险经历，同样只有两人，身处无人的旷野，就连那种淡淡的情愫也与此时相同。 尽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可是他怎么会忘记呢？他与金玉凌人相逢是一切故事的开端。 他又怎么能忘记呢？就算能够忘掉过去减少痛苦，可是失去了所有记忆之后他还是那个他吗？ 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浮现于眼前，白易兀自出神。 祝凌绯的身世已经揭开，她就是金玉凌人的克隆人。离开天瑞城后，他不只一次想过姬良伟是从哪里得来的金玉凌人细胞，一度想要顺着这个线索追查，哪怕再度返回天瑞城。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死了。 “一千年前，那场人类组建的联合远征军远征赤荒大陆的战争我参加了。” 祝凌绯还在擦着额头的汗，并将空调的功率调大。因为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下。 “你说什么？” “我生活的那个时代，也就是冬眠的那一年，人类联合远征军远征赤荒大陆的战斗，我参加了。” “你是说4934年联合远征军远征赤荒大陆的战斗吗？” “对。那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我都参加了。我所在的是北路军，一直到最后的决战黑雾山之战，我就是在那场战斗中失去意识的……再度醒来就是你们从冬眠舱中发现我，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 “是因为受了重伤导致的昏迷吗？” “受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怎么了？” 白易欲言又止样子让祝凌绯感到奇怪，因为像这样吞吞吐吐可不是他的风格。 “另一方面是有人……在后面攻击了我……”白易看着她不断眨动地清澈大眼睛说，“你知道，在战斗中人通常都会把背后交给最信任的人……” 祝凌绯懂了：“你被你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是的，她电了我。” “哈哈哈……”祝凌绯忽然笑了，“你像我电你那样吗？” 笑声戛然而止，她的表情也变得凝重，和白易一样——他怎么可能不凝重！ 白易颇有几分感慨地说：“背叛我的人就是我的女友，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魔女’。” 祝凌绯愣了半晌，才说：“我记得……记得你说过你的女友叫祝……祝凌人吧？和我的名字就差一个字。” 白易摇摇头说：“就是金玉凌人。” 祝凌绯又愣了。“可是……可是……”她仿佛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白易淡淡地说：“黑雾山之战……星际之门被打开了，异种入侵，战斗到了最危急的关头。我也受了重伤……我们背靠背战斗，然后她……金玉凌人将我击晕了，我就此陷入昏迷，直到一千多年以后……” “可是……”祝凌绯问，“你不是说，我和你的女友长得很像吗？” “不是很像……” “咦？” “是一模一样。”白易说，“祝凌绯，我实话告诉你好了，你就是金玉凌人的克隆人！” 祝凌绯表情顿时就变了。“我才不是……不是那个……那个……” “你们称庄吕为‘魔鬼博士’，称金玉凌人为‘魔女’，可是我觉得那不是真相。” “什么意思？”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件事？” “就是流传啊，网络上也有记载……” “网络上的记载我也看了。异种穿越空间之门后入侵尘荒星，因为难以将它们彻底消灭，所以庄吕释放了卍状病毒，人类也因此感染了病毒而大规模死亡。庄吕就有了魔鬼博士之名，而从监牢中救出他的金玉凌人被称之为魔女。”白易说，“是这样的吧？” “是啊。” “虽然过去了一千多年，我也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我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隐情。” 祝凌绯因为这件事显得很不开心。“就算你这么说，可我还是不懂。比如你的女友金玉凌人为什么要攻击你呢？” “凌人为什么攻击我？我为什么会被冬眠又在这一千年后醒来？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都好了？我为什么无法使用圣印能力？我身边的人在我昏迷后都怎样了？那场战斗战况危急与云荒大陆远隔千山万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都不知道……” 祝凌绯叹气道：“其实说到隐情，我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你也看到了尘荒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没有魔鬼博士释放的卍状病毒也不可能生存那么多人。” 这番话，无论是谁最先提出的，就像是在为庄吕洗脱罪名，白易并不认可。 “如果说无限吞噬与分裂的异种入侵尘荒星是一场灾难，那么释放卍状病毒也同样是另一场灾难。用一场灾难代替另一场灾难都是不可饶恕的。” “是的，我们不能用结论倒推原由，事情的先后顺序也不能颠倒。” 白易又问：“如果没有病毒，人类能否彻底消灭异种？” 祝凌绯当即就摇起了头：“很难说。能否彻底消灭异种很难说，能否像现在这样与之共存也很难说，因为异种的生存与繁殖能力实在是太强了。但是嘛，也并非一点办法都没有，当时据说已经有人提出了‘防火带’的设想，将异种用沙漠隔离，然后将它们慢慢消灭。” 一时寂静。 祝凌绯想来想去，始终对于自己是“魔女”克隆人这件事无法接受。 “白易，你非常恨她吧，你的女友背叛了你，从背后电晕了你？” “以前是的……” “现在呢？ 白易摇摇头，说：“因为我活下来了……”一阵出神，他说，“其实……我得承认……那种情况，我受了那么重伤的那种情况，在她电晕我之前我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战斗很惨烈，伤得很重，我以为我必死无疑。而如果我真的死了，肯定是带着对她的恨意死去的。但是……过去了一千多年，我又醒了。所以……”说到这里，一声叹息，“所以过去了这么久，我一点一点想通了很多事，逐渐意识到，她那么做也许是有原因的……” “是为了救你吧？”祝凌绯说出了他没说的话，表情也随之转阴为晴。 “也许吧。可是我想不通她是如何做到的，也就是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白易没有解释金玉凌人拥有的门能力，那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将濒死的他及时送回云荒大陆的方法。 他望向窗外的眼神空洞，仿佛看向另一个世界。 良久，他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曾经对她说，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也答应过她，等到一切危险、灾难、战争……都过去，等到一切都安稳下来，等到……”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颤抖，“等到天下太平了，生活安稳了，会给她一个答复……可是……” 可是她不在了，她们也都不在了！ 只剩他一人，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一阵沉默。 祝凌绯柔声道：“白易，你不要太难过了，那些都是往事，都过去了。” “是的，都这去了……你说的对。”白易就那样低着头说，“你知道我在想通这些事前，为什么会认为金玉凌人是背叛吗？” 祝凌绯摇摇头说：“不知道。她攻击你的原因肯定不是想要真的伤害你，对吧？你是怎么想的？” “因为……她曾经一度想要和我殉情！” “什嘛？”祝凌绯大吃一惊，声音顿时高了八度！仿佛发现了值得深挖的宝藏，旅途的乏味一扫而空，脸上顿时焕发荣光。“这事儿，我可得听你好好说说。” “你不要这样！”白易对那件事其实是有些羞于启齿的。 “什么不要这样！快说，快说！我的过去你都知道了，你也必须告诉我你的过去。”祝凌绯摇着他的胳膊催促道。说到这里，她想到了什么，这事儿她之前好像也想过。 白易说：“你记得一千多年前，尘荒星大致分为四块大陆吧？我与金玉凌人就是在蛮荒大陆相识的，那上面也有一个名叫金阳国的国家，不过是一个王国……” 白易将他与金玉凌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祝凌绯全程兴致高昂，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就听不懂的，或者他没讲明白的地方发问。 在白易看来祝凌绯仿佛在通过他，了解自己的“前世”，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奇妙。 祝凌绯听着听着表情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没等他讲完，她就打断他说：“我懂了，金玉凌人要和你殉情也是因为你脚踏多条船，对吧？”她面色阴沉着，“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就直说吧，你当时身边有多少个女人？” “你注意听，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话没说完再次被打断。 “这就是重点！我想听的重点，你别想转移话题！” 在金玉凌人的故事后是苍穹帝国的故事，以及后来的那场联合远征…… 两人就这样一路聊着、吵着、闹着，枯燥的旅途因为这些话题而变得妙趣横生。 越野车行驶到了平坦地面，车速稳中有升，除了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外便是洒满路途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