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就在北河的全国u17中，蓬蠡队第二阶段的第一场比赛正如火如荼之时。 远在1000多公里之外的蓬蠡队老家——徽省。 8月的天正值酷夏，庐州的天气也同样非常炎热，此时虽已是时值傍晚，但太阳依旧高高挂着。 暴晒了一天的路面远远看去，更像是像氤氲着腾腾热气，人置身其中,踩在上面都能感觉透过鞋底的热。 天是真的热！ 路边，省排球队总教练鲁建国，堆开了车门，从开着空调满是凉爽的出租车里下来，陡然间就感觉被一阵热浪包围。 瞬间就让他感觉不舒服了。 而且，热是一部分，心里的烦躁则是另一部分，两相一结合,不舒服的感觉那是从内到外。 抹了把额头,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鲁建国眉头拧的更深了。 抬眼看，地方到了。 这就是他大下午还顶着热，抱着身体不舒服也依然要跑来的地方。 马路对面，一座颇有些老旧的建筑大门侧旁，白底黑字的牌匾上，清晰的印着几个大字——徽州省体育局球类运动管理中心。 今天就清楚说一回吧，真的不能拖了！ 看着门口，鲁建国的手压了压裤兜口袋，暗自感受了一下裤兜里的厚度，心里暗自决定。 穿过马路，鲁建国快步的走进了大门。 大门口的保卫看到有人晃了进去，从传达室的窗户里伸了下头，看到是这老头以后，跟着摇了摇头，也懒的出来喊登记。 直接抓了登记册，刷刷刷的就填了来人信息。 一边填着,一边心里还在嘀咕。 这老头,又来了，这连续跑了不少天了，也不知道天天过来都是干啥。 也没见哪个项目的主教练天天往中心跑的，听说那天在江主任的办公室里不知道说了啥，江主任似乎声音的动静还挺大，真是…… 保卫暗自摇头吐了吐槽。 此时的鲁建国可没空想别人的吐槽与否，他走进中心大门，穿过门内小院，脚步一刻不停的就走进办公楼。 老式的5层楼，也没有电梯，他顺着楼梯，头也不抬的径直就爬上了四楼。 一路上多少碰到了一些人，有人认识的还冲他打打招呼，不过，他也只是点点头做了下回应。 而且，回应时的样子可并不太好看。 他的面色本来就有些黒沉，加上严肃、凝眉甚至还带了几分燥的表情,这一看就更让人觉得黒沉了。 就好像，很不乐意见到你似的。 这让不是太熟，只是认识表示友善打招呼的,多少感到了几分尴尬。 可老头楞是没理，他们也只能无奈苦笑。 他们也不由的就看向了老头的背影，只见他穿过楼道，走到了靠后的一间办公室前，接着只敲了一下门，然后推门径直而入。 也不知道江主任今天能怎么！ 那一间办公室，被人念叨的江主任此时确实不知道怎么的了。 听到敲门，他心里多少突了一下，但他依然喊了声进，就是一声，然后，果然见到老头推门而入。 让他都要苦笑几声了，怎么就是这么坚强、坚持，这么的…… 好吧，有几个经过那个时代的老同志不坚强的？ “鲁指导，先别说话，先坐下歇会！” 看鲁建国似乎又打算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他放下手里的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虚压了压手。 接着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从一边的饮水机里接了杯水，走到鲁建国的面前，递了过去。 “大热天的，哪需要这么跑，事情之前我不已经跟你说过了吗。而且，你说的，我向主任汇报过了，我们主任办公会上，也讨论过。不过，现在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嘛，你也太急了些……” 江主任露出了一丝笑容，半真半假的埋怨道。 “嘿！江主任……” 鲁建国是真有点渴，接了水杯也没客气，咕咚咕咚的把一杯水灌下去，就开口道：“我是急啊，但我没法不急……” “你啊……” 江主任保持不住笑意了，眉毛也拧了起来。 “先别说，江主任，如果说纪律，说程序，说什么上上下下组织关系，我老鲁都懂，您也别废这个力气来给我说了！” “我从干教练开始，经过的事也不少，不管是那段时间还是改开之后，什么我没经历过。” “那……” 江主任正待开口，结果鲁建国根本就不管不顾的继续在说着，：“江主任，咱们共事过多久？有小二十年了吧，打您刚进入训练基地的时候我们就认识。当你下属也有小10年，我这个人什么性格您应该清楚……” “很多人说我是麻烦人，说我总喜欢摆老资格，动不动遇到事就扔资历出来，喜欢和领导胡搅蛮缠。 就我刚过来，遇到的那些个人，肯定都没少有人在心里说。但我老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旁边是只看的，您不会不知道。” 江主任无奈的点点头。 确实时间挺长了，他还年轻那会，刚参加工作没几年就和鲁建国认识了。那会儿的鲁建国可比他在省里有分量的多。 因为训练中心工作的关系，他们接触的比较多，其实他们处的一直不错。 鲁老头还真没有很多人说的那样喜欢摆老资格，只是看起来作风稍微严谨、硬派了一些。 反而，他是一个很愿意照顾别人的人。 当然，他感觉老头帮人的原则也很强，前提是你这个人值得他照顾。 工作能干的，愿意干的，哪怕干的不太好，他也愿意关照，如果再有点水平、潜力的，那就更别说了，只要这个老头能做的，他基本都会帮忙照应。 说起来，从那一个时代过来的老体育人，很多都是这样，有时候真不得不说，他们是一群有着信仰的人。 对国家、集体，以及项目本身的信仰！ 因此，他其实真的很尊重这些老同志。 当然，对鲁建国尊重，在职权范围内，能照顾就照顾，多少也是因为当初在基地的时候承人照顾的情分了。 不过，鲁建国的分寸一直很好，从来也没有所谓套老交情之类的，这点很让他满意。 而因为身份的变化，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反而很自然就从原本的小江，变成了江助理，江主任，称谓上，也从你变成了您。 说实话，他不在意这些称呼什么的，但这些细节，很能反应问题。 因为江主任知道，鲁建国并不是那种迎奉领导的人，之所以这样，大概只是因为，他尊重规则，尊重某些组织上的程序罢了。 这一点，其实更让他满意。 这么多年，旁人看到老头经常来和他吵吵啥的，是仗着年龄大，有资历什么的？ 其实不然，鲁建国找他什么事的时候，基本是在按照正常的程序，从理上来说服他。 人家讲理、讲据，还能踏踏实实的管好自己的工作。 虽然这些年排球队成绩不太好，但他们这些领导，其实都从心里依然觉得，鲁建国不错！ 可现在这一次，理有，事也能说，但这个事情，真不是那么个事，有些事看起来都是他们可以决定的，但其实，这个前提，是没有目光关注到的情况啊。 “鲁指导，事情真的还没定下来！再说了，你也才刚过60岁，不算老，就算是决定下来了，还是需要你帮着掌掌舵的。” 江主任不得不再解释了一次。 “唔！” 鲁建国沉默了，脸上的神色也可见的越来越暗，最后轻叹了一声。 “江主任，苏省那边的那个人，我知道了！” “嗯？！” 江主任眉毛不由的轻颤了一下，不过转念间就恢复了原状，心里也是暗自摇头。 排球的圈子确实不算大，鲁建国干了几十年排球教练，这点消息人脉还是有的。即便是跟局里，肯定也是有些消息共通往来的。 知道了真不奇怪。 事情说起来也是正赶上了。 鲁建国年龄确实大了，他自己也几次说着要退，最近两年中心已经开始着手考虑后继人选的事。 本来那位杜教练就是可能参考的后备，只是鲁建国的意见他们也是听的，工作上的事情，鲁建国基本是把事情本身放在人情的高度之上。 杜教练不太合适当“主”的那个，至少暂时不行，还需要多些尝试，多些锻炼。 这是鲁建国的原话，中心也给与了慎重考虑，事情也暂时就这么放了下来。 看发展，也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好在，老头看来还能顶，有他在，排球队虽然不一定好，但也不至于更差就是。 就在今年，前几个月，鲁建国还弄了那些动作，让他们这些领导看到了老头依然积极进取的一面，着实挺让人欣慰的。 前些时候，鲁建国提出了加个助理教练，加个营养理疗，他们也都同意了。 助理教练自然就是卢林。 其实卢林他的印象真的挺深的，曾经徽省排球运动员中的门面，他能不熟吗。 虽然没多少教练经验，但人家好歹是顶级运动员出身，要真当个教练还真不算什么大事。其他省多的是这样的情况，何况还有老鲁推荐。 结果，没多少天，鲁建国直接又推荐这个卢林来接班了。 原本他们其实多少也考虑过，江主任可以说是比较了解鲁建国这个人的，他从鲁建国要卢林进教练组的时候，他就觉得老头是有意要培养卢林。 他也觉得无可无不可，还是那句话，顶级运动员退役当教练，甚至直接当主教练的真不算破格。 就这个事情和中心其他领导沟通过，也向主任汇报了。其实定下来，好像也可以的。 他们球管中心原本选个运动队教练，完全是他们的工作范围，也不是大事。 可事情偏偏又有些波折！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应该知道，这是金局长在局办公会议上提的，当时我们主任在你推荐之前也没觉得有什么合适人选，就应承了下来，而且也得到了局长的首肯。 这个事也被当做局里吸引外省优秀人才的一项举措在办，通过这些事，也是我们徽省向其他地方释放的一个信号。 后来就是金局长搭人脉、人情，也做了不少工作，这事才算敲定了大半。 你应该更知道，咱们徽省的体育环境在这里，招人招教练，往往都很不容易。内部挖掘，外部引进，两手齐抓，也是局里现在所定下的工作方向。 所以，事情办了，信号释放了，不能没有个结果啊。所以，卢林这里……”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就是我去找金局长去？或者直接找局长去？” 鲁建国没太管解释，前因后果虽然他没具体了解的那么清楚，但已经知道人了，他打听下，多少都知道了些细节。 但他现在不想考虑这些所谓的规划和方向，更不想考虑隐隐的是不是还有金局长的面子问题。 他希望的，他们排球可以从实际、实效上去考虑。 这是说辜负领导努力，否决领导意见的事吗？ 他一个运动队教练，也不想有那个考虑的觉悟，早有这个觉悟，他或许就已经是坐在办公室的人之一了。 “你这是……你怎么就这么拧的呢！” 江主任很没好气的说道，只是看到鲁建国那张黑脸，消瘦、疲惫，60多岁，却是日渐苍老的脸庞，他终究轻叹了一声，道：“事情我跟你说的更直白一点吧，确实还是没定！但既然走到这一步，可能性已经非常大，无非就是合同内的待遇问题还没有具体谈妥……” 这一次，他说的很直接了。 “卢林是个人选，你不是说要正式建二队吗？就让卢林先做二队主教练，我们也可以给他最大程度的自主权。或者不行，在省队就做个第一助教，他也才30多，年龄也不大，未来的时间还很长，要是以后有什么变动……” 江主任说到了这里，鲁建国插了话，：“嗯，变动，就是干几年，或者一两年，或者一届全运会，不行了让人家走人。然后卢林再补上？是吧？” “你就见不得好的？苏省那位教练，你既然知道，水平方面肯定也是有概念的，而且……” “而且，国内的人脉也挺不错，是吧？我就是知道，就是知道我才几天跑几趟，这么说吧，我真不觉得他合适咱们徽省。甚至我都觉得他不再适合带排球队。” “鲁指导，鲁老哥，你也别这么武断，你现在这个态度有些置气了啊！” “江主任，真的不是我置气。排球是在发展的，有些思想也是要跟上时代发展的。我都60多了，我之前干工作，都还一直尝试着接触各类新兴事物呢。 抱着出过成绩的东西，一直就这么守着，真的能行？” “好吧，我不评价别人，人家比我有荣誉的多，没准现在也已经改变了。我就说个更实际的。” “江主任，我在排球队待不了多少天了。” 鲁建国有些遗憾，又有些萧索的叹了口气。 “这怎么说的，你虽然是说要退要交班，但可不是说要马上离开队里。你不是说前面的工作刚铺开？很多事情你可都要继续帮衬一下，没有你在，想理顺……” “江主任，我也想啊，可惜不行喽。拖的时间不少，家里快造反了。我也不忍心老伴和孩子们继续陪着我折磨……” 说着话，鲁建国在裤兜边摩挲了几下，似乎有犹豫，摩挲几下后，才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手终究是伸进了口袋，然后，一张叠了几叠的纸被他拿了出来，伸手递到了江主任面前。 “这是？” 江主任接了纸，带着疑惑的眼神看了看一脸郑重，却也萧索的鲁建国，这才轻轻的把纸展开。 “嗯？” 随着纸慢慢被展开，江主任的眉头不由的就跳了跳，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