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会议、通知
五月的一天， 徽省庐州保和区。 省体育局球类运动管理中心，综合会议室。 宽敞的大会议室里，环形的会议桌旁，管理中心主任、分管副主任以及各项目负责人，20多个人正襟危坐的围坐一圈，人坐的满满当当。 中心主任端坐其上,会议由他亲自主持，这也是每个月例行的工作会。 4年一个大周期以全运为主，一年一个小周期，则围绕在职业赛事。 国内大多的项目赛事，成体系的比赛赛事基本都是跨年。 因此，时值五月,正好都是上年结束,下年准备的时候，算是承上启下的节点。 也是如此，这一个月正好该是汇报上年，规划下年的内容，所以很多项目的负责人的心情起伏不定。 根本原因还是，徽省球管中心的下辖项目，成绩太差了。 一年的赛事下来，体育局和中心投入的资源不少，结果成绩没咋样，这汇报可不好做。 何况，下一年的资源倾斜该有多少，要如何去做准备工作，队伍建设的规划等等。这些工作同样也不好做。 归根结底，没出成绩，说话的底气总难免小了几分。 会议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各项目的负责人分别汇报，主持领导们偶尔的批评、寄望，几乎全程都是紧紧皱着眉头,显然对于很多情况他们都不甚满意。 会议室的气氛显得很沉闷。 在会议桌侧面中间的位置上，省排球队总教练鲁建国正坐在这里，他身形挺直，满脸严肃，整个人显得严谨、一丝不苟，甚至还带着几分从容。 只不过，如果特别熟悉他的人就能看的出，他心情并不像表现的那么从容。 搭在桌上的两只手臂压在很沉，手上捏着几页纸张，手指在下意识的捻动。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别的项目的汇报已经进行了大半，一会儿就要到他了，他现在脑海里正在措辞。 有以前的成绩在打底，汇报成绩啥的他倒是不担心。他一个快60的老头，资格也够老，倒没人会直白的批评他什么。 主要还是，下一年的工作，以及全运周期的运转工作事项。 虽然得到了中心部分领导的支持，他前段时间安排下去的工作也基本完成，人员已经列出，就等着发通知集合集训。 但这只能是准备工作，想真正运转下去,甚至能达到一个好的效果，需要他和他的团队下功夫做，更需要多方面的支持。 归结起来还是扶持，要资源，可他知道，不好要。 会议依旧在进行，又是十几分钟后，终于轮到了鲁教练。 鲁建国瞬间收起了思绪，抬眼看了下上方的几位领导，接着放松了下手臂，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 “我们排球队在98-99赛季共参加……” 他汇报了下排球队的过去工作，主要内容还是职排联赛。职排联赛已经结束了，徽省排球队不出意外的排在了中下游，成绩很“稳定”。 几位领导和其他项目的人都只是看着，看着鲁建国照本宣科的在汇报成绩和过去工作。 其实都是一个中心的，谁谁的成绩如何，大家都有底。目前徽省球类项目的普遍情况都是如此，也不值得让他们有多少心情起伏。 鲁教练的汇报还在继续，他们也没多少精神去听，甚至包括几位正副主任在内，也都没多少兴趣。 实在是这位老鲁带的排球队，最近些年的成绩太“稳定”了，稳定的他们没有多少激情。 只不过，说着说着，鲁教练就把手里的纸放了下来，汇报下一阶段的准备和队伍工作安排时的内容。到了这里，大家发现不对了。 “……我们拟计划集合人员40人，目前人员考察工作已经结束，下一步名单下发，计划于本月底下月初……” “等一下，老鲁！” 鲁教练说到这里，上面几位领导中的一位，手指敲了敲桌面，打断了鲁教练的话. 说话的是中心3位副主任中的一个，姓秦，球管中心管理的运动项目主要是大球类项目，差不多都是团体类的球类项目。 而他主要负责管理的项目都是目前球管中心相对成绩较好的那些，比如手球和橄榄球等类别。 因此，他在几位副主任中的地位也相对高一些。说到底，竞技体育还是看成绩来说话的。 秦主任打断了鲁建国的话，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里时，他才继续说道：“老鲁，如果我没记错，去年这个时候根据全运周期工作安排，你排球队这边已经重新补充了人员吧？” 说着话，他视线看向了另一位副主任，负责管理篮排球的江副主任，看着没有反对，他继续问道：“这才一年，你这是打算再补充？当然，不是说每年不能补充人员，可看你这架势……” 鲁教练定了定心，缓缓解释道：“秦主任，具体人员召集我已经向江主任汇报过了。目前召集的人员都是15—21岁之间的人，按照年龄，也比较合适下一届全运会的工作。 而且，我们准备的是以接下来的两年为周期，改变队伍原有结构，打造一支以部分老队员和绝大部分年轻队员相结合的……” “你这越说就越……怎么说呢，你这说法看起来不错，可你考虑过，这个规模和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我们毕竟不是国家队那样的临时召集，组在一起打某某比赛，完了后就散回家的那种。我们是地方队，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 你是省内最高队伍，但你不是独立存在的，你还有下级运动队，按你这一个周期，你下级的队伍人员怎么办？大范围的换血，这些换下来的人又怎么办？ 人员交替，不是一拍脑袋就能的，不论是梯队、成年队运动员，包括退下来的这些，这都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秦主任的话音越来越高，说是在说鲁教练，可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江副主任。 其实排球队做召集准备工作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但具体情况他了解不多。就知道是打算把现在组成机构打破，直接全范围召人重新组队。 他毕竟不是具体分管，老江似乎也同意了，在事情没落实前，他也不好先说。在他想来，如果投入不大，办下来也就办下来了。 老鲁干了这么多年工作，为徽省排球确实也做了不少贡献。就当是支持一位勤勤恳恳老同志的工作。 可现在听老鲁说的意思，这动静也太大了。 他也不是和老江有矛盾，非要搞争锋相对啥的，主要是这样的方略，实在是耗费太大，他归根结底也是从球管的全盘考虑。 球管中心的盘子就这么大，每年的资源真的有限。 他们三个副主任各分一摊，互不统属，但主要工作还是为了统筹整个球管下辖的各项目。 正如他刚刚说的，下级梯队怎么办，这些人员还要不要了？要知道这些梯队人员他们也是花了资源投入的。 新人需要注册身份，同样需要训练资源，需要有补助有工资。 还有，目前这些刚组成一年的省队人员怎么办？就冲之前老鲁说的意思，最后指不定能留几个，现在可是小二十人。 一次性淘汰下来的需不需要给安排，如果不给，一次性出去这么多，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可要安排，这又是需要花费。 这一算起来，排球这边整个一年的投入实在太大。 而且，他更担心的是，明年呢，还会不会又来一出。如果要是其他项目也有样学样呢？要知道，有乱七八糟问题的可不只是排球项目。 “老秦，不用急！” 江主任勉强的笑了笑，解释道：“老鲁也是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不是？” “老鲁，你给主任、秦主任和大家介绍具体些。” 鲁教练拧了拧眉心，看了看上方的几位领导后，颔首道：“我们排球项目上目前的结构大家都知道，多余的我就不说了。我现在只考虑的是，我们排球队在世纪相交这一阶段，是不是能有继续存续下来的底气……” 谷掞 “各位主任，我不是危言耸听，国家队近几年的情况都不好。当然，我们徽省参与不到其中，但国家队的情况跟我们现在何其相似。 没有传承，没有体系，一批球员拖拖拉拉的勉强维系。始终就在崩溃和重建之间轮回，而且更关键的是，上一批打快灵，这一批走力量路线，到下一批再来个灵变。 归根结底，我们地方队培养球员的目的还是为了向高层输送的。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这些地方队无所适从……” “老鲁，话是这么说……” 秦主任还待说，这时上首的老大，球管中心主任说话了，：“老秦，先别急，让老鲁先说完，都是为了讨论工作嘛！老鲁，你继续说，我听着有点意思了！” 主任很亲和的向鲁教练点点头。 鲁教练得到示意继续道：“主任，我不是说国家队如何，选谁当主教练，怎么选人用人，用什么战术体系，这个我们也管不了。但从这一模式中，我从中看到我们类似的弊端。 所以，我考虑好很久才做的这个决定。这一次的动静确实不小，但我想的不是就突兀的选几十个人组成一个队，打个几年比赛。 我更多的意思是，通过这样一次契机，把一些体系扎下去。在选人上我们有针对性，培养和队伍组成上也有了思路，现在的一切就是做一个模板板块。 下一步就通过组成的队伍把省队的模式推下去，最终希望的是，能形成一个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的体系循环。 省队需要怎样的运动员，下面的一层层队伍需要怎么培养更适合的队员，形成一个一脉相承的上下体系才是我最终考虑的……” 说到这里，鲁教练缓了缓气，停了下来。 会议室里短暂的安静了下来，秦主任也暂时没说话。 上方，主任下意识的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似乎也在思考。 稍顷，主任这才说道：“现在你说的这个事，我听的出来，也确实有实施意义，不过，要能出成绩，才能真正形成一个传序契机……” 鲁教练点了点头，回道：“是的，主任。要有成绩来引导。不过，现在召的这一批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从天赋、潜力和目前状态各方面都有希望。 主任，我有信心，这批不比卢林那一批差。曾经那一批出了些成绩，但当时没有那个意识，没抓住改变的契机。所以现在……” 鲁教练说完话，期冀的看着上方的领导。 事情已经摊开说，他该说的也说完了，这一次从江副主任到现在的正主任，他其实等于把几十年的资历摆上去了。 说实话，也就是他是一个老同志，而且是出过成绩的老同志，这才能让江主任同意，主任考虑。如果换个资历浅的，估计连让他说到这一步的机会都无。 成不成的就看上面主任的决定了。 又是短暂安静，一两分钟后，主任这才收回思索，亲和的笑了笑，“老鲁，我其实挺欣慰，你是我们排球项目的老同志，带出过成绩，也有经验、资历。 可你没有沉浸在过去，始终还想着排球工作的发展，现在的考虑更是上升了一个高度。咱们干体育工作的，就该有这样不断超越、不断进取的精神。 先不论你说的对不对能不能达到，首先你这种精神值得肯定。所以，这一次，我同意了……” “……” 会议室里各项目人员纷纷有了些反应，各人脸上也是表情不一。 没有理会底下人的反应，主任继续道：“而且，工作上，中心会全力支持你。你可以放下包袱，好好干。 万事开头难，改变没有一帆风顺，我也给你吃个定心丸，一个周期几年时间，中心等的起，也输的起！” “老秦、老江、老林，你们怎么看！” 江主任点点头，事情他倡导的，他自然是没意见。而另两位副主任，此时哪怕是之前提意见的秦主任，此时也只能跟着点头。 你一个大主任已经同意，话题都上升高度了，他们哪还会有反驳。 主任笑着点点头，“那好，既然都同意，老鲁，你就动起来吧。有什么需要，就和江主任说。” “是，主任！” 鲁教练的心彻底定了下来，就连刚刚一阵阵给他传来信号的腹部，此时也感觉不难么难受了，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 会议结束，鲁教练带着满满的踌躇开始了他的工作。 时间转眼到了五月末，蓬蠡体校也在这时候接到了打着省队抬头的一份通知。 校办急忙汇报，校领导层非常高兴，接着手一挥，工作安排下去。 接着，一份印着参加省队集训名单的通知，贴在教研楼外，显眼的告示栏里。 蓬蠡体校，下课铃刚响起，得到消息的很多学生，纷纷拥拥的向着教研楼前聚集。 林幕和他的队友们也随着人流赶了过去。 其实消息他前一天就知道了，他偶尔的忐忑也终于彻底放了下来。这份通知其实看不看都没区别。不过，队友们都想来看看，他也就跟着一起了。 来到之后，林幕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动静，他稍一考虑也大概明白了，学校可能就是希望通过这样一个广而告之的形式，给学校里的学生，甚至老师、教练们一些正面的刺激吧。 归根结底，蓬蠡体校，各个项目，已经很久没有学生进入省队了。 此时，告示栏前面已经围满了人，排球队的人都挤不到前面，看不清名单，有些队友着急得原地蹦高。 林幕此刻倒是淡定得很。 “哈哈，队长，老李，老韩，恭喜恭喜！” 终于带挤带跳的看清了通知上的内容，队友们接着就是一阵欢呼。 没错，是三个人，之前没有任何消息，接着得到通知时确定了，是李峰、韩晨和林幕三人。 “只是集训，最后成不成还不知道！” 韩晨此时勉强保持着淡定，缓缓道。 “哈哈，你骄傲了，老韩……” “……” 人群看了个热闹，也有不少人羡慕的上来和排球队的人打了个招呼，接着纷纷散开。 林幕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到此时，他也走到了公告栏前。 上面一堆字，最醒目的是三个人的名字。 他的名字“林幕”两个黑色字体，清晰映入了他的眼帘。 又是一阵犹如心悸一般的触动，让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不自觉的流动的快了几分。 很真实，触动之后，心底里却又突然间的奇异平静。 随之，过往的滴滴点点在脑海中再一次浮现。 在濡须，碳渣跑道上倔强前行的那个瘦弱身影； 来到体校后，因为挫折，封闭在自我世界里的那个孤独、敏感的少年。 接着是，闷热的排球馆，滴在打了蜡的地板上的汗水，以及紧紧黏在后背的衣衫。 那些往日里一幕幕，甚至于一些不曾在意的细节，竟都异常清晰。 一段段过往，渐渐让我喜欢的排球，终于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