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叶

    chapter70

    综艺节目的录制是以十天为一期,中间休息的几天其他几位嘉宾纷纷去赶了其他通告。黎冉休息录制两边跑，终于等来了最后一次录制。

    这天，她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自己被晒得明显脱节的脸蛋和脖子,哒哒哒地趿拉着拖鞋跑出浴室间。

    彼时,廉晟正从衣柜里拿出军装，夏季常服的短袖衬衫套在他的身上，竟有股说不出的好看。

    瞧见黎冉,他手上扣扣子的动作不停,就听到女生控诉的话语响起：

    “你看我的脸，都晒黑了！”

    长时间的晒太阳，就算防晒霜防晒喷雾加持,也抵不过会被晒黑的结局。

    廉晟漫不经心地抬眸,从衣架上将领带轻飘飘地取下，边系边朝女生走了过去。

    黎冉的注意力被他打领带的动作吸引了过去,那修长的手指落在军绿色的领结上,不动声色地向上推了几许，将衬衫的领子一瞬拉得工整又笔挺。

    她眨了眨眼睛,丝毫没注意到廉晟的靠近。男人倾身过来,用指尖撩开她束在衣领里的长发，细细打量着她比起脸蛋略显白皙的肩颈，才低声道：

    “确实有点。”

    廉晟中肯地评价了一句,换来了女生一副“果然是这样”的表情。黎冉还没接着抱怨，就听到男人复而响起的声音。

    “没关系，身上还是很白的。”

    黎冉：…………

    你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懂：）

    廉晟看出她脸上一瞬的僵硬,只是勾唇摸了摸她的脑袋,“快点收拾吧,今天下午不是还要录制吗？别到时候又忘这忘那的。”

    黎冉转身跟上他的步伐，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可爱，“忘了就去你那拿呗，反正你那不是基本上什么都有吗？”

    廉晟挑了挑眉，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柔软的脸蛋，“还挺知道充分利用我的便利嘛。”

    “那可不。”

    黎冉双手背在身后，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老公是总教官又长得那么帅那么温柔，多多少少还是可以小骄傲一把的。”

    廉晟不容置否地莞尔，两人正巧走到客厅，他走进厨房，拿了个玻璃杯去够方才已经烧好的热水壶。

    黎冉瞥了一眼他的身影，顺势就去开冰箱的门。冷气从里边发散出来，在这炎热的夏季驱散了点点热意。

    “之前导演说节目第一期播出就是录制结束那天，正好可以回家蹲直播。”

    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橙汁出来，踮起脚尖从中岛台上也捞了个玻璃杯搁在台面上，悠悠道，

    “你信不信节目播出之后，就你这部队的颜值天花板，估计会火出天际，到时候把陆骁他们的热度都给抢了，全网友都会喊着要嫁给你！”

    廉晟略微有些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身看向她：“这样？”

    “虽然你压根也没怎么出现，但以我资深潜水多年的经验，你会上热搜的。”

    她边说边抬手抿开瓶盖，还未打开，白色的瓶盖上蓦然搭上了一只手，制止了她的动作。

    其实廉晟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只稍稍用力就能看到血管的青色。若是单单从这个角度观赏，并不会想到那掌心覆满的薄茧。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盯着这样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容，怎么着也想不到他染上鲜血和尘土时狼狈的模样。

    黎冉顺势望向廉晟，视线中，男人正慢条斯理地放下玻璃杯，盛着温水的杯子搁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伸手摸了一下瓶子的温度，极淡地“嗯？”了一声。

    那一声上扬的语调，带着明显的警告，无声宣判了他的意思。

    黎冉看懂了他的意思，拧眉做最后的抵抗，抬眸沉默地凝望着他。

    廉晟敛了敛眸，似是看出了她的执着，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

    “不出意外，还有三天。”

    话落，他把方才试过的温水推了过去，朝她勾了勾指尖，不容反驳地清冷道：

    “拿来。”

    黎冉被捏住死穴，无从下手，只好无奈地哀叹一声，卑微地松开手，转而去拿廉晟推过来的温水。

    廉晟满意地抿紧瓶盖，将橙汁重新放进冰箱。冰箱门合上的时候，他云淡风轻地睨了她一眼，“待会去理东西，和我一起出门，我把你捎过去。”

    “我已经理好了，没啥东西。”

    黎冉猛灌了一大口温水，被水润过的唇瓣殷红又赋有湿意。装满水的两个腮帮子都鼓得很大，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显得可爱又呆萌。

    廉晟循声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却没能再移开视线。他像是掩藏情绪般垂下眼睑，还依靠在冰箱门上的手指尖细微地点了一下，收回来的同时撑在了她身侧的台面上。

    黎冉靠着身后不算特别高的流理台，察觉到男人的逼近，她咽下温水，以为他只是想拿东西便下意识地向后靠了寸许，却曾想他就这么俯身吻了上来。

    “唔。”

    眼前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形给尽数挡去，她能看到的只有那深邃的眉眼下，半睁着的眼眸。瞳眸漆黑，微垂的睫毛上下轻轻摆动，偶尔还能扫过她的肌肤，传来勾人心弦的酥痒。

    对上他颇有深意的双眼，黎冉稍稍愣神，被迫抬起下巴，承受着唇瓣被撕咬的疼痛。她经不起耐人厮磨的折腾，松了贝齿的防御，任凭他探寻攫取。

    一个吻和往日的蜻蜓点水大相径庭，倒是掺了点夜晚温存时霸道又克制的欲望。他舔舐过她的唇瓣，稍稍离开了寸许，在触及女生微敛颤抖的眼睑时，又再度覆了上去。

    “你干嘛……”到最后，黎冉还是做出了反抗，轻轻碰了一下的手背。

    廉晟意犹未尽地亲了下她的嘴角，低哑泛着磁性的嗓音越过她的耳畔，烫得耳根发软：

    “我突然有点渴了。”

    话落，他拿起方才还未喝完的玻璃杯，将剩余的水全部饮下。

    ——

    最后一次录制，大概是为了博得眼球，导演组安排了不少高难度又费体力的活动。每一次尝试前，都会由班长或是专业人士示范。学近身搏斗大概是令黎冉最欣慰的时刻。

    小时候程静英培养她读书写作，黎谦就是培养她如何玩乐保护自己。

    少有的几次出行，目的地基本都是训练场馆，跟着他那些大抵都是退伍军人的老朋友学近身搏斗技术。虽然这是她的擅长，但平日里没什么特殊情况，她也不会暴露自己。

    毕竟安安担担当个文静优雅的美少女不好吗？

    然而如此一个简单示范的流程，却硬是被韩佳慧那个想要增加镜头的女人整垮了。

    白溪威示范了有不下三遍，每一遍结束之后她都会说刚刚哪里哪里没看清之类的，又变着方法让班长再来一遍。

    示范的动作虽不难，但连续几次做下来，白溪威的脸上还是沁出了不少汗水。天气正当午后三点较热的时候，隔壁班的已经进入了练习的模块，她们这边只因为韩佳慧一个人还停留在最初。

    看着白溪威再次做完一次示范，韩佳慧娇嗔着语气：“班长，刚刚最后一个动作我还是没看清楚，你能不能再来一遍，就最后一遍。”

    白溪威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但碍着镜头下的军人形象，他刚想应下，却被一道清脆的女声给打断了。

    “你够了啊。”

    黎冉拧了下眉，对漆与白和蒋澜澜望过来的视线置若罔闻。她偏头睨了眼站在最边上的女人，

    “有完没完，都第几遍了还看不懂。”

    韩佳慧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反倒是格外有底气地回复：“但我看不懂就是看不懂，不看懂的话待会怎么学？”

    黎冉嗤笑一声，面对靠过来的镜头，一点不掩嘲讽，脱口而出：

    “搞得好像你多看几遍就能会的一样，别整幺蛾子了，让你看的时候就睁大眼睛看着，非得折腾别人！”

    吵闹声总是综艺节目里最大的亮点，瞧见唰唰唰对过来的镜头，韩佳慧也不输气势：

    “多看几遍怎么了？国家用我们的钱养他们，让他们露一手还金贵起来了？”

    眼看着对话的势头越来越不对劲，白溪威上前想要调解一下气氛，说到底这起因还是因为自己，他皱下眉，有些不知所措：“你们别吵……”

    然而黎冉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图，只分神瞥了他一眼，无情打断。

    “小白你别打圆场。”

    黎冉：“他们金贵？你好意思说出这种话吗？人家冲锋陷阵，枪林弹雨里保家卫国！你呢？只会在综艺节目里装腔作势，欺人太甚，搁哪整大小姐脾气呢！这里是部队，没有那些对你阿谀奉承的跳梁小丑！”

    韩佳慧嗤笑一声：“我装腔作势？你说出这些话不也是一样吗？一个局外人在这发表感人肺腑的言论，你有什么资格？合着现在和军人结婚已经变成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了吗？披件军装就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了吗？”

    黎冉傲气地抬起下巴，一双眼睛凶狠地瞪着对面的女人：

    “我警告你最好现在闭嘴，怎么？整形医院忘记整你的嘴巴了吗？怎么连说个话都那么恶心！”

    她顿了顿，琥珀棕的瞳眸里迸发出的是毫无畏惧的光芒：“把你扔进战场上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这瞧不起谁呢？”

    “黎冉你！你敢咒我！”

    韩佳慧气的脸颊一片绯红，当即就上前一把拽住黎冉的领子：“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连自己男朋友都屁颠屁颠追着我跑的人，不过是个败者！”

    黎冉：“韩佳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给我提那档子破事呢？”

    韩佳慧：“是真的还不给提了？怕你老公知道啊？不是我说，网友捧你几句夸夸你老公还信以为真了，谁知道是不是人模狗样登不上台面…”

    “闭嘴！”

    导演组本来只是想拍一下争辩的场景，毕竟一般综艺里边这样的镜头多几个，剪进预告片里留点悬念吸引观众是常有的事。

    只是往往嘉宾顾及自己的形象，就算真的心理不痛快，不对付，也会碍于面子做做表面功夫和谐解决问题。

    可没想到，落到这两人的身上，拍着拍着怎么就直接动起手来了。

    在场的其他几位嘉宾和工作人员一看情况不对，都纷纷跑过去想要制止。

    突的，一片喧闹声中，传来女生吃痛的一声呐喊。

    待镜头扫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原本被拎着衣领的女生动作飞快地箍住对方的手腕直接一个反手钳制，压着她的右肩毫不犹豫地跪地用膝盖将人压在了地上。

    黎冉用的力道很大，膝盖顶着她的脊梁骨，不给韩佳慧半点反抗的力道。

    瞧见女生术手无力的软弱模样，她“嘁”了一声，眉眼带着嘲讽的情绪，不紧不慢地勾唇一笑：

    “我说了吧？搞得好像你多看几遍就能看会一样的，没点意思。就你这水平，连我都打不过，除了会贬低他人来衬托自我之外，还能干什么？”

    众人：…………

    白溪威：大嫂你可悠着点吧，万一受个伤惨的可是他啊！

    漆与白也看愣了眼，毕竟这姑娘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谁能想到动起手来这么干脆利落：

    “冉冉，你这些都是从哪学的啊…？”

    黎冉扬了扬唇，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说话的同时还加重了点力道，疼得韩佳慧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啊这个，我小时候和我爸学的，太久没练了，今天刚好练练手。”

    话落，一道清冷严肃的嗓音打破了大家看热闹的心思。

    “发生什么了？”

    围观的队伍空出了一条道，廉晟就是迎着这特殊的排场走了过来。

    他微凉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韩佳慧被钳制在地的痛苦难堪不说，压在她身上的女生还格外从容地与旁人交谈，这画面怎么看都是一边倒。

    他拧了下眉，方才有人通知，嘉宾中黎冉和韩佳慧打起来的时候，他的心都揪紧了。直接抛下那边的训练任务，一路跑了过来。

    现在看到这副场景，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都快忘了这家伙小时候是翻.墙打架都干过的，怎么可能会输给那看起来娇滴滴的女人。

    虽说是韩佳慧动手在前，但至少任旁人看到这场面，怎么着估计也是她在仗势欺人。

    思及此，黎冉有些弱弱地抬眸看向廉晟，小心翼翼地喊道：“总教官…”

    廉晟低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

    “起立！”

    黎冉激灵了一下，脑海里魂穿的是当年校园升旗台下那一句没什么温度的“起立”。她迟疑了一下，而这愣神的几秒钟落在廉晟眼里，只换来了愈发深沉的注视。

    他偏了偏头，视线掠过黎冉的时候带了些意味深长的神色。

    “黎冉，松手。”

    被唤了大名，黎冉“哦”了一声，收回出神，松手松得无比之快，甚至还在起身后擦了擦自己的衣服，乖乖受教一般站在旁边。

    韩佳慧是被蒋澜澜和工作人员扶着站起来的，她气愤地看着一旁什么事都没有格外神气的黎冉，没忍住就想要上去讨个说法。

    廉晟目光一紧，冷声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全部站好！”

    男人的声音透着明显的警告，让她不得不忍下郁气，回到队伍的原位。

    拍摄还在进行，但多少还是受了点影响，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工作人员在内，看到廉晟略显阴沉的表情，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韩佳慧第一时间开口指证：“教官，她打我！”

    黎冉本想好好阐明事情的起因经过，哪料想有人告状告得那叫一个果断迅速。

    受不得半点委屈，她也没好气地反驳：“大姐，睁眼说瞎话之前别忘了还有镜头行吗？你当那是个摆设吗，想说啥就说啥的！明明是你先动手的，我这属于正当防卫！”

    她说的没错，韩佳慧被噎了一下，也是不甘示弱，“我只是拎了你的领子，你到好直接把我摁地上了！说到底动手的还是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如此粗鲁！”

    黎冉是真的无语：“哎哎哎，你自己只会嘴上哔哔弱得跟个菜鸡一样还不允许别人懂点防身术啊，真搞笑。”

    察觉到两人又要卷土重来的斗嘴，廉晟眉毛拧得很紧，军帽下漆黑的眼睛泛着嗔怒，呵斥道：

    “都给我闭嘴！”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只安静地杵在那。

    廉晟抬眸先是看了眼左边的女人，漫不经心道：“韩佳慧，你为什么动手？”

    韩佳慧心中窃喜有了主动发言权，立马娇声道：“她侮辱我还咒我死。”

    闻言，廉晟还没说话就听到另一边的女生冷笑了一声，那表情怎么看都是嫌弃的样子。

    他敛了敛眸，复而望向她，眉峰舒展，话语里带了点随意：

    “你呢？为什么动手？”

    黎冉：“因为她欺负小白，口出狂言，抹黑军人。我气不过争论了几句，谁成想她说不过我就动手了。那我也不能吃亏，所以就变成你刚刚看到的那样了。”

    虽然被保护但有些不太滋味的白溪威：…………

    她顿了一下，说得格外真诚：“但事出有因，我本来不想还手的，谁让她得寸进尺骂我老公！我老公那么好，她竟然出言不逊，忍不了！”

    廉晟听着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好好的一个问题，她回答得硬是颇有底气，叫人寻不出一丝错处。

    “抹黑军人？”

    他挑了挑眉，不太和善的目光扫过韩佳慧，后者一哆嗦，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他也没多在意，倒是关心起黎冉来，追着问：

    “就因为这个你吵架？”

    黎冉蹙了下眉，有些不服气：“什么叫就？军人是她能够说三道四的吗？你们平日里迁就这些无理取闹的人也就算了，别人说你们我连打抱不平都不行了吗？”

    “还顶嘴？”

    廉晟眯了眯眼，话语带着说教的成分在，“不管是什么原因，吵架打架就是不对，明白了吗？”

    黎冉垂下眼睑，双手背在身后，有些不情愿地说出“明白”两字。

    廉晟：“你们两个，罚跑操场五圈，不跑完不准吃饭。”

    黎冉咬了下唇，虽说是不服气的，但还是耐不过自己确实有错误的地方，只“哦”了一声，便乖乖地朝塑胶跑道走过去。

    韩佳慧：“为什么我也要跑？被打的明明是我！”

    看着黎冉已经走了几步的背影，廉晟也不再藏着情绪，冷漠地盯着那喋喋不休有些聒噪的女人。

    “被打不是什么值得卖惨的事情，这件事谁的错更多，你心知肚明。若是不服，现在就可以退队，军营里不需要惹是生非的人。”

    一连被两个人怼，韩佳慧没那个好脾气直接摘了麦摔在地上，“走就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节目我还不稀罕录呢！”

    原本就是空降的嘉宾，过往碍着那资金抹不开面子说。这会她自己一鼓作气退演，把导演开心得差点没开个香槟了。

    导演在镜头后摘下墨镜，藏不住脸上的笑意，朝副导道：“回头把展颜的镜头多加点，给我往好里剪！”

    副导：……您可真是随心所欲。

    一个嘉宾的退演对廉晟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他连眼神都不屑于分过去，只转了个身，望向操场上那个已经开始奔跑的身影。

    穿着军装的她褪去了平日的可爱和稚气，倒是英气了不少，至少在咄咄逼人理论的时候，那气势是一点也不肯输的。

    白溪威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侧，颤巍巍地开口，“队长，其实这事真不怪嫂子，她也只是替我打抱不平，你别生气……”

    “我没和她生气。”

    廉晟凝眸打断他的话，迎着逐渐在天边染上橙黄色彩的夕阳，他漆黑的眼眸里漫上了点点温柔的笑意，宠溺道：

    “她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都可以，我能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