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梦

    咬月亮/余温酒

    chapter006

    ——

    江昕芸从厕所回来,教室只剩五六个人，正聚在一块讨论什么。

    平时课间,基本趴在桌面睡觉,要不在走廊瞎闹。

    这个场景，着实有点奇怪。

    她看向剩下几人：“有活动吗？怎么大家都不在？”

    开学那事后，江昕芸不再翼翼讨好同学,一门心思学习,成绩瞬间提高，稳居班级第一,这回模拟考年级第五。平时不搞小团队,没跟任何人闹矛盾。

    因此,虽然没知心朋友,但也没被孤立。

    其中一人回：“你还不知道？陆行云被罚跑操场。”

    江昕芸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好像是他们班这回模拟考成绩很糟,班主任没收烟和手机，结果发现，陆行云不仅抽烟,竟然带了两只手机。”

    另一人补充：“还有个ipad。”

    “对,前一秒班主任还夸他,下一秒发现,他比任何人都玩得凶,大发雷霆让他们跑十圈操场。”

    “大家都去看热……”

    话没说完,江昕芸迫不及待冲出教室。

    女生纳闷地嘀咕：“她怎么这么激动……”

    此刻,江昕芸完全顾忌不到，会不会暴露她跟陆行云的关系，给他造成困扰,甚至暴露自己青春期那点小秘密。

    操场离教学楼有点远,江昕芸一路小跑。

    路上挺多人，男女皆有，都是赶去看热闹的。

    等她跑到操场，外面已经围了好几圈，江昕芸找了个高处，踮起脚尖，往里看，只见跑道上有很多人在跑。

    隔得太远，夜晚光线又暗，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江昕芸心慌意乱地望了会，实在什么都看不见。

    她正想进操场，上课铃又打响，人陆陆续续回|教学楼。

    江昕芸满脸纠结，想回|教室上自习，又想去看陆行云。

    她站在原地，迟疑一会，逆流而行。

    江昕芸跑进操场，站在跑道旁，伸长脖子，望跑过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看见熟悉身影。

    她脱口而出：“陆行云！”

    大部分同学回|教室，但还有少部分留下看热闹。江昕芸这一声不轻，操场又安静，自然很多人听见，下意识看过来。

    陆行云早就看见她，加快脚步跑过来，微喘着气：“你没上晚自习？”

    江昕芸心思全在他身上，语气很担忧：“你没事吧？”

    刚跑了几圈，陆行云脸微红，气息稍乱：“没事。就带了点不该带的东西，被老师发现了。不是大事。”

    听了这话，江昕芸依然心神不定。

    她不仅担心陆行云冬天晚上跑十圈操场受不受得住，还惶恐他是不是真抽烟，手机ipad什么的，暂且不提，自制力强的不仅不会影响学习，还会是学习工具，抽烟这事，很伤身体。

    尤其青少年。

    江昕芸完全不敢相信，那么干净美好的陆行云，竟然会像坏学生一样抽烟。

    她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但一张嘴，嗓子眼像卡了什么东西，根本发不出声音。

    就在她鼓足勇气，准备开口时。

    陆行云突然抬手，轻揉她头顶，声音低沉含笑：“外面很冷，快回去上晚自习。”

    顿了顿，补了句：“等我忙完，就去找你。”

    说完，又揉了下，冲她一笑，继续跑操场。

    江昕芸完全没开口的机会。

    有同学追上陆行云，笑问：“小学妹谁啊？”

    男生跑得快，一会就没影，她没听到答案。

    江昕芸站在原地，愣了会，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没理顺。

    一阵寒风吹过，打了个哆嗦。

    江昕芸担心感冒。马上就是期末考，千万不能因病出事。想着周末能去花店找陆行云，便抱着肩头转身。

    一回头，看见熟人站在身后。

    江昕芸睁大眼：“贺兰？”

    贺兰眼神晦暗不明，没说话。

    随后，两人一块回|教室。

    晚自习已经过了半，老师正在讲台，严肃问她们原因。

    江昕芸跟贺兰没交集，因为对方眼神轻嘲，一直没好感。

    估计贺兰对她也是。

    但此刻，两人不约而同掩护：“去厕所了。”

    老师虽然怀疑，但没多说，叮嘱下回注意，放她们进去。

    坐回座位，江昕芸摸出试卷，余光扫到有人正在看她，动作一顿，下意识抬眸看。

    正是贺兰。

    教室里光线明亮，一切都避无可避。

    包括眼中的愤恨。

    江昕芸莫名其妙，但正在上晚自习，就算走神，眼下心思也全在陆行云身上，没在意贺兰。

    她在心底计划，什么时候找陆行云，本想给他发消息，但想到他手机被没收，根本看不到，瞬间无奈。

    最后，江昕芸轻叹一声，收起心思，默默摸出试卷写。

    ——

    之后，班上乃至学校新热点全是陆行云，这回不仅事关样貌和成绩，还有烟和手机，男生也掺和进来。

    “我靠！没想到学霸也会抽烟，还两包！太猛了！！”

    “猛的不是抽烟，而是明目张胆带进教室，谁不是藏着掖着？就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胆子太肥了！”

    “原来这么有钱，两只手机！还有ipad！太豪横了！”

    “我宣布！这一届什么校草、学霸、校霸，全颁给陆行云得了，谁比得上他？”

    “就是，成绩那么好，就算犯了事，老师还得供着。”

    “……”

    “…………”

    男生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女生们听了，虽然觉得很好玩，但为陆行云辩解。

    “学霸抽烟只是因为压力大，你们纯粹是为了耍酷！”

    “就是，学霸用手机和ipad都是为了学习，你们只会打游戏、看电影，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陆学长好厉害，天天手机ipad在手，不仅能忍住不玩，还能回回考年级第一。”

    “是啊，换你们行吗？不吊车尾谢天谢地！”

    “……”

    “…………”

    八卦到最后，竟有吵起来的架势。

    不过说来说去，双方都集中一点。

    陆行云很厉害。无论男女都认同。

    听着这些话，江昕芸心里很难受，一点不觉得抽烟很酷。

    尤其她上网查了吸烟对青少年的危害后，更坐立难安。她身边还有活例，司机老李就是因抽烟，导致很多疾病。

    一想到这些，江昕芸恨不得立刻冲到陆行云面前，问清原因，然后想办法帮他戒烟。

    离周末还有两天，不能立刻去花店；本想用下课时间，但初中部到高中部有点远，十分钟根本不够用；昨晚陆行云说会来找她，也一直没来。

    江昕芸心慌意乱，根本坐不住，决定用午休时间找他。

    吃完午饭，她回|教室喝了口水，正转身。

    突然有人叫住她：“芸芸，你去哪里啊？”

    江昕芸回头看，是许暖，陆行云小迷妹，最近讨论声最大的就是她。旁边坐着贺兰，正直勾勾看着她。

    迎上这道目光，江昕芸顿感不适，含糊道：“有点事。”

    许暖眼睛放光：“你是不是去找陆学长？”

    江昕芸看贺兰一眼，笑问：“谁跟你说，我认识他的？”

    不等许暖开口，贺兰主动道：“是我跟她说的。”

    贺兰作为文艺委员，能歌善舞，气质清爽，长得也漂亮，按道理说，这种女孩，很招人喜欢，不知为何，她那种眼神，叫江昕芸好感不起来。

    比如现在，眼神委屈地看着她，好像被她欺负了，声音很小：“之前看见你俩在一块好几回，我猜你俩是不是认识，要不然怎么会在一块呢？你说是不是？”

    江昕芸轻拧了下眉梢，不是因为被她看见跟陆行云在一块，而是贺兰这语气，叫人很不舒服。

    许暖：“你真认识陆学长？好厉害！怎么认识的啊？”

    江昕芸干笑：“去他家买花，偶然认识。”

    许暖困惑：“诶？我也去买过花啊，怎么没能认识？”

    其实，江昕芸也很困惑这点。

    第一回见面，陆行云便对她很好。明明话都没说几句，名字也不知道。她不是绝世大美女，能瞬间吸引目光，相反，个子矮，还胖胖的，一点都不讨喜。

    她也很困惑。

    江昕芸不想跟两人讨论这事，忙着去找陆行云：“我有点急事，以后有空再聊。”

    说着，便要转身。

    贺兰突然道：“芸芸，你是不是喜欢陆学长啊？”

    江昕芸身形一僵，思维卡壳半秒，而后镇定道：“陆学长哪哪都好看，最重要的是，大学霸一枚，谁不喜欢成绩好的学生？你不喜欢吗？”

    巧妙地把问题抛回去，贺兰顿时脸色大变，支吾得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之前听同学说，贺兰存着陆行云的偷拍照，她还不觉得什么，通过昨晚和这会的事，江昕芸能确定：贺兰喜欢陆行云。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贺兰眼里，她不过跟陆行云见两面的关系。

    怎么对她敌意那么大？

    憋了会，贺兰突然挤出笑脸，毫不遮掩地冷嘲热讽：“可不是人人都能喜欢陆学长，至少得看配不配呀。”

    许是早就看开，不再谨小慎微，又许是贺兰多次暗讽，不爽一直积累在那，此刻被缠得脱不开身，江昕芸蹙起眉头，语气很不客气：“你有病吧？”

    很显然，江昕芸的回答实在出乎贺兰意料，愣了半秒，有些不可置信：“你骂谁呢？”

    “你觉得呢？”江昕芸认真道，“喜不喜欢，是自己的私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觉得配不配？你是陆行云代言人吗？”

    贺兰很气急败坏，猛地站起身，声音克制不住的大：“你分明就是被我猜中喜欢陆学长二恼羞成怒！你这样的肥婆，先回家好好照照镜子？！”

    大部分同学已经吃了午饭，回到教室，模拟考结束后，大家都有点放松，看着百无聊赖。

    贺兰声音不小，安静教室里更显突兀，同学们立刻停下手中的事，竖起耳朵，注意力集中在两人身上，看热闹的模样。

    这种侮辱性的词汇，让江昕芸很生气，眼角微红，语气很严肃：“拿别人身体缺陷作为武器，你觉得你很厉害？”

    这话一出，贺兰脸顿时涨通红，尴尬地站在原地。

    有同学小声议论：“就是啊，谁没点小缺陷？”

    “老拿这个说事，真没品……”

    贺兰听到同学们嫌弃的议论声，怒意更甚，近乎咬牙切齿地瞪着江昕芸：“我没说错！你就是肥婆！就是配不上！”

    江昕芸拧着眉头：“你到底有没有理解力？”

    贺兰气得大脑短路，根本没法多思考，只觉得江昕芸当众羞辱她，眼泪直掉：“你才没理解力！”

    江昕芸实在不想跟她多说，正准备转身。

    贺兰突然一把拉住她手腕：“你不准走！你给我道歉！”

    闻言，江昕芸微睁大眼，给郁闷乐了：“我给你道歉？”

    贺兰理直气壮：“你骂我，你给我道歉！”

    江昕芸觉得贺兰就一不可理喻的小孩，冷声：“如果你有病就去治，如果你喜欢陆行云就大胆告白，实在没必要把气洒在我头上。”

    贺兰不给她留半点面子，处处为难，江昕芸自然也不会当圣母，直接严词应对，当众戳穿她那点使她犯错的少女心思。

    贺兰羞得脸通红，眼泪啪嗒直掉，话都已经说不出。

    旁边同学闻言，都恍然大悟，开始小声讨论。

    江昕芸抬头看向墙面的挂钟，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她不再浪费时间，刚转身，就看见站在不远处后门的陆行云。

    男生穿着米色大衣，里面套着白色针织衫，看着格外修身，衬得他气质更清冷。桃花眸微弯，里面含着细碎笑意。

    江昕芸不可置信睁大眼：“……陆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