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测 我也非常非常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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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巾很厚,也只有一瞬,唇被轻压。 可黎簌感觉有人在她脑袋里,放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炸开,心脏也过于活泼,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然后就是麻,一种麻酥酥的感觉直冲心窝。 她扑腾着后退,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转身就往门外跑。 刚吃过晚饭那会儿,曹杰穿着羽绒服蹲在门口,用积雪堆了一个巴掌那么高的超mini雪人。南方人表示非常兴奋,拍了不少照片,毛衣上挺贵的名牌胸针都摘下来戳在了小雪人身上。 还起了个肉麻兮兮的名字,叫小雪。 小姑娘慌忙逃跑时,一脚把雪人给踩扁了。 小雪阵亡。 跑出去几步,她红着脸又退回来,胡乱团了个雪球按在雪堆上。 靳睿叫了她一声:“黎簌。” “你你你你,你先别和我说话!” 黎簌非常粗暴地给雪人安完头,转身又跑了。 靳睿看着她仓皇的身影,开始反思自己。 确实过分了,都还没和人家姑娘说喜欢呢。 房门伴着“吱嘎”声慢慢关上,靳睿就靠在玄关,转头看见陈羽的照片。 他妈捧着一束鲜花,在照片里满眼笑意,他也就轻声问了一句:“是不是笑你儿子太冲动呢?确实没忍住,我的。” 打游戏的人有时候会这样说,把团战失误归结到自己身上。 在公屏上发两个字,我的。 靳睿现在是真的觉得,这波操作可能会吓坏黎簌,责任确实在他。 可他不好追过去解释,让老人听见他亲了人家孙女,不得把他腿给他打断。 虽然是隔着围巾的。 也许,该去敲敲她的窗? 怎么也得哄哄她,让她别怕吧? 这怎么解释呢。 啧,他还真不是耍流氓。 靳睿也没谈过恋爱,自认哄女孩经验不足,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敲窗户。 他才刚拉开房门,走出去半步,黎簌又从家里出来了,还披着刚才他给围的厚围巾,冲过来揪着他的衣领就往屋子里钻。 “你给我过来。” “欸。” 靳睿顺着她的力度躬身,被小姑娘气势汹汹地拽进他家里,门再次“吱嘎”着关上。 黎簌站在他面前,耳朵还红着,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刚才是不是亲我了?” “是。” “为什么?” 如果是平时两个人闹着玩,靳睿可能也会逗她说,你小时候不是也亲过我么,我现在还回来行不行。 可靳睿看见黎簌眼里的纠结,他明白,这是黎簌第一次被人这样。 他不能插卡打诨,必须要严肃地和她说点什么,让她安心。 “因为喜欢你。” 靳睿尽可能温柔,“不知道我表现得够不够明显,但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像刚才那样的,你别怕......” 他说完,黎簌的眼眶迅速红了。 “别哭,真不是耍流氓,也不是要怎么着你。是唐突了,你觉得生气就打回来......” 小姑娘表情隐忍,靳睿非常怕她直接哭出来。 他亲妈的照片还在笑,他已经慌到有点手足无措了。 “我的。刚才是我做错了,不该吓你。别哭。谈不谈恋爱,想不想在一起,这些都是你说了算,都取决于你,我等着你的指示......” 话没说完,黎簌捂着嘴,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打完之后,眼眶也不红了,捂着鼻子用脚尖踢了踢他:“纸。” 黎簌其实一点都不想哭,她就是觉得这个关头打喷嚏有点煞风景。 但憋得眼睛都红了,也没憋住。 她擦着鼻涕,内心澎湃得想要跳起来,再来个360度转体。 她没想到喜欢一个人是这么顺利的事情。 之所以惊慌,是因为她不明白靳睿为什么要隔着个围巾亲她。 但靳睿现在说了,他喜欢她。 他是喜欢她的,也愿意等她做决定。 她就觉得很开心。 很开心很开心,非常开心。 开心到要爆炸了。 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还忍不住亲她了。 那应该是非常喜欢她的意思吧? 黎簌在心里跳着迪斯科,旋转摇摆再跳跃。 但她要面子,脸上表情绷得紧紧的。 在靳睿面前,她觉得自己不能输了阵势。 黎簌仰着下颌,酝酿了将近一分钟,才“淡定”地开口:“那行,我知道了,我考虑考虑吧,明天给你答复。” 靳睿问:“刚才的举动,原谅我么?” “暂时原谅你吧。” 黎簌说完,拉开门,“我回去了。” “晚安?” “嗯,退下吧。” 靳睿看着小姑娘趾高气扬地从他家迈出去,出门又一次踢倒了曹杰的雪人。 这次她给人家雪人的修复比上次更不走心,小雪的脑袋都摔成三角形了,她捡起来看都没看,直接往上面一安,起身就走了。 只剩下曹杰的雪人,顶着个三角形的脑袋,在过廊里苟延残喘。 靳睿关上门,从客厅窗子往外看。 正好看见小姑娘扭着屁股,在过廊里跳舞。 看着还挺高兴。 他笑了一声,退回来。 可不能让黎簌发现他看见了,不然得杀他灭口。 不知道黎簌怎么打算,但他是把自己的心思都交代出去了。 无论她怎么决定,他都任由她处置。 卧室里曹杰不知道梦到什么,尖叫着喊了一句脏话。 靳睿靠在客厅窗边,愣了一会儿,也倒进沙发里。 有那么点要失眠的意思。 隔天早晨,靳睿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曹杰正郁闷地蹲在门口,听见动静,扭头看着他,悲愤交加:“阿睿!有人杀了我的雪人!太残忍了,我的小雪那么可爱,居然有人踩了它,上面还有脚印呢!” 靳睿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我踩的,没注意,抱歉。” “不是你。” 曹杰目光幽幽,“你以为我没怀疑过你么,我对比了你所有鞋子的鞋印,都对不上,凶手不是你,但是!你如果肯主动为凶手打掩护,那凶手就只可能是小揪揪了!” 靳睿:“......” “什么小揪揪?” 黎簌从家里出来,蹲在三角形脑袋、偏瘫身体的小雪旁边,非常坦诚地和曹杰道歉,“对不起呀曹杰,我昨天把你的雪人给踩坏了,一会儿我再给你堆一个吧?” 面对笑吟吟的女生,曹杰也不好意思因为一个雪人指责人家什么,只能讪讪开口:“没事,就一个雪人而已。” 但他没想到,他刚说完没事,黎簌就站起来:“那好吧,你先玩着,我找靳睿。” 说完,她拉着靳睿,进了里屋卧室。 还把门给关上了? 曹杰咬牙切齿。 这俩人一天不撒狗粮都不行吗?! 就这,还叫没开始谈吗?! 比谈恋爱的都腻歪好么?! 时间还早,外面太阳才刚升起来。 靳睿站在卧室的阳光里,等着黎簌发落。 黎簌清了清嗓子,挺有领导发言的范儿。 她把拇指和小指的指甲尖对在一起,比了个“很小”的手势,对着靳睿说:“我昨天认真想过了,我有那么一丁丁丁丁点喜欢你。你喜欢我肯定是比我喜欢你更多,对吧。” 靳睿忍着笑:“对。” 胜负欲得到满足,小姑娘松了一口气,马上起范儿了,扬着下颌指点江山:“但现在呢,是学习的关键时期,我们是要冲刺帝都的,不能因为早恋分心,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的对。” 黎簌顿时不乐意了:“靳睿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和我在一起?” 靳睿挺冤枉。 他要完全不考虑她,昨晚那一吻连围巾他都不想隔。 “问你呢!” “我不是听你的么?” “这么回答是不行的,驳回!” 黎簌想了想,“你得说你特别特别想和我在一起,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着,就想着和我在一起。但我如果以学习为重,你也没有办法,只能尊重我的意思。就这样说吧。” 靳睿逗她:“那我不是说谎了么?” “靳睿!” “......我特别想和你在一起,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着,就想着和你在一起,但如果你以学习为重,我也尊重你的意思。” 黎簌满意了。 过了不到一分钟,她又有了新的烦恼:“靳睿,你会一直等我么,还有一年半才毕业呢,在这期间你不许移情别恋,不许喜欢别的女生......” 靳睿笑了:“等你。” “真的?” “真的。” “那我要是十年八年不答应呢?” 靳睿靠在墙边,没什么正经地说:“那我就不等了呗。” 小姑娘果然炸毛了,扑过来,两只小手往他脖子上卡:“你再说一遍,你等不等?” 靳睿看着黎簌,挺认真地说:“等,等到你准许我和你在一起,咱们就谈恋爱。别瞎担心。” 卧室门被敲响,曹杰幽幽的声音顺着门缝溜进来:“我说,两位祖宗,能不能不腻歪了?我饿死了,咱先吃点早饭吧行么?” 外面太冷,曹杰不愿意出去。 靳睿下楼一趟,黎簌和他一起去的,买了家属楼东边早餐店里的炸油条和豆腐脑,还买了几个炸粘豆包和炸香肠。 曹杰对北方的早餐很是新奇,吃得挺开心:“这是什么,香肠吗?炸着吃?” “嗯,你尝尝,很好吃的。” 黎簌这样说着,夹起一根香肠,直接喂到靳睿嘴边,“你也吃呀。” 她自己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和楚一涵在一起时遇见好吃也会这样互相喂着吃。 心里亲昵,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 对面的曹杰吭吭哧哧笑起来,骂了一句“这他妈狗粮,无处不在”。 黎簌才有点反应过来,感到不好意思,有意收回手。 但靳睿把她筷子间的炸香肠夹走了,和她耳语:“别这么贴心,怕我忍不住,现在就想和你谈恋爱。” 对面还有人呢! 黎簌瞪他。 她总觉得早恋得偷偷摸摸的,没恋的话,有这个心思也得偷偷摸摸的。 所以她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靳睿一脚。 曹杰在泠城呆了几天,赶上泠城下了一场大雪,他贴着满身暖宝,撑着雨伞在楼下看雪。 黎建国从外面回来,遇见过,回家问黎簌:“小睿那个朋友,怎么下雪还打伞啊?” 黎簌趴在沙发里笑了半天:“他吃豆腐脑还放糖呢!” 几天后,靳睿准备动身,和曹杰一起回趟江城。 黎簌问靳睿,大概要多久回来,他说很快,一周之内。 “那我和姥爷说,做香肠的时候多做一些。今年过年妈妈也不回来,等你回来了,咱们三个一起吃饺子和香肠,一起看春晚呀?” “好。”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再去给小羽阿姨放孔明灯!” “好。” “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因为喜欢你吧。” 黎簌红着脸笑了,做贼似的四处看:“你喜欢我得含蓄点,别被人看出来,知道么?” “知道了。” 出发那天为了去临市赶上午的飞机,靳睿他们起得比上次还早,2点多就要出发。 凌晨2点,曹杰全副武装,坐在他那个粉色的行李箱上,边打哈欠,边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黎簌睡眼朦胧地举着小台灯,站在窗子里把温热的旺仔牛奶递给靳睿。 像个送老公出行的小媳妇,可爱极了。 单身的曹杰酸得心里冒泡。 心说,你俩直接结婚得了! 靳睿把牛奶放进羽绒服口袋里,伸手揉了一下黎簌的头发:“回来给你带礼物。” 小姑娘眼睛一下亮了:“那我要好多好多礼物。” “行。” “但也不要那种贵的,你不要乱花钱,攒了钱我们高考完去江城,你是要请我和姥爷吃大饭店的。” “知道了。” 那天早晨,靳睿走了以后黎簌没再睡着。 才不到3点,楚一涵和赵兴旺肯定也是没有起床的,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偷笑,根本没有睡意。 黎簌起身,激情地背了3个多小时英语单词。 终于到早晨7点,她开始按奈不住,往他们三个的小群里轰炸信息。 发了挺多黎建国朋友圈里的养生小妙招: “惊!这三种蔬菜补钙比牛奶还厉害!”“挑选水果要记住这几条!”“青少年用脑过度吃这些食物比核桃更靠谱!”...... 发到第12个链接,楚一涵起床了: 【簌啊,你怎么起这么早呢?】 赵兴旺也醒了: 【老大,你是被黎姥爷盗号了么?】 黎簌想着靳睿临走前揉她头发时那种温柔的目光,整个人热血沸腾,飞速在键盘上敲字: 【你俩快起来,我现在出发去楚一涵家,我们一起学习吧!】 【我已经背了三个小时单词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冲刺帝都!从我做起!】 楚一涵回了巨长的一串省略号。 最后三个人商量,楚一涵家今天没人,他们都去楚一涵家里学习。 黎簌非常亢奋,在楚一涵家里做完数学做英语,背完单词背古诗。 赵兴旺不堪负重,中午就溜了,说要回家睡个午觉,表示脑子已经跟不上了。 只剩下两个姑娘在一起,楚一涵碰碰黎簌的胳膊,笑着挽住她:“簌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不打算和我说说么?” 黎簌停下笔,把头埋在桌子上:“一涵,靳睿去江城了。” 她顿了顿,小声说:“他说从江城回来,会给我带礼物。” “还有呢?” “他说,他喜欢我,等我们高考完,如果我愿意,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 楚一涵被黎簌害羞的样子逗笑了,伸手去捏黎簌的脸:“我的宝,你不会是才发现他喜欢你吧,靳睿喜欢你喜欢得太明显了,我早都看出来了。” “有么?” 黎簌猛地抬起头,“你看出来什么了?” “看出来他喜欢你呀,而且是,非常非常喜欢的那种。” 黎簌眼波潋滟,托着脸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和他说谎了,其实我也非常非常喜欢他。” 飞机上,曹杰和靳睿都已经脱掉羽绒服,到江城只穿毛衣就可以,甚至可能会觉得有些热。 空乘推着饮品车走过,两个人都要了矿泉水。 曹杰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叫靳睿:“阿睿,你还出国么?” 靳睿之前对自己的规划很简单。 陈羽去世后,他在国内并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避开任何熟悉的环境,到完全陌生的国家去生活,他觉得挺不错。 可他现在遇见黎簌了。 也愿意跟随她的脚步做人生规划。 “喂阿睿,和你说话呢,你还出国么?” “你说呢。” 曹杰摇摇头:“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不去了,那之前咱们的计划怎么办?咱们几个人里,肯定是要有人去国外的,接触完全不同的市场和环境,汲取新鲜信息和资讯,保证发展过程中不会‘闭门造车’,这话不是你说的么?” 靳睿阖眼靠在飞机椅子里:“嗯,我说的。” “那你这突然不去了......” 曹杰想了想,“不去也行,本来我爸也舍不得放你出去,怕你出去了就不回来了哈哈哈。按照他的思维,不用去国外学习,有钱聘请在国外学习过的人才就行了......” 他的话被靳睿打断:“你去。” “什么东西?你说什么?” “你去,好好努力。” “我他妈去个屁,我成绩没有你好啊!” “加油。” 曹杰还想说什么,靳睿忽然睁开眼睛,扭头看他。 眼神太认真,把他都看毛了:“我加油就是了,你干什么这么看我,怪瘆人的。” “你说,我回来时,给黎簌买什么礼物好?” “......你滚!我都上飞机了还要吃狗粮吗!” 靳睿感冒刚好,笑着轻咳两声。 身旁安静片刻,曹杰也笑了:“阿睿,你现在这样真好。” 他很轻松地问靳睿,我他妈是不是该存钱准备给你随份子了?总觉得要不是年龄不到,你俩随时都能去领证结婚了。 “早了点,她没答应。” 但过了几秒,靳睿又笑着改口,“存吧。” 黎簌在楚一涵家做寒假作业,一直呆到下午3点多才回家。 她想,靳睿也许已经到江城了吧? 之前靳睿一直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出门左转就能找到他,黎簌也没想过要和他交换联系方式。 不过不联系也没什么,过不了几天,靳睿就该回来了。 她绝不是为了情情爱爱就黏糊糊的那种女孩。 她可忙着呢,得学习,到时候他回来,她忙着学习都不一定有空理他。 得他上门求她和他玩,她才能勉为其难同意的。 这么想着,黎簌把下颌缩在围巾里,笑起来。 天气不错,黎簌一路溜达着往家属楼走。 路边积雪被环卫工人堆成雪人形状,黎簌早晨出来时,姥爷在洗红薯,说等她回来给她烤红薯吃。 她走进家属楼的楼道里,没察觉到这一天和平时有任何不同。 楼道里依然是那样贴满广告墙皮脱落,隐约听得到各家传来的琐碎声音。 在3楼半遇见楼下的李阿姨,黎簌依然没打算打招呼。 但李阿姨表情看上去很是讽刺,阴阳怪气:“又跑哪疯去了,你姥爷都被救护车拉走了......” 黎簌脚步顿住,猛然回头:“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说你姥爷被救护车拉走了,一天天不学好,这离了婚的家庭就是不行,孩子都教育不好,越来越没礼貌,骨头轻,就知道和小男生腻腻歪歪......” 李红萍后来说了什么,黎簌没听。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姥爷被救护车拉走了”。 她根本没有看护病人的经历,急切地打车跑到医院,挤开医院里熙攘人群,跌跌撞撞扑到窗口,下颌颤着,说话也抑制不住带出哭腔:“你好,请问救护车拉来的病人应该在哪边?” “窗口不能插队的。” 黎簌忍不住,哭出声哀求:“求您了,救护车拉来的病人应该在哪里,您能告诉我么?” 周遭很乱,也或者,是她脑袋里的嗡鸣让她觉得乱。 似乎听人说,应该去急诊科。 也好像,有好心人伸手帮她指路。 她满眼泪水,看不清人,连“谢谢”都顾不上说,拔腿就跑。 姥爷! 姥爷您在哪? 消毒水味、身边来往的病人和医生、被推着的病床,一切都像虚幻,黎簌只知道顺着指路人指给她的方向跑。 跑进急诊科,黎簌终于看见熟悉的面孔,那是夏天时常和姥爷出去遛弯下棋的两位老人。 可并没有姥爷的身影。 其中一个老人正垂着头,用胸前的围巾抹眼泪。 哭什么,姥爷又不会生严重的病。 他们哭什么? 她几乎失声,大脑空白地走过去。 其中一位老人拉住她,声音更咽,小簌啊,你姥爷他没挺住,是心梗,来得太急了,救护车刚到医院门口,人就不行了...... 不会的。 她早晨走的时候,姥爷还在泡了枸杞水,笑着告诉她,晚上回来有烤红薯吃。 他是那么注重养生的老人,他每天都在做养生操,每天都在喝枸杞...... 怎么会呢?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姥爷不会已经走了的,他一定还在家里,守在烤箱前,等着红薯烤好,美滋滋地炫耀自己抢到了价格便宜的蜜薯,甜得很。 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黎簌想,她一定是疯了。 扒着医院门框死命哭喊着不肯离开时,那些架着她的护士和安保人员,一定非常讨厌她。 可是...... “姥爷!姥爷!黎建国!!!” 有人大喊: “快过来人,这孩子晕倒了!” “医生,医生呢?!” “是患者家属,快点,晕倒了。” 都是梦,一定都是梦。 醒来就好了,会好的。 黎簌醒来时,是在自己卧室里。 她感到恶心和呼吸困难,流着眼泪挣扎醒来。 是梦吗? 是她做了个可怕的梦吗? 家里隐约有人说话,黎簌光着脚跑出去,却看见黎丽背对着她,站在客厅里。 “就是这种情况,最多两天,我很快就回。” 黎丽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比上次见面更瘦,她转过头看见黎簌,挂断了电话。 “妈......” 黎簌只叫得出来这一声,然后腿软地跪在了地上。 不用再问什么了。 如果不是姥爷真的出事,她妈妈是不会回来的。 毕竟她妈妈连过年,都从来不回家。 黎丽的眼睛稍微有些肿,费力地把黎簌从地上扶起来。 她声音很哑,哑得几乎听不出她本来的音色:“小簌,去吃东西,吃完在家里等我,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泠城又开始下雪,连绵不断的大片雪花覆盖整座城市。 黎簌吃不下东西,一直在哭。 她不能接受黎建国去世的事实,总觉得姥爷很快就会回来。 他该像往常一样,穿着那件厚重的羽绒服从屋外进来,抖掉肩头的雪,把羽绒服挂在玄关,换上她送给他的羽绒马甲,笑着招呼她:“黎簌,快来瞧瞧,姥爷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他会和她唠叨,哪个市场有降价,哪里的东西最新鲜。 也一定会说起过去的生活,吃不饱穿不暖...... 为什么以前姥爷说这些的时候,她没有多听一听呢。 黎簌捂住脸,失声痛哭。 傍晚时,黎丽从外面回来,满脸疲惫。 她帮黎簌拿了一件羽绒服,给她穿好:“小簌,和妈妈出去一趟。” 泠城有习俗,老人去世后,要在殡仪馆停留三天,第三天才能出殡火化。 她以为,黎丽是带她去看姥爷的。 坐进车子里,黎丽发动车子,驶出家属楼。 那几栋老旧的房子不断从倒车镜里后退,天色很暗,开了车灯才能照清前方的路。 不该再哭了,不能让姥爷不放心。 黎簌想抹掉眼泪,可越抹越多,总也停不下来。 终于能稍微冷静些时,黎簌看见黎丽过了收费口,把车子驶入高速公路。 “妈妈,我们......” 这是去哪里。 黎丽疲惫又冷静,她双手握着方向盘,并没有看黎簌,只说:“小簌,跟妈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