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真实
明媚的阳光照耀大地,卫所军团的大cao场上,几千号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皮制短裤的士兵们,正分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圈子,进行着每日各自不同阶段的常规训练。 “混账东西,谁允许你这么挥剑了?不要以为当佣兵混日子学的歪门邪道可以横行战场,蠢货,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在这里,你学习的是真正的战场杀人术,必须时刻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忘掉你那些花里胡哨的剑术,否则立刻给我滚回家去!第七兵团不需要混混!” 营地最右侧的一小块区域上,一名神情严厉的百夫长,正愤怒地对一名军户大声咆哮,指责着他那一无是处的剑术。而他们身边,其他接受训练的战士,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闷着头努力训练,不敢有丝毫懈怠。 指挥室内,亚雷观察着营地的训练状况,忍不住连连点头,转身望着笑而不语的庞培,夸赞道: “还是军师有办法,将实战演练的成绩纳入军功,就把他们的劲头全吊起来了。” “这也是卫所制的好处,军户被禁止除去经营耕地以外的任何谋生手段,想要进一步发财、升职,只有靠军功。” 老人捋了捋自己的白须,面带一丝得意说道: “与之相配应的二十级军爵制现在还没有显出好处,是因为总督你没有打仗,一旦打仗,他们尝到了战胜的甜头,时间一长,必成虎狼。” “二十级军爵……二十级军爵……” 黑发骑士默默咀嚼了几遍,蓦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还是改名叫二十级军功制吧,军爵这个名称用起来的话,似乎有些超乎我的职权。” “不过是一个名称而已。” 庞培有些不以为然,却又不好忤了他的意思,只能妥协:“既然总督觉得不合适,就按你的意思改吧。” “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亚雷又将视线投向营地东北角的一块区域,在那里,大约四五十名士兵在这里练习着剑术,不过他们和那批被训的花花架子不同。都是经历过第一阶段考核的新兵。 这批人接受的训练明显不同,他们暴露在微微发烫的阳光下,手持比真剑真盾更重更厚的木剑和柳条盾,对着面前一根一人多高的木桩练习捅和刺以及用盾牌保护自己、用盾牌冲击敌人的胸膛,然后顺势用剑由下而上给予致命一击的连贯动作。 这是罗赛维亚的军用剑击术。经历一千多年的精炼改进,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花俏动作,完全是最简单直接的杀人方法,追求的是绝对的杀敌效率和训练成本。 对于军户们来说,这些基础动作极其枯燥乏味,尤其考验他们坚持不懈的毅力和强韧的意志,必须不断重复,才能在日后的战场上保护自己,杀伤敌人。 既然能够点燃斗气,那么毅力是肯定不缺的。战士们都还能承受这样的训练——他们大多数也有着突破极限,进阶天灾的野心。 和与这些人相对的西南角,则是卫所军的精华所在,这批人的训练与之前两拨人截然不同,他们正以缠绕着厚布的真武器,进行两人一组的自由搏击训练。 咧咧风声中武器沉闷的交击声,盾牌之间的撞击声,步伐腾挪的踢踏声,伴随着他们额头、脸上和胸膛挥洒的汗雨一同溅射开,那一双双已经初露峥嵘的沉稳眼神。诠释着主人非同一般的精神气魄。 这些人是真正经历过战争,从血腥战场上活下来的精锐,可惜运气不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破产。不得不“卖身”求存的战士。 按照庞培的二十级军功制,这批人直接就处于第二级,享受的待遇和其余新兵也截然不同,这也是他们能安心待在凯尔特的原因。 啪——! 一声不和谐的响动忽然传来,亚雷将视线投到声源处,原来是他指定的总教官之一伊迪斯。他不动声色的走到一名新兵身后。突然飞起一脚,将他手上握着的剑踢飞了出去,连带着身形一个趔趄直接坐倒在地。 和粗犷的外表截然不同,伊迪斯并不是个粗线条的人,他走到坐在地上的新兵面前,用寒冰一样的嗓音一字一句说: “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注意周围的环境,不能痴迷于一对一的战斗,如果现在在战场上,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站起来,继续训练,你的脚步虚浮、重心偏斜,下盘一塌糊涂,难道你是在和**滚床单时点燃斗气的吗?” 说完,他面无表情的走开了,只留下新兵铁青着脸半晌,一个利落的翻身迅速站起,捡起短剑,默默地继续练习。这一次,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重心,努力放得更低,每一步踏出都坚实有力。 “这是位优秀的军官。”庞培注视着那位教官的背影,以赞赏的口吻说道。 “确实。” 亚雷轻轻颌首,瞳孔闪烁了一下,如数家珍般的说道: “他的名字是伊迪斯,法兰克人,但是在罗赛维亚担任过外籍军官,接受过最正规的军团训练。退役回国后担任过一段时间中级军官,不过因为魔灾失去了一切,现在和妻子克莱尔一同加入卫所军,是名值得人期待的战士。” “看来总督十分看重这个人啊。” “看重?还谈不上,我只是需要了解麾下所有人的资料而已。”黑发骑士望着伊迪斯的背影,忽的露出一丝微笑: “不过,我确实很期待他的表现。” 他给军户定下的训练项目并不少,只是没有新军那么严苛而已,不过罗赛维亚人眼中的宽松训练,自然不会宽松到哪里去。 曾经有名出生于示剑城的作家就这样说过,罗赛维亚军团的训练就是不流血的战斗,而战斗对他们来说只是流血的训练。 卫所军户的训练表格如下、普通行军、急行军、挖战壕、修营垒、整理装备、游泳、剑术、搏击。这些基础训练结束后,他们将会被带出军营,开始沿着山路进行武装越野锻炼体能。行军分两类要求,一种要求是全副武装徒步三小时内走完五十英里,另一种则是全长步同样时间内强行军两百英里。 跑完步。回到军营,队列休息,顺便进餐,下午开始在cao场上进行军事步紧密队列训练。训练如何在激烈的战况下保持各种战斗队形和协同作战。 另外还有一项半娱乐活动,那就是阅兵式步伐训练,这是亚雷答应过全国土豪的政治性训练,必须找机会让他们看到最雄壮英武的军容,增强投资人的信心。 …… 敦伦城。一家小酒馆的阁楼上,这里原本是酒馆老板用来储藏一些杂物的地方,到处堆满了空啤酒桶和破旧的箱子。由于很少使用所以灰尘遍地,横梁上更是挂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空气因为得不到流通也显得十分浑浊。 然而,此刻这样一个完全不适合谈话或者商议事情的地方却站着不少人,大部分是男人,只有一位是名身材纤细的女性,而且是耳朵尖尖的树精灵。 查尔斯曾经的狗腿子约翰,赫然一身猎户的打扮。站在一个留着满嘴络腮胡子中年人身后,并不时以yin|秽的眼神打量爱莎。 “你的进展太慢了!那个人现在已经开始编练新军,而你却一无所获,甚至连见他一面都难,事情办的这么懈怠,你还想不想要这个月的药了?” 中年人毫不客气的斥责着树精灵,见她没有反应,便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冷冷的说道:“你的女儿现在可是只有九根手指了,你不会想她再少一根吧?” 爱莎维持着冷漠的表情。有些虚弱的说道: “我已经尽力了,阿尔西亚并不蠢,主动投怀送抱反而会引起怀疑,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 “爱莎小姐太谦虚了。” 约翰从中年人的背后走出。揶揄着说道:“只要你用当年迷惑查尔斯先生的本领,来诱惑那小子,还怕办不成事情么?” “约翰先生!” 树精灵小姐忽的抬高了音调,看向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肮脏的流浪狗:“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我现在就掐死你。” “……” 约翰脸色一白,下意识就护住自己脖子后退了几步。只等众人纷纷投来嘲弄的视线,他才反应过来,恨恨的小声骂了一句: “这个贱人!” “够了,约翰你不要说话。” 中年人挥了挥手,示意他闭嘴,然后看着爱莎说道: “你说要半个月,我就给你半个月时间,半个月之后再搞不定那小子,你的女儿就只剩下八根手指了。” “……” 树精灵小姐的身体僵了一下,心中仿佛有瓷器碎裂。 “还有……” 中年人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冷笑着说道: “我劝你一句,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妄想,那个小子年纪轻轻已经是一方总督的心腹,将来前途无量,想想自己的身份吧。你已经不可能作为一个正常人而活了,编织美梦之前,最好回忆一下自己药瘾发作时的丑态。” 爱莎矜持的伪装被他残忍地撕开,泪水顿时涌了出来,她就像一只陷入泥淖的蝴蝶,一次次竭力飞起,却被沉重的翅膀带着一次次重新坠入泥中。 …… “纸条上面的地址……就是在这里。”阿尔西亚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很小的旧式木屋,一年四季都没有阳光照射。 “爱莎小姐,你在么?”他敲了敲门。 “你来啦。” 树精灵小姐微笑着打开门,她出现的一瞬间,仿佛一朵高贵的郁金香,在简陋的花房中冉冉盛开。她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只到膝盖,那双修长的美腿优雅而又动人。 “你好……那个……我来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打量着室内,发现屋内的家具和陈设也同样陈旧,甚至有些寒酸。唯一精美而珍贵的,就是木屋的女主人。 “快进来吧。” 爱莎笑靥如花将金发少年迎入着室内,并取出唯一一套茶具,替他泡茶。 木屋的客厅很窄,隔壁就是卧室,阿尔西亚本身不差钱,看到倾慕的女人居住环境居然这么差,隐隐生出有些不安和心痛的感觉。 树精灵小姐用一只稍微缺口,却很干净的琉璃杯泡好茶,递到对方面前,歉然的说:“对不起,房间里没有更好的杯子了。” 金发少年连忙接过来喝了一口:“没什么,这个就挺好的。” 爱莎嫣然一笑,她特意化了淡妆,白皙的肌肤宛如瓷器,看上去精神极好,姣美的容颜甚至比在平时时更加艳丽。阿尔西亚当然不知道,这是对方事先服用了药物的结果。 “阿尔西亚……我们认识多久了?” 她用如水般温柔的视线看着对方,呵气如兰的问道。 “差不多有好几个月了吧……从那次巧遇之后……” 金发少年平时就是个家里蹲,唯一的爱好是爱丽丝小姐,一生中从未跟这样美丽的女性如此接近过,脸色有些发红。 “我几乎讨厌所有人的人类,但是你很特别。”她红艳的唇瓣几乎贴到对方耳边,呢喃着说: “在你眼中,我又是什么模样呢?” 阿尔西亚脑中轰然一响,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呆呆的说道: “在我眼中……爱莎小姐也很特别……你是一个坚强自信美丽的女人……和爱丽丝小姐一样……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比爱丽丝小姐还要好。” “有时候……现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我一样。”爱莎扬起脸,眼中有泪光闪动: “或许,我是一个很不堪的女人也说不定。” 作为一个长期家里蹲纯情的少年,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心疼得想把胸膛剖开给她看:“不论爱莎小姐的过去怎么样,我都不在乎,我发誓!” “骗子。”树精灵小姐咬了咬唇角,然后展颜一笑:“男人都是骗子,我还以为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