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装神弄鬼
自从靠着占沈家的便宜宽裕起来后,本来就一肚子坏水的季老四,在村里完全是横着走的,以至于当沈家不顾他的劝告,执意收留了季宣怀之后,便恨得连自己租客的身份都忘记了,竟毫无顾忌地使起坏来,似乎非要逼得她们将季宣怀赶走不可。【】 “他们就是吃饱了撑的,才有闲工夫胡说八道,要是我,早就把地给收回来了,白白便宜了那个老扒皮!给狗一碗饭,它还知道摇尾巴呢,哪像他家,占了那么多好处,竟然还咬起人来!”季宣怀在村里转了一圈,回到沈家后,愤愤不平地骂道,想着村里的那些流言,他就知道季老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随她们说去,咱们过咱们的,我自己的钱粮,自然是想怎么花便怎么花,就算是败家,跟她们有什么关系,犯不着去与她们怄气。”听完季宣怀的转述,沈母不仅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安抚起他来。 “你不知道,季老四阴险着呢,还指不定再使出什么坏来。都是因为我,要不也不会……”想起那家人从不吃亏的个性,而事情又是由他引起的,季宣怀忍不住自责道。 “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管安心住下,不去管他们,过一点自然就消停了。”沈母打断了他的话,安慰了他两句之后,便拿起一个竹筐,往存放柴草的屋里走去。 沈家的房子除了是砖瓦的,四周有院墙围着之外,与村里其他的房子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坐北朝南三间正方,中间是厅堂,对外开着门,两边是套间,与厅堂隔着门帘,沈少卿和季宣怀住在东边的套间,沈母则住在西边。与正屋隔着一段距离,左右各有两间矮屋,靠着东边的放着粮食和杂物,西边的作了厨房和柴房。前院虽然不大,但是被收拾的井井有条,显得干净利落。 猜到沈母是要往厨房里搬柴草,他便跟了上去,准备帮忙一起搬。只是还没等他到门口,沈母便从柴房里出来,见他在门口站着,便对他说道:“柴禾用完了,我出去搬一些,有你在家里,也省得我锁门了。” 正闲的发慌的季宣怀一听,可算找到事干了,问明白了草垛的位置之后,也不拿筐,空着手便窜出门去。 村里人都习惯在屋子前后堆上一大垛稻草、麦秸等,作为储备柴草,随用随取。而村里人搬草的时候,也压根用不着筐,直接用稻草搓出一根草绳,想捆多少捆多少,最后往身上背,实用又方便。 可是没过多久,季宣怀却空着手回来,因为沈母所指的地方,连根草的影子都没有。沈母不相信,可到了地方一看,明明应该还有半垛稻草的地方,此时却是空荡荡的,果真连一根草都找不到。 要说庄稼人,最不缺的应该就是柴草了,稻草、麦秸、玉米杆、玉米棒、花生秧、红薯藤,更不用说还有木棍这种硬柴,烧都烧不过来,谁会闲的没事来偷它?可它虽然不精贵,少了它还真开不了锅。 见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季宣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老四家,没有证据,两人找过去,季老四自然是不承认的。沈母也不与他计较,因为当初租地时对方承诺过的,柴草都由他们家供给,所以便直言要从他家的草垛上搬,哪知他们夫妇立即翻了脸。 “沈家妹子,按理说这点柴草我们不该计较,可哪一根草不是我们拿血汗换回来的,就是再不值钱,你也不能可着劲糟蹋呀,直用的比我们这一大家子还废,这样下去我们可供不起。”季老四家里直接拉着一张脸,阴阳怪气地说道,“草没了,你去找偷的人要去,来我们家算是怎么回事,合着我们家少了你租子,还是活该当冤大头?” “娘,草多着呢,前天夜里你和爹拉回来好多。”还没等沈母接话,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从屋里走出来,望着季老四家里,没头没脑地说道。 “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睡魔怔了不成!滚屋里去!”一直没有说话的季老四,闻言脸一黑,也不理会沈母,边训斥着边拎着孩子到屋里去了。 “这下你还敢不承认?要不是你偷的,你敢发毒誓么?”季宣怀忍不住道。 “呸!那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我就拉回来了怎么了?你们家养的起这小祸害,还贪图我们这点便宜么?”被当面拆穿,季老四家里干脆扯破脸说道。 “这是租地的时候说好的,你们这是想反悔?”沈母仍然一派心平气和地问道。 “反正我们又没收你的钱,给了是情分,不给也不欠你的,是你不愿领情在先,我们也不是没脸没皮的人,非要上杆子倒贴不可!”季老四家里冷笑了一声,话里有话地说道。 “你也不怕闪了舌头!谁家有你们心黑,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能说出这话,当真以为地是你们家的么!”季宣怀冷眼看着他,讥讽地道。 “季宣怀你个狗崽子,有你什么事,你家只不过花闲钱养条狗,你还真叫唤上了!”大概被戳中了软肋,妇人脸色铁青地骂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不愿讲情分,我也不想再占你们的便宜。”沈母拦住还要反驳的季宣怀,说到这里咳嗽了几声,然后下定决心开口道:“趁着天还闲着,就不再麻烦你们了,我另找愿意给我这个情分的租客去。” 沈母刚说完前一句话时,妇人还以为她服软了,脸上立即显出一丝得意来,哪知沈母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便又绷不住了,待明白沈母是要将地收回去后,愣了一下,随即像当年沈母提起时一般,抓散头发往地上一坐,直接撒起泼来。 季老四在屋里一直没有动静,而她则哭天抢地,说季宣怀敢砸她家的锅都是沈母背后撺掇的,怪不得要收留季宣怀,就是看不得她家好,要绝了她家的生路,当初说好一直租给她家的,这才几年就不算话了,亏得她往日里掏心掏肺、感恩戴德的,到头来还是被一个外来人给欺负了。 她这么一闹,村里人很快就闻声赶来,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不会向着沈母的,尤其在看到季宣怀正推着季老四家的孩子后,更是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了。毕竟沈母与季宣怀无亲无故的,为什么要养一个众所周知的无赖,白白浪费粮食呢?因此都开始对着沈母指指点点起来,全然不管那几个孩子虽然个头小,却是想上来打沈母的。 在沈母和季宣怀解释了半天,表达了收回田地的决心之后,那妇人也不哭闹了,直接往地上一躺,说要收地就从她身上踩过去,要了她的命再说,不然的话,沈母要收地,她们一家就到沈家去吃饭,看沈母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家老小活活饿死。 村里人虽然各有看法,也只是围观而已,而季老四家的几个亲兄弟,则都劝说起沈母来,因为他们同样租着沈家的地,虽然是从季老四家里转租的,要让季老四抽去两成的粮食,可也比被沈母收走了好。 也怪沈母当初没有请人做个见证,立个字据什么的,季老四一家又蛮不讲理,直纠缠了大半晌午,连里正都出面了,也没个结果。最终还是里正偷偷提醒了沈母一句,让她去县衙告状,季老四家再是难缠,也不是真的不怕死,只要官府发了话,他们自然也就乖顺了。 沈母也知道里正害怕得罪人,便一咬牙自己去了。结果等到县衙接了状子,来传人问案的时候,季老四闻风早早的躲了出去,只剩下他家里哭哭啼啼的跟着去了,回来便乖乖地交出了田地,也没有再敢撒泼谩骂,当真是再老实不过的庄稼人了。 沈母并没有收回其他几家的田地,既然他们愿意租,就仍以□□分成租与他们。毕竟,不怕人前搞怪,就怕背后使坏,除了季老四家,租谁都是租,能减少恩怨自然是最好的,否则他们联合起来的话,吃亏的还是自己。 而通过这件事,沈母也从季宣怀那里了解到,安乐村里的人虽然都姓季,但却分为两个宗族,季老四他们那一支,是数代之前从外面逃荒迁过来的,虽然现在看着亲如一家,但却始终隔着心,较着劲,尤其是里正都是由原来的村里人担任,更是让他们觉得受了排挤,一直处于明争暗斗之中。 只是以前一直势单力薄,不敢太过张扬。而在季老四家租了沈家的田地,家里的粮仓越来越满之后,他们便横了起来,即使是里正的话也是捡顺耳的听,一有不满便暗中使坏,可一村之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不能真的闹翻脸,因此里正也是窝着一肚子的火。 “前年冬天,里正家的一垛柴草夜里突然起火,大火映的整个村子都是红的,除了季老四家,全村人忙了一夜,才把火给灭了,差点烧着了房子,可他第二天一大早便端着饭碗上门看热闹,说是夜里睡得死,什么也没听见。”季宣怀边吃着饭,边对沈母说道,“哼,要不是他放的火,我大冬天去河里游一圈!” “我原本还想去谢谢里正,要不是他提醒,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可是听你一说,倒是有些害怕给他添麻烦了。”沈母叹了口气说道。 “可不能去,季老四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在背后盯着我们呢,里正是好人,不会计较的,要去也得等过上一段时间再说。”季宣怀劝说道,“你不知道,他们家做的缺德事多着呢,借三婶家五斤米,还的时候故意把米泡湿了,斤数不够不说,米都泡得变味了,三婶只是嘀咕了一句,没几天,菜园里的白菜一夜之间就少了一小半。” “唉,不说了,好在田要回来了,以后不惹他就是。”沈母给他和沈少卿各夹了一些菜,结束话题道,随后看了一眼季宣怀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又接着说道:“学堂再过两天就是休日了吧,天也越来越冷了,到时候带你们去扯些布料,做几件冬衣。” “你们去吧,我留下看家,回头你把他的旧衣裳改改给我就是了,我又坐不住,新衣裳穿了也是浪费。”似是从未想过有这种待遇,季宣怀愣了一下,连声拒绝道,“我原本也有件棉衣,是里正让婶子给做的,后来去了季老四家,让他家里背着我拿去盖小鸡仔了,我跟她吵,她还说是在屋后捡的,说里正家小气,临走连个衣裳都不给我留,摆明了要让他家当冤大头,哼,要不是来了这里,我倒想看看她是不是让我冻死在她家里!” “以前的事就不说了,既然留下了你,吃的、穿的就不缺你这一份,你也别见外了,以后就叫我声婶子吧。”见他一脸的气愤,沈母安抚他道。 “嗯,我真不用。”季宣怀听了沈母的话,有些难为情地说道,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说道:“要不让我去种地吧,两亩地还是没问题的,余下的再租出去,能多收点粮,我也不用闲着了。” “我们母子在家坐着,让你自己去种地,那倒真该被村里人骂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平日里给我帮把手就是了,觉得闲,让少卿教你识些字也是好的。”沈母被他一脸的认真逗笑了,边收拾碗筷边对他说道。 “识字……又不能当饭吃,我不学。”季宣怀闻言,下意识地看了沈少卿一眼,见对方微微皱了一下眉,识趣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后院还有一块地,要不我去种些菜吧。” “也好,要是真的种成了,也省得我三天两头去镇上买了。”见他一心要找些活干,沈母也就不阻拦了,“只是这天都冷了,还能种么?种子要去镇上买么?” “不用买,我去村里要些菜苗、菜籽就好了。青萝卜、胡萝卜、白菜、青菜、菠菜、芫荽、葱、姜、蒜,都可以种,对了,还可以插些红薯秧,等冬天就可以烤红薯吃了,还能炸红薯饼、煮红薯粥。”终于说到他感兴趣的话题上,季宣怀兴奋地说道,“后面那块地以前就是菜园,我这就去把草拔了,家里有锄头么?没有我就到里正家借去。” 好在以前的屋主留下了许多农具,自沈母搬来之后,就都封在了放杂物的屋子里,这会终于派上用场了。季宣怀说干就干,不小的一块地,到天黑的时候,不仅清理干净了杂草,还被分成了齐整的小块,只等着翻地、种菜了。 “你还不睡啊?那几个小兔崽子可都没有你这么傻,每晚睡的比猪都早,哪里像你,夜猫子一样。”忙活了一个下午的季宣怀正舒服地躺在被窝里,昏昏欲睡的他见沈少卿仍然埋头看书,觉得自己先睡有些不厚道,于是出言相劝道。 “冷静,道不同不相为谋。”沈少卿翻书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在心中默念道。 见对方不理会,季宣怀只好自行先睡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感觉到身边有动静,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脱了外衣的沈少卿正在往被窝里钻,床头上的灯还亮着,映照着对方那副小身板,让他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家里不缺吃不缺喝的,比他小一岁,却矮了半个头,怎么会单薄成这样?简直像是比他过的还要惨。 “真不知道饭都让你吃到哪里去了。明天我去捉点鱼回来,等明年开春了再养些鸡鸭,好好给你补补,瘦的像根柴,哪天别让一阵风给刮走了。”看着看着,季宣怀不由脱口而出道。 “不用了。”沈少卿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为什么?你不爱吃鱼?”见对方竟然没有闹别扭,季宣怀倒是好奇起来,“那我去试试抓野鸡。” “你捉回来了,娘也不会做。”见对方不肯罢休,沈少卿只好解释道,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连杀鱼都不会。” “……”回想了一下最近几顿伙食,rou食的确是买回来就能吃的,沈母炒的都是素菜,他还以为沈母是买来尝个新鲜呢,感情是不会做rou食啊,回过神来的季宣怀乐观地说道:“至少婶子还会炒菜。” “你觉得娘炒的菜怎么样?”沈少卿听了他的话,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挺好啊。就是城里人的口味太古怪了,菜都有点甜,我们这里都只用盐的。”季宣怀随后回道。 “那是糖放多了,娘说糖可以提鲜。两年前还放醋和酱油。”沈少卿不可思议地看了季宣怀一眼,连他这个吃习惯了的都不觉得好吃,对方可真是好胃口。 “没事,婶子不会我会,等我明天给你炖鱼汤,保证你喜欢!”季宣怀不以为意道,又想到早上吃的稀粥配点心,估计连包子什么的也不会做,于是略带同情地对沈少卿说道:“明早我就给你做点不一样的。” “你会做饭?”沈少卿颇为诧异道。 “那是当然,我从小就开始给大人打下手,凡是村里人会的,我都会做,保证比季老四家里做的好吃多了!”季宣怀毫不谦虚地说道。说完见沈少卿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就等对方吹灭了灯以后,靠近了些说道:“不如咱们就挤一个被窝吧?暖和又省被子。” 说完也不等沈少卿回话,便将一只手伸到了对方的被子里,正好摸到对方冰凉的手,便抓着拉到了自己被子里,得意道:“你怎么一点火力都没有,看我这边多暖和。” “你……你……怎么不穿衣裳?”原本只是挣扎着想收回手的沈少卿,突然抽回手,掖紧自己的被子与他保持距离,恼羞成怒地道。 “你的里衣太小了,穿着难受,还没光着睡的舒服,不信你试试。”季宣怀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怂恿他道。 “你……”沈少卿正要说什么,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怪声,将他俩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