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普罗米修斯盗火
“完蛋了！我们不是军方、不是泛星际公司也没有个人许可！”郭亘抱着脑袋，一脸惊恐地说道：“赶紧把它关了，可能我们的信号没有被记录......” “没用的，异常信号会被自动记录。”楚秋坐在铁箱子前，盯着晶屏，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我们现在关了，到时候来找我们的就是警署官员，如果运气不好，来找我们的就是驻扎军团。” “我们不能接受请求......”胡侃紧张地说道。 “没错。”楚秋在晶屏上不断调整参数，说道：“所以我在伪装信号，让对方主动取消请求，同时不会把我们当成异常信号。” “伪装信号？”胡侃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伪装成军方？” 楚秋瞥了胡侃一眼，没有回答。 目光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假借军方的信号才可能不被怀疑......但会触及到联邦重罪。 “我要走了！”郭亘如同炸了一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营地。 胡侃抿了抿嘴，拍了拍身边坐立难安的濮公英，说道：“不需要太多人收拾残局。” 濮公英嘟哝了几句对不起，也低着头离开了营地，他回头看了好几眼，终究跑得越来越快。 “发生了什么事？”小楼端着铁锅走进了营地。 胡侃还没来得及说话。 楚秋突然“啪”地拔掉了核心电源的连接线，回头对几人喊道：“你们走，快走！” “什......”胡侃、林森、小楼连带着那口铁锅被楚秋直接赶了出去。 几人从未见过如此慌张的楚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楚秋......”林森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但楚秋没有时间搭理他。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楚秋在忙活什么，最后还是林森拍了板，他咬牙喊道：“楚秋，我们先走了......我们在废墟外的树林里等你。” 楚秋一边将装置导回初始参数，一边陷入沉思。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他拔掉电源线的前一秒，他察觉到对方竟然逆向追踪到了他们的方位，并且直接调整运动轨迹朝他们飞来。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能判断这种情况极端危险，甚至比违法的风险要大很多。 所以他也不管什么异常信号，直接关掉装置，企图让对方因此失去他们的方位。 但以对方展现的技术来说，可能性相当小。 逆向追踪，这种先进的技术并不常见，他也因此知道对方的星舰绝对不是如今漂在东极星圈轨道驻扎军团的那些大陆货。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 从刚才到现在短短几分钟，楚秋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释。 是什么驱使一艘星舰突然改变轨迹追踪一个陌生信号？ 难道与他将信号伪装成军方有关？ 从反应时间来说，对方应该是在他这么做之前就已经着手追踪他们的方位。 楚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更多的精力。 他在尽可能地消除他们留下的痕迹，包括将营地内具有显著标识的垃圾掩埋。 最后他扑灭了火堆，藏到不远处的坑洞里。 他有充分的时间跑得更远。 但他更愿意主动观察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很快，他便看到了极高极远的云团中迸现的一点火星，那点火星以惊人的速度准确地朝他所在的位置射来。 楚秋的心头微微发紧。 三十秒后，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跑得更远一些。 那团火焰的形状已清晰可见。 与其说是微型星舰......不如说是燃烧殆尽的残骸。 如果以这个速度砸下来，别说废墟，就连废墟外的树林可能也会被波及。 让楚秋稍稍安心的是，在落地之前，这堆残骸开始明显减速。 紧接着。 他注意到云团之中的另一团火焰，远远地跟这堆残骸之后。 待这团火焰更接近了些，飞出云团。 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台......机甲。 他根本不用仔细分辨它的特征便知道它的型号。 第五代天行者。 三年前由联邦科学院和贝壳公司联手研制成功，一年前正式投入使用。 这款机甲首次应用短途星际旅行技术。 对于机甲来说，这项技术是划时代的。 而眼前的这架机甲是从外太空飞来的。 如此就产生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从投产以来，第五代天行者的产量一直极低，如今只有一支军团配备了这款机甲。 大名鼎鼎的神话特种营。 楚秋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了远比预想的严重的多得多的麻烦。 传说中的正义之师神话特种营的机师正在追捕某个必然穷凶极恶的歹徒，而这个歹徒追着楚秋留下的信号飞来。 我靠！ ...... ...... 短短几十秒，楚秋眼前走马观花般地掠过了无数猜想。 他根本没时间做出下一个决定。 那堆残骸悄然落地。 砰。 一声巨响。 楚秋被冲击波掀飞十米远。 轰鸣声在他脑袋中回响。 待杂音稍稍平息。 砰。 又是一声闷响。 楚秋晃了晃脑袋，视线逐渐清晰。 漫天的尘土中。 一架他只在杂志中看过的传奇机甲朝他走来。 那种震撼比3D影像或是展览馆里的模型要大上无数倍。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哈哈......” 耳畔响起了一阵轻笑。 楚秋花了五秒钟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自己右手边五米处躺着一个狼狈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身边半埋着驾驶舱，准确的说，只有驾驶舱，其余的部分都成了碎片。 男人靠在驾驶舱边，从怀里取出精致的银质烟盒，从中叼起一根烟点燃，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吐出漂亮的烟圈，随后才看向不远处的楚秋，略显遗憾地说道：“我们仰望的星光不会公平地照到每一个人。在接下来的一分钟，你大概是全宇宙最悲惨的那个人。” 这个被神话特种营追杀的凶恶歹徒，竟长着一张雌雄难辨的漂亮脸蛋。 咳咳咳。 烟气侵袭了漂亮男人受伤的肺部，让他痛苦地咳嗽了起来。 此时，楚秋才能从他的动作和眼角细密的皱纹判断出这个漂亮的男人大概年纪不小了。 第五代天行者愈发接近。 漂亮男人的动作依旧从容，即便肺部重伤，他还是贪婪地抽完了一整根香烟，意犹未尽地掐灭了烟头，他盯着逐渐接近的机甲，目光平静甚至冷酷，说道：“让你陪我丧命，虽然不太好意思，但也不是我说了算。这些杀人机器不会放过所有相关人员。” 楚秋的心脏猛然一紧。 “事情会这样发展。”漂亮男人吃力地撑起身体，靠在驾驶舱边，微微气喘：“五十秒后，我会破坏这台机甲的核心液压管。随后坐在里面的那位机师会离开机甲，他穿的是重甲236作战服，全套常规特种作战武器。如果是以往......但现在我只能缠住他，或许是二十秒，或许是三十秒，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漂亮男人说的每一个字楚秋都听得懂，但合起来......楚秋不明白他的意思。 “至于我为什么帮你......”机甲愈发接近，漂亮男人的目光愈发炙热，语速也越来越快：“......我做了半辈子的混蛋......但不是都说，人在临死前会想做个好人吗？” 楚秋眼前一花。 原本缓步接近的机甲突然快了无数倍，一只硕大的铁拳携着巨大的风压锤了下来，几乎再次将楚秋掀翻过去。 砰。 一声闷响。 楚秋吃力地睁开眼睛，却被眼前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人类与机甲对峙，拳掌相对，陷入僵持。 楚秋无法从脑海中检索出任何一种严肃的理论来解释这一幕。 但这一幕是真实的。 前一秒还虚弱重伤的男人仅凭一双rou掌就停下了铁拳，状如蚍蜉撼树。 他的皮肤渲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玫瑰色，太阳xue处沁出了血丝，将脸庞描绘得邪恶而强悍。 紧接着。 男人一声暴喝。 身体反物理地窜起数米高，一记鞭腿悍然扫出。 砰。 撕拉。 机甲的腹部被切开一道狰狞的口子，伴随着电火花和某种蓝绿色液体的涌出，机甲的动作骤然僵直。 男人掉在地上，脸色由红转紫再灰败一片，仅是呼吸都显得尤其吃力。 楚秋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他还真的踢断了核心液压管。 啵。 机甲胸前的驾驶舱开启。 啪。 一名全副武装的机师跳到了地面上，朝楚秋走来。 仅是那种压迫感和杀气就让楚秋无法呼吸，但他注意到机师穿着的作战服，不是重甲236，而是更轻便的新型240。 楚秋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机师经过，机师在他面前稍稍驻足。 那股实质性的杀意让他一下子便大汗淋漓，无法呼吸。 机师继续迈步走向男人。 楚秋意识到，他迟早会被杀死。 他之所以还活着，仅仅因为他只是一只蚂蚁，机师的目标是那头衰弱的猛犸象。 狩猎完猛犸象之后，踩死蚂蚁只是随手的事情。 但也是必需的。 机师在男人面前驻足，拔出腰间的大口径手枪，沉闷冷酷地说道：“我收到的命令是确保你的死亡。” “我听过很多你的传说。” “知道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刚刚你踢出那一脚让我很高兴。” “现在我确定你没有多余的力量了。” “所以请你去死吧。”机师举起了大口径手枪，黑压压的枪口对准了男人的额头，他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顿了顿，说道：“再见了，祁上校。” 被称为祁上校的男人依旧平静地盯着枪口。 轰。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 一道震耳欲聋的闪电劈下。 将两人的脸色映衬得苍白而狰狞。 就在此时，祁上校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突然化作了致命的死神，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无名机师身后，他高高举起高频振动匕首，目光冷厉决绝。 轰。 一道惊雷。 匕首悍然劈下。 在接触前的最后一瞬。 少年启动了振动匕首。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匕首处迸发。 滋。 如同蜂鸣般的特殊声响钻进了无名机师的耳膜。 无名机师怒吼，枪口反转。 匕首重重砍到无名机师的脖子，他一个踉跄。 在匕首与无名机师的脖子接触的前0.1秒，一道无形的防护膜自动在作战服表面浮现，抵挡住了第一波直接伤害。 紧接着。 撕拉。 鲜血如泉喷涌。 他捂着脖子，目光中满是惊愕。 啪。 倒在地上。 这就是240和236的差别，如果是236，或许有机会阻挡高频振动匕首。 楚秋喘着粗气，突觉后脖颈处一阵刺痛，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你真是让我惊喜。”祁上校瘫在地上，吃力地一呼一吸，一脸可惜地说道：“但你是个蠢货。” 楚秋不明所以。 “每一个在联邦出生的人类戴着宪法的枷锁。”祁上校指着后脖颈处的位置，说道：“宪法不会干涉世俗事务......但世俗机关想出了一切办法利用宪法为他们服务。神话特种营配备某种设备，在特种机师死后零点一秒内，该设备会自动激活，标记距离最近的公民。当然，需要一定的权限才能委托宪法局对目标进行追踪。但你与我扯上关系了所以这并不是难事......星光今天真的没有照到你。” 祁上校不无遗憾地补充道：“如果你先屏蔽信号再杀掉他，这就是一次完美的狙杀。” 楚秋呆若木鸡。 ...... ...... 在联邦流传着一句话：每一个公民从出生到死亡都无法摆脱的三样事物，贝壳、税金和宪法。 每一个联邦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会在后脖颈埋入一枚小小的基准芯片。 这枚芯片将会陪伴联邦人从生至死。 你无法取出芯片、无法更替芯片，这是每个联邦人的共识。当然有无数前辈曾经尝试过，但无一例外，在取出芯片的那一刻会瞬间死亡。 某家S级学院的某位教授曾说过，宪法局的基准芯片技术领先联邦社会一万年。 神秘的宪法局通过这一枚枚芯片默默地俯视整个联邦社会。 宪法局有着极其森严的规矩，避免其扰乱联邦秩序。 第一条便是：宪法不干涉法律。 如果某个联邦人犯下了谋杀重罪，无需担心宪法局会通过后脖处的基准芯片对其进行定位。 但例外是存在的。 比如这位祁上校。 “宪法局反应时间、申请流程时间......你大概还有十二个小时逃跑。”祁上校说道：“但是宪法之下，又能躲到哪里呢？” 楚秋花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刚刚短短的几分钟，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或许只有大落。 逃跑吗？ 他有些迷茫。 惊雷之后，大雨倾盆。 雨水稀释了血液，冲散了血气。 让楚秋发热混乱的脑袋清醒了些。 他垂头思索，最后将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那个小小的东西取了下来，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直觉告诉楚秋，祁上校一定了解这个困扰了楚秋许久的、来自那个老头子的唯一遗物。 祁上校盯着楚秋手中的这个小玩意儿，瞪着眼睛，活像是见了鬼，好半晌之后才挤出两个字：“卧槽。” 当时老头子的原话是：死到临头的时候，再使用它。 但这些年，楚秋一直没搞懂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更不清楚要怎么使用。 祁上校的目光很复杂，说道：“传说上古时代有一位叫做普罗米修斯的神明，他从太阳神阿波罗那里盗走火种送给人类，给人类带来了光明......普罗米修斯盗走火种所用的容器，没想到在你手上。” 楚秋压根没听懂。 祁上校接过这个似乎非常重要的小玩意儿，对楚秋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楚秋满脑袋问号。 准备？准备什么？ 紧接着。 楚秋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的功夫，一股剧痛在他的后脖颈处炸了开来。 卧槽。 一声闷哼之后。 他很干脆地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