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好男友 小咪最近的心情真是好极了。两个月前，小咪参加了一场足有上百人的聚会，在那里认识了一位长相不错、工作很好、品位也好的男人。小咪对他几乎是一见钟情。而他，给予了小咪热烈的目光最好的回应——表白。 聚会结束时，两人早已聊得火热，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约定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小咪每天都在心里默念那个名字很多次——李桓。 两人迄今为止约会数次，每次都是李桓买单。他对小咪很体贴，在一起时也很甜蜜。“小宝贝”“小乖乖”之类的称呼层出不穷地从李桓嘴巴进入小咪耳朵。“我爱你”“我的心里只有你”“遇到你是我这辈子的幸运”这类句子李桓也是信手拈来。对这些，小咪很受用，觉得自己很幸福。小咪认为，男友条件那么好，还那么在乎自己，简直就是捡到宝了。 今天接到刑警的电话时，小咪一脸茫然，心下暗想：是，自己男友是叫李桓没错。可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名字，同名同姓的应该有。是，自己的联系方式出现在了对方的手机中。但是自己认识很多人。要是因为偶尔的聚会，跟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而自己又忘了那个跟男友同名的人也是很有可能的。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自己的好男友李桓。前晚自己刚和他吃过晚餐，度过了甜蜜的一个小时，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家中。这怎么能是他呢？ 虽然脑子里这么想，小咪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缓缓从椅子上站起，在同事或关切或好奇的眼神中拿起搭在椅背的衣服，走向公司大门。直到来到公司所在大楼楼下，站在路旁等着出租车，小咪的表情都呈现出一种木然的状态。 在一名刑警的带领下，小咪来到了位于一个阴冷走廊最深处的房间。在她眼前不远处，有一个支起来的平台，一个覆盖着白布的人体，就放在上面。她站在距离房门两步远的地方，呆呆看着那个平台。她觉得很想逃。但听到有人招呼她上前的声音后，她还是抬起沉重的步子，慢慢地走向那个被白布盖着的人体。 小咪表情呆滞地看着白布下的尸体。小咪听到自己心里什么崩塌了似的“轰”的一声。随后，她蹲下身，头埋在手臂里抽泣起来。 待到站起身时，小咪已停止了哭泣。她这才发现这间屋子里还有两名刑警。她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高个儿瘦刑警先开口了，温柔地，缓慢地，“这个人是你男朋友？” 小咪呆呆点头。 “叫什么？” “李桓。” “你昨天见过他吗？” 小咪摇头。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瘦刑警的声音带着一种抚慰的情绪，让小咪觉得自己可以信任他。于是，她开口了。但嘴巴刚要张开，眼泪便忍不住涌出，让她一时间竟未能发声。在又一次默默流泪后，她终于能够说出话了。 “前晚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小咪不用特意回忆，就清楚地记得，“吃完饭，他送我上了出租车，我回了家。” “你们分开后联系过吗？” “有一次。” “什么时候？在哪里？” “前晚快凌晨一点的时候。我因为睡不着，很想他，就给他弹了一个视频，他接受了。我们视频聊了会儿天。但不一会儿就听到他那边有人敲门的声音。我就和他道了晚安关了视频睡觉了。” “后面还见过面或者联系过吗？” “没有。” “你见过李桓这个杯子吗？”瘦刑警出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不锈钢水杯。 “没有。”小咪看着照片摇摇头。 瘦刑警收起照片。 小咪看着瘦刑警，声音满是悲痛，“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死于大量安眠药加烈酒导致的呼吸抑制。” “是意外吗？” “还在调查。”刑警没有说更多。 正在此时，房间的门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小咪看到一个比她还年轻的女子冲了进来。挟裹着门外的冷风，该女子径直跑到放着尸体的平台边，睁大眼睛看着床上死去之人的面孔。很快，她大声尖叫起来。 这名女子衣着年轻时髦，长发披肩，化着精致的妆容。在尖叫过后，她流下了泪水，转过身，愤怒地看着周围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瘦刑警惯例轻声问道：“你叫什么？是他的什么人？” “我叫程程，是他的女朋友。”说完这句，女子又转头看着死者，嘀咕着：“怎么会这样。”然后，她张开嘴，嚎啕大哭。 瘦刑警和身体格外强壮的刑警默默交换了眼色。 瘦刑警声音放得很低，“他们跟我说，李桓的父母在外省，今天晚些时候才能赶到。但是李桓的女友就在本市，而且愿意前来辨认尸体。可是没说有两个女朋友要来这里。” “请问，是谁让你来这里的呢？”壮刑警出声问道。 程程的哭泣很快中断。她更咽着说：“是谁？是我自己要来的。刚才我接到电话，问我认不认识李桓，问我能不能前来接受问询。我就赶来了。知道李桓出事后，我一再要求要见遗体一面，好确认确实是李桓。实在无法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程程撇着嘴，“前天我们见面他还好好的呢。他还握着我的手叫我亲爱的呢？怎么就死了呢？” 小咪从迷蒙中一下子回神，她冲到程程面前，“你说她叫你什么？” 看到对方生气的模样，程程一下忘了哭泣，瞪大眼睛，不满地反问：“你是谁？” 小咪声音清晰地回答：“我是李桓的女朋友。” 程程不屑地嗤了一声，露出鄙夷的眼光，说道：“你是李桓的女朋友？什么女朋友？去过他家吗？一起吃过饭吗？他叫过你宝贝吗？这年头，什么人都敢自称女朋友了？” 小咪臊红了脸，但她直视着程程的眼睛，声音清楚，“他不仅叫我宝贝，还叫我小乖乖。一起看过电影，吃过好多次饭。也去过他的家好几次。他跟我说只爱我一个人。你说我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你这个第三者。”程程突然暴怒，伸手去抓小咪的头发。 在小咪的头发被碰到之前，壮刑警一下就抓住了程程的手并控制住她的动作，声音低沉地提醒道：“我不管你以前是怎样。但现在，不可以在我面前打人。” “你这个恶心的肌肉男。”程程怒视着壮刑警，拼命甩着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即使想使用武力，估计自己也讨不到便宜。程程忿忿地喊道：“凭什么抓住我的手。她才是第三者。她就该挨打长长教训。” “我现在放开你，你自觉一点。”壮刑警说完放开了程程的手。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咪身上，小咪的脸变得跟火烧云一样。小咪解释道：“我不知道他还跟别的女人在交往。他跟我说他没有女朋友，我们才交往的。” “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程程问道。 “两个月了。” 程程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壮刑警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看你这个样子，交往时间应该在她之后吧。看起来，你才是第三者。” “我不是。”程程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他跟我说没有女朋友，我才答应跟他交往的。我是被骗的。这个死骗子。”转身看了一眼尸体，程程声音又变小了，“怎么就真死了呢？” “你最近见过李桓吗？”瘦刑警问程程。 “前天才见过。一起吃的晚饭。除了吃得少点，其他的都跟以前一样。以前他胃口很好，吃得比我多很多。但前天，他吃得比我还少。怎么了？就是那天发生了什么对不对？”程程急切地询问。 “是昨天。昨天下午。”瘦刑警刚说完，壮刑警又开口了，“原来你是饭后甜点，别人是正餐。” 程程不解地望向他。 壮刑警认真地解说：“你的男朋友，前晚七点钟的时候和那位女士吃了晚餐。接下来才和你见的面。” 程程愤怒地盯着壮刑警，脸变成了猪肝色，眼内似乎要喷出火来。 程程气急败坏地走到平台边，看着死者，吼道：“都怪你！都怪你！你要没死，我一定打死你。”说着，她使劲踢了一下支撑着平台的木头，然后，痛得直直落下泪来。她提起脚在房间里乱跳。 “你别这样。”壮刑警的阻止晚了一步。他跑过去看了看平台被踢的地方，“要爱惜东西。踢坏了要赔的。” 程程一边跳着脚，一边愤怒地看着壮刑警，仍是怒吼：“赔你个头。”然后开始大骂李桓。 “人都死了。你这是干什么。”因骂声经久不息，小咪终于按捺不住，劝程程道：“不管怎样，他也是你曾经爱过的人啊。” “爱过的人？那又怎样？现在他倒是死了。我受到的伤害这才开始呢。要不是他骗我说没有女朋友，谁要跟他交往啊。他以为他是谁？难道魅力会大到即使我知道他有女友也会紧抓不放？知道自己没那么大魅力，就骗人。我呸。”估计是脚痛开始减轻了，程程放下了翘起的脚在屋子里走动，“要不是曾经爱过。我一定会把他从坟墓里刨出来，鞭尸鞭个痛快。” “真是可怕。”壮刑警小声咕哝道。 闻言，程程眼里的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后面很快便弄清楚了两人的交往过程。程程今年大三，经由一个学姐介绍，和李桓于一个半月前开始交往。和李桓一起做过的事，彼此说过的话，跟小咪差不多。程程同样没有见过照片上那个不锈钢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