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雨止
刺耳的撕裂声自【毕加索】的胸甲处传来，雨果臂膀上的巨刺已然破除高强度的钢铁护壁直入其中。 在那一刻，天空中的阴雨似乎停了下来，整个空间都陷入一种静止、凝固的状态之中。 巨刺插入【毕加索】胸甲后并未向前多余地前进，在雨果手臂即将进入其中的额时候停了下来，而华怜一方也无有反应，一人一机甲相对静止在半空之中。不仅如此，在雨果身后一直不断向雨果予以施压的两架战机也停止了射击。适才还疯狂激烈的战斗就这样彻底停止。 只是这份静止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雨果便同【毕加索】从半空中直直地坠落而去，即便是在激烈的下坠状态过程中，二人的位置也未发生变化。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二者于地面上的废墟碰撞，震动飞无数的瓦砾石屑，而雨果臂上的巨刺依然插在胸甲之上。 【毕加索】的机甲头部轻俯着，好似在认真地看着雨果，而实际上机甲内的华怜的确在注视着雨果，目光中没有任何的不甘与复杂，而是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 雨果对【毕加索】并未造成致命性的伤害，雨果并非进一步地向其发起攻击，而华怜也并非做出搏命的反抗。 在二人的眼中这场战斗已然结束了，而胜利者自然是雨果。 细雨继续淅淅沥沥地下着，点点的水珠在机甲上流淌，于上面的丝丝划痕上流过，同时也在高温的机甲体面的影响下化作缕缕的蒸汽。 雨水同样从雨果雪白的头发上滴落，滴落在其幽黑的皮肤之上。没有蒸发，只是在其上面形成了一道晶莹。 巨刺开始缓缓收缩逐渐变小，最终其从【毕加索】机体内彻底消失，只剩下雨果在其面前空举着一只手臂。 忽然一阵轻微的隆隆声响起，【毕加索】的驾驶舱从机体中弹了出来，片刻后华怜从中走了出来。 此时的华怜并没有带头盔，雨水直接拍打在其身上，在昏暗缥缈的空气中尽显出一种飒爽的英姿之美。 华怜并没有使用任何的升降装置，而是纵身从驾驶舱口出跳了下来，随后其走到雨果的面前静静地看着这个其曾一次又一次击败的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恭喜你。” 黑色巨翼在雨果身后消失，身体上的幽黑同样随之消退，雪白的银发也已恢复黑色。 恢复正常的雨果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华怜，虽然他曾一次又一次地幻想着自己能够亲手击败华怜，但当这一时刻忽然来信的时候，雨果的内心之中却感到了不知所措的慌乱。 华怜对此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其只是上下大量着雨果，便好似在看着自己成长起来的弟弟，也像是看着脱离自己保护的学生。 华怜又道：“虽然我不喜欢过于黑暗的艺术风格，不过你战斗时的样子还是很帅的。” “谢谢。”雨果轻声道了声谢，其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是否合适。 华怜道：“战胜我是什么感觉？” 雨果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真正战胜你。” 华怜道：“没有意义了，就是你赢了。”说罢华怜回头看向屹立着的【毕加索】，凝望着那个触目惊心的孔洞道：“这种情况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雨果想了想道：“若是刚刚你不停下来，你有几成把握杀了我？” 华怜看向雨果，沉吟沉吟片刻后道：“六成吧。” “六成吗...”雨果喃喃地重复了一句，随后轻轻地笑了笑，华怜不知道雨果这副笑容的含义，对此也没有兴趣去追问。 华怜道：“胜负已经没有必要了，在你攻破【毕加索】的时候我感受到你对我并无杀意，而我也无法让那巨剑向你完全砍来。”说罢华怜有些烦躁式地摆了摆手道：“就那样吧。” 就那样。 只是在华怜之前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词语，也是华怜人生中未曾有过的妥协。 雨果看着华怜道：“你不准备阻拦我了吗？” 华怜道：“我能够阻拦得了吗？要知道我阻拦你的机会只有六成。” 雨果明白，华怜并非不想阻拦自己，而是其不想杀了自己。在双方最为激烈的一搏之下都意识到了自己内心中最真挚的情感，他们可以与对方为敌，却并不能彻底地生死相向。 这两个因有着相近仇恨怨念的复仇者走到了一起，各自都认为有着最为冰冷的心性，但人性的真实又岂是他们所能把握的。 最终双方都于一定程度上做出了让步。 “谢谢你，华怜...”雨果再度向华怜道谢，对此华怜并未有太多的表现，只是静静地看着雨果道：“当你做出那一切后，你便彻彻底底走到台前来，而你脚下的舞台是整个世界。” 雨果轻笑一声打趣道：“想来自人类拥有文明之后，还没有人能够达到我这种高度吧。” 华怜摇了摇头道：“这并不好笑。” 雨果耸了耸肩道：“人生苦短，既然苦短，那么总是要学会苦中作乐。” 华怜叹了口气道：“今日之后，我都无法估算出想要杀你之人的数量。” 雨果轻笑道：“只要这其中没有你便好。”华怜复杂地看了雨果一眼，再度默然地摇了摇头。 此时华怜内心早已混乱复杂到极致，其便如一位母亲一般，在无力阻止子女去做某事的情况下只有默默地担忧着。 雨果道：“不知那个时候圣堂的骑士长是否还想见我。” 华怜道：“他会见你的。” 雨果点了点头道：“我会去见他的。” 华怜想了想道：“不要耽搁太长的时间。” “明白。”雨果答应着。 说话间雨果呼地停了下来，随后目光向不远处望了过去，华怜见状也随着雨果的目光一同望去。 却见在大约百米开外的道路上走来一人。 来者衣装破旧，脚步也很显蹒跚。在死寂的东岛之中宛如一具游荡的野鬼。 不过雨果还有华怜却都认得此人。 “这个家伙看上去活的还不错嘛。”华怜轻声道。 雨果摇了摇头道：“他老了。” 这蹒跚步行者正是常吉。 在雨果、华怜的注视下常吉向二人走来，其脚步虽并不快且走的有些坚艰辛，但却没有丝毫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雨果同华怜并没有前去迎接他，只是安静地耐心等待着。 最终常吉爬上了废墟，同时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雨果二人的面前。 待站定身形后，常吉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随后目光在雨果和华怜身上划过，最后停留在华怜的身上。 “没想到竟然是你。” “否则呢？”华怜反问道。 常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准确答案，随后环顾四周狼藉的战斗场面又点了点头道：“至少结局还不错。” 华怜道：“这才不是什么结局呢，这都只是刚刚开始。” 常吉闻言皱了皱眉，随后将目光投向雨果，雨果在常吉的突然注视下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常吉的预感告诉自己，华怜口中那所谓的刚刚开始必然是将要发生在雨果身上的事情。 雨果依旧只是笑笑默然无语，这时华怜接过话来道：“他要将东岛毁灭日的真相彻底公布于世。” 常吉闻言身体不由得当即一颤，随后目光很是不可思议地看向雨果。对于被华怜彻底戳穿老底的雨果而言其所能做的只有点头承认。 常吉对此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做出任何同意或反对的表现。 独自于东岛的岁月中常吉并没有被各种压力所逼疯，且其身体情况虽然每况愈下，但头脑却越发地老练聪敏。从雨果和华怜的态度以及其二人先前的战斗情况而言，他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表面上所见的这么简单。 沉吟片刻后常吉道：“这里有些冷，不如我们去吃些东西吧。” 雨果闻言点了点头，华怜却在一旁轻笑道：“吃东西？是指十年前的物资吗？” 常吉道：“我手里有几盒炼乳含片，还有四个月才到保质期呢。” 华怜摇了摇头道：“还是放过我吧，今天的战败已经够让我失落的了，在去吃那些古旧食物恐怕我的内心真的要出现阴影了。” 常吉挑了挑眉毛道：“要走吗？” 华怜道：“我现在还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且现的我绝对不是受欢迎的客人。”说罢其转头看向雨果道：“速战速决。”说罢转头向【毕加索】走去。 当其攀到驾驶舱入口处时其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常吉高声道：“喂，见到你还活着，我挺高兴。”随后其彻底钻入驾驶舱之中，伴随着一阵引擎运作的声音，【毕加索】腾空而起，没有进行任何的形态变化，便径直飞入空中。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常吉看着【毕加索】远去的影子轻声道。 当【毕加索】彻底消失后，天上的细雨也终于停了下来，乌云虽未完全消散，却是放晴了很多。 常吉转头对雨果努了努嘴道：“看来她果然不是东岛欢迎的人，只要其离开天空都放晴了。” 雨果轻笑着点了点头。 说完华怜后，二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之中，对于这种重逢的时刻双方显得都有些意外与尴尬。 最终还是常吉开口道：“走吧小伙子，我们去吃些缓和的东西吧。我适才没有对那女人说实话，我手中还有不少的好酒呢。” “那个...”雨果迟疑了一下，随后继续道：“...我读酒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我现在也不太向去吃那些陈年食品。” 常吉闻言一怔，随后其嘴角处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某人带来新鲜的食材，可以让我大饱口福喽。” 雨果见状也笑了起来。 ... 唐卡与茉莉在昏暗的房间内对坐着，虽然二人都没有将目光直接投射在对方身上，但二人都能感受得到对方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也许只有两个女人之间可以相互之间感受得到。相比之下，作为唯一异性的夏染则单纯了很多。 其一直伏在脏兮兮的窗前向外张望着，空中不断喃喃地说着。 “打斗已经停止下来了，究竟是怎样一个结果啊？” “雨果这家伙不在栽在这里了吧！” “我说你要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啊！怎么说也得把我们送回去啊！” “这家伙临走前有没有向那驾驶员留下什么预备方案啊？呼，这个家伙真的是坑。” 夏染就这样不断自说自话着，用以缓解自己内心中的紧张情绪。虽然唐卡与茉莉都不喜欢夏染的唠叨，不过双方谁也没有对其予以阻止，任由那淡淡的唠叨声在耳边隐隐环绕着。 忽然夏染猛然发出一声惊呼，这突然的一声让两个女孩子都吓了一跳，但她们很快意识到事情必然出现了转机。 “发生了什么？”唐卡急切地向夏染问道。 此时的夏染格外地激动，其喜悦地跳着脚道：“雨果！雨果他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无论是唐卡还是茉莉都下一意识间地松了一口气，都同时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过夏染的声音很快又变得低沉凝重起来。 “奇怪...” 唐卡闻言皱眉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夏染疑惑地说道：“雨果他...带回来...一个人！” 雨果同常吉走到破败的别墅门前时，华先生的司机依然坐在那块石头上，其目光看向雨果点了点头，显然其已经知道了其与华怜对战的结果，对此其表达自己的敬意。 同时其目光也在常吉的身上一扫而过，虽并未做长久的停留，但常吉的一切特点尽收于其眼中。随后其目光再度看向远方的天空中。 雨果并未替常吉二人做以介绍，不过其也没有任何的必要，二人就这样径直步入房间之中。 刚刚走入房间之中常吉便在雨果的耳畔轻声说道：“喂，这几年你就是在这样的人身边所度过的吗？那也太辛苦一些了吧，那女人看上去可就是个狠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