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七章 龙庆（94）：风的哀嚎下

    “你.....你，这个该死的......肮脏蠢材。”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情绪上的激动，周执风嘴唇颤抖着，几乎无法将这句话完整地讲出来。

    “肮脏？蠢材？咳，咳。”卡尔干咳两声，再度向后退去几步，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刚才那个差点将他至于死地的周执风。

    然而刚才连说话都几乎不清楚的他，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略微支撑之下，竟然站了起来，拿着满是鲜血的手，摇晃着指着卡尔，道：

    “失落之城，呃，无法......无法降临的话，踏足这片领地的一切人，都得死亡，没有例外。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卡尔回复他的，只有一抹淡淡的微笑，以及调侃的话语：

    “哦，是吗？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不相信？那，那也没有关系。我......我知道我的失败近在眼前，不过你的抉择又在哪里？你可以用圣器刺穿属于风的铠甲，也......也可以击败属于风的民族。但你无法在两个灾难的面前抉择。究竟你会选择让欲望吞噬，让失落之城带给世界灾难，还是让他人的欲望吞噬，将龙族，还有暗，释放......释放出来？”周执风挣扎道。

    “暗？释放暗？你这么会知道这个？回答我！”卡尔大吼着，快步上前揪起了周执风的领子。

    他那绿色战甲的内部，依旧是炎火帝国士兵工整的制服。

    “你记得，记得我多久之前从寒冰中醒来的吗？”周执风问道，似乎已经忘记了胸口处正插着的匕首。

    “我，并不知道。”卡尔否认道。

    “三百年之前，就在北境边缘的一处雪山中。当时......当时我只是感觉一阵迷离，周边都是绚烂的颜色。但将我唤醒的并不是属于雪的洁白，而是无边的黑暗。”

    “黑暗？这么早的布局？”卡尔脱口而出。

    “是啊，黑啊。当我在黑暗中感到害怕和孤独之时，我的思维也最终清醒了。我想，我并不能迷失在这里。虽然我不记得我如何沉睡的，但寻找和重启失落之城，是我唯一的使命。在这几年，我自然能感受到弥漫在帝国各处悄然滋长的黑暗气息。只是我并不是光明......光明的使者，我没有理由去阻止它。”

    “混蛋！”卡尔咒骂道，一把将周执风推倒在地。

    “哈哈哈，”周执风虽然以奇怪的姿势躺倒在地，但眼神中的不屑和嘴角淡淡上扬的微笑，始终没有离开，“你真的以为，有些东西我们可以阻止吗？如果你不能用欲望代表你自己，那么，你始终是一颗棋子。”

    “你难道就不是棋子吗？”卡尔愤怒道。

    “我？棋子？”周执风没想到卡尔会这样说。

    “我是暗之协作者没错，我也是借助了黑暗的肮脏力量。但你并不是你自己的意愿。遥远的《龙籍》中，我记得有过这样的语句‘风的神明在狂风中落幕。欲望与无尽的长夜中挣扎，催生了一种执念。它迷失在了某处，但不会消失。等到属于火的神明重现，它也会来到这个人间’。据我推测，三百年之前，正好是炎火帝国上武帝统治那几年。正好发生了三件大事，印证了这个预言。”

    “那......那三件事？”周执风一脸的疑惑。

    “炎君的尸体原本被封存在石头棺椁中，埋葬在皇宫深处的帝国坟墓。但不知什么原因，某天夜里，它竟然自行燃烧，那些熊熊的烈火，甚至将帝国坟墓都烧焦了。当然可笑的是，帝国的贵族似乎毫不关心他们开国的君主。只是为了维修经费吵来吵去。最终重建了一个雕像了事。”卡尔说道。

    “第二件事情呢？”

    “帝国的北境，竟然遭遇了一次台风。你知道北境是什么地方吗？沙漠，还有无尽的草原。那是整个大陆偏中心的位置。以往的台风最多吹到幽都，可那次，竟然为沙漠带去了风雨，是不是很奇怪？”卡尔说着，还无奈地耸了耸肩，像极了那些西人贵族。

    “还有第三、.....第三件。”周执风面部的疑惑表情并没有减去多少。

    “遥远的群山边缘，我窥见过一片浓厚的云层。当我试图用鹰的眼睛向内眺望之时，我竟然发现了一片草场。要知道，那样的翠绿，那样的肥美，足够养育数不清的牛羊了。”卡尔学着帝国北面寒国的老牧民口气说道。

    “念诗？”

    “不，那是北寒国之下一个部落来给上武帝朝贡时的闲聊。你不觉得有些熟悉吗？”卡尔微笑着，缓步朝向周执风走去。

    哒，哒，哒。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整齐缓慢的声音，都像是一阵钟声，为周执风沉睡的记忆敲响并唤醒。

    “我，我，我。”

    在纷繁错乱的回忆中，周执风一时竟然无法言语。

    无数的画面像是放映机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略过。

    他身着的绿色铠甲以及掉落在地面的绿色利剑，也随之逐渐暗淡了光芒。

    “我只是一个执念？”周执风像是明白了什么，无助地望向前方。

    “失落之城中的贵族早就死绝了，这点你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可惜了那个少年，因为内乱，在被自己人用剑刺中二十多次之后，抱着象征着风神的雕像，依旧哭泣了整整一夜。你想起来了吗？”卡尔低沉地说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脸上早已留下了一行泪水。

    “是啊，那个少年。”周执风淡淡地说道，他回忆起了一切。

    “那是属于狂风和火焰的夜晚。族长风起被利用龙族火焰的造反者风末杀害，于是，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那个少年，我并不记得名字，他也并未告诉我。我只是记得，他是一个带着忧愁的美丽的少年。在他生命的尽头，我在火焰中苏醒。其他的我并不记得，我只记得，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后，便失去了生命。”周执风回忆道。

    “我要用狂风为火焰埋葬。”卡尔说道。

    “我要用狂风为火焰埋葬。”周执风同时说道。

    “你认识那个少年？”周执风惊讶道，似乎并没有在意他正在缓慢淡去的身体。

    “这是一个属于仇恨的故事。处于暗中的王，告诉过我。”卡尔解释道。

    “是啊，仇恨。当我从火焰中醒来之后，这个城市已经成为一片焦土。不得已，我从高空跃下，像鸟儿一样，最终坠入冰雪之中，直到现在。”周执风继续回忆道。

    “是啊。在战机上沉睡的这半天中，我也想起了很多事情。这就是其中一件。有些事情本来我想舍弃，有些事情本来我不再想提起。但灾难带来的执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并不能再让龙族重现了。虽然他们代表着力量，虽然小皇帝自信能够控制他们。但是灾难，并不能阻止。即使我的生命终结在这里，我也会成为暗夜中唯一的英雄。”卡尔有些伤感地说道。

    “英雄？呵呵，这个世界不需要英雄。”周执风反驳道。

    “或许吧。你知道吗？我在战机上还做了个梦。”卡尔说道。

    “梦见了什么？”

    “红苹果树下的紫衣贵族，以及无尽的黑暗拼凑的长夜。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帝国的人，当然，我也并不记得我属于那个国家。还有，你恐怕早就猜出来了，我的暗之协作者，以及那些可恶肮脏的虫子，其实并不是我自己的魔源力。”卡尔回答道。

    “是啊。”周执风笑道，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迷离，面前的一切，似乎也开始变得模糊。

    “可笑吧。我也曾为暗王服务过。现在却成为了想要阻止他的人。虽然这个秘密我从未对人提起过，但对你没有关系。放心地消失吧，龙族带来的仇恨，已经有人类勇士替你完成了。而失落之城的内斗，随着这个民族的消亡，也一并消失了不是吗？可是我的路，还是很漫长啊，无边无际，看不到结局。”卡尔失落地说着。

    而他面前的周执风，却是带着耐人寻味的微笑，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了卡尔的眼前。

    咣当。

    由于没有了载体，他的精致匕首，也随之掉落在地。

    当然刚才流出的血液，也如同风一样，消散的无影无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卡尔狂笑道，“呜，呜”紧接着他又哭泣。

    他的脑海中，又闪过了与叶明远相遇开始的场景。

    纷繁复杂，不断变幻。

    他的眼前，走马灯式的不断放映着他为了阻止龙庆所做的一切。

    三年之前，当他第一次从士兵堆里遇见叶明远之时，他就发现了叶明远体内与众不同的魔源力和精神力场。那是熟悉的暗的气息，虽然他不曾察觉。

    虽然之后再次相遇是在北境的一场战斗之中，但他、叶明远和叶古，却因此结下了友谊，成为了朋友。

    直到小皇帝可笑的部署，他才前往西境做看安可山的反叛，以及与叶明远的重逢。

    “林谷啊，你也是暗的魔源师，却最终什么也不知道。”卡尔叹息道，又想起了在谷滨市的遭遇。

    其后的场景，他的脑海中只是淡淡的略过，但听闻谷离镇龙的重现，以及叶明远化龙的事情，他都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

    虽然在小皇帝面前，他曾经无数次想要动手，至少能够与他同归于尽。

    但他做不到，阻止龙庆就是为了平衡不被打破，而小皇帝死亡，势必成为一个将一切平衡都打破的愚蠢事件，他只能静静地等着龙庆的最终到来。

    回忆到这里，卡尔叹了口气，他似乎早已在战机落地的一刻开始就放弃了之前闪过的愚蠢妥协，只有阻止龙庆才能真正阻止暗的全面到来。暗就在那里等着机会，如果龙庆不再，它提前爆发，那么等待着暗的只有迅速的死亡。

    “龙境石，对了，龙境石。”卡尔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周执风消失的空地上拼命寻找。

    好在身为暗的魔源师，他在黑暗中的视觉并不算太差，虽然龙境石在没有魔源力的熏陶下只是一块暗淡的平常玩意儿，但他还是将龙境石装在了口袋中。

    “炎令，你好好沉睡吧。等龙境石和失落之城中龙族残存的那点力量一起破坏后，我会与你一同迎接最后的结局。当然，龙不能重现，暗也不能重现。”卡尔坚定地说着，将怀中藏着的失落之城地图打开后，略微确定了一番方向，踏过建在黑暗深渊之上的石桥，向着核心位置的宫殿处头也不回地跑去。

    他知道，人为制造的龙境石被毁灭并不足够，只有将失落之城中残存的那点龙族力量，甚至是灵魂引出一并消灭，才能彻底阻断龙族重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