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上柳梢头
写出了一副名垂千古的对联，陈玉自然受到了极大的追捧。 来自于后世的他，很清楚人脉的重要性。所以耐着性子，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和那些大儒们相谈甚欢。 约定了日后登门拜访请教的礼节之后，他怀揣着一百零二两银子，就打算离去，好好地犒赏一下自己。 可还没有等他走出太远了，背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奔来。 还没到近前呢，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姑……陈公子，等一等。” 陈玉停步转身，就看到了那个碧儿跑到了自己的面前。 小丫头十四岁初头，身材跟竹片差不多，看不出什么凹凸起伏。唯独那一脸阳光般的笑容，着实让人心情好了起来。 陈玉问道：“小娘子是叫我吗？不知道有何贵干？” 听到他文质彬彬的话，碧儿才想起来他是举人身份，便连忙摆出淑女的架势福了一福。 “陈公子有礼，奴婢名叫碧儿，是奉我家小姐之命，有些话想要问问陈公子。” 陈玉眉头蹙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你家小姐……” 碧儿赶紧道：“我家小姐姓秦。” 不需多说，陈玉一下子明白了，却也紧张的不得了。 他和这位未婚妻素未蒙面，但是却已经接到了秦小姐的诗书传情。 可那毕竟是死板的文字，到底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秦小姐真个意思是什么。 此时得知是秦小姐的丫鬟跑来，他不免感到口干舌燥。 “原来如此，但不知你家小姐所为何事？陈某洗耳恭听，不敢怠慢。” 碧儿到底没有读过什么书，和他文绉绉的说话实在太累。坚持了两下，很快就暴露了本性。 “陈公子，我家小姐的信，你可收到了吗？” 陈玉点点头。 “我已经收到了。” 碧儿精神一振，赶紧问道：“那不知陈公子作何感想，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希望陈公子能够直抒胸臆，不要隐瞒才好。” 陈玉心里忐忑的不得了，却也没有傻乎乎地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他虽然前世没有谈过恋爱，可也知道，男女之间的关系，那是需要推拉的。 否则的话，谁傻乎乎地先跳进去，谁就是被吃的死死的那一方。 他反问道：“多谢你家小姐的青睐，只是信上得来始终不明不白，但不知你家小姐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碧儿气的跺脚。 “哎呀，你这人……哪有让女儿家剖白心事的？” 陈玉挠挠头，这才搞清楚一件事。 这是礼教森严的古代，不是开放的后世。这个时代的女子，实在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就连心事，也只能深藏在深处。 他这么问出来，就算那秦小姐有什么想法，也无法说出口啊。 更何况还是需要别人传达的话，自然更加羞涩。 陈玉也是惆怅不已，如实说道：“如今的状况，碧儿你也清楚。你家老爷实在是不待见我，说不得什么时候，这婚约就作不得数。要想……要想长长久久地走下去，还需要你家小姐和我共度时艰。其中多有艰难困苦，需要我们一起来克服。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和你家小姐见上一面，听听她真实的想法。” 对于自己的这位未婚妻，陈玉可谓是心痒难搔。 她到底是一个美的如画的绝代佳人呢，还是美的跟如花一样的霸王龙呢？ 是生是死，此时说来尚早。唯有见过了秦小姐的真面目之后，他才能明确自己的心意。 如果秦小姐真的跟如花似的，那么他这样的正人君子，也不能耽误人家不是。 大家都是好心人，早点说清楚为妙，也免得秦员外为难。 如果秦小姐貌美无双，倾城倾国，他自然也不畏艰难险阻，为了把世人从神魂颠倒中拯救出来，牺牲小我也没有什么。 他这么说，碧儿可真是吓死了。 “哎呀，你这人，哪有私下见面的道理？” 陈玉却坚持不放，道：“碧儿，请转告你家小姐，陈某一片冰心在玉壶，完全可以坦诚相待。不求太多，只希望能够当面明白她的心迹。” 说到这里，他猛地想到了什么，从手中的东西中抽出了纸笔，在路边的石板上铺开，刷刷刷写了一行字，交到了碧儿的手中。 “你叫小姐以诗明志，陈某便也以此诗呼应。你只管给你家小姐看就行了，无论如何，今日傍晚，我在湖边等她。” 说罢，陈玉便转身离去，要在晚上的见面前做些准备。 虽然还没有见过秦小姐的模样，可通过她写诗给自己这件事，起码让陈玉知道，这位秦小姐是有一些文青病的。 自己拿出了千古名句，由不得她不心动。 只需今日傍晚当面见过，是人是鬼都清楚了，那么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是走了，碧儿却傻眼了。手里拿着字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只是……她不识字，看不懂啊。 算了，一切都交给小姐来决定好了。 碧儿急匆匆地赶回酒楼，秦小姐还在这里等待着消息。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秦小姐已经坐立难安，愁肠百转了。看到碧儿回来，竟顾不得矜持，跑上来问道：“怎么样，他……陈公子怎么说？” 碧儿气鼓鼓的，但还是直说道：“小姐啊，真是想不到，那位陈公子如此大胆，一点也不像外人传说的那样木讷、胆怯。他竟然……他竟然约小姐你见面呢。” 秦小姐掩口惊呼，也是惊诧的够呛。 “什么，他竟然约我见面？” 碧儿还以为小姐也觉得荒唐呢，嘟囔道：“哪有这样的？还让人家告诉你，说什么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如当面述说为好。为了约你见面，他还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着，碧儿把纸条递给了秦小姐。 秦小姐接过来，只一眼，就被那婉约润泽的字迹给吸引了。 但是和这别具一格的字体比起来，上面的诗句才更让她怦然心动呢。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手捧着纸条，秦小姐一连默诵了好几遍，已然被那诗句中的意境给陶醉了。 那样的月色一定太美，那样的人儿也一定很温柔。那样的相见，百炼钢也能变成绕指柔啊。 秦小姐恪守妇德许多年，但这一刻，心里却有一种情愫在蠢蠢欲动，让她根本压抑不住。 “碧儿，陈公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在哪里相见？” 碧儿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面泛桃花的自家小姐。 “小姐，不是吧，你真要去赴会？别闹了，要是被老爷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秦小姐却已经坚定了想法，劝慰道：“碧儿，你不要怕，爹爹这两日去了大名府谈生意，即使回来也是三日后。只要你、我小心一些，他不会知道的。” 看着跃跃欲试的自家小姐，碧儿真是欲哭无泪。 “小姐……你变了！” 陈玉可不知道秦家主仆之间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攻防战，反正他知道，自己把那两句诗拿出来，以秦家小姐的性情，不上当的可能性很低。 也许秦家小姐一直以来都是乖乖女，恪守妇德，人人称道。 可他更加清楚，越是这样的女人，叛逆起来才越厉害。 君不见后世离家出走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平日里大家眼中的乖乖女嘛。这样的人一旦钻了牛角尖，那才叫恐怖呢。 不过这毕竟是第一次和女孩子约会，总要准备点什么。 所幸他今天得了一百多两银子，让他不至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先是在市集上好好地采买了一番，然后回到家中做了精心的准备。 一通忙活下来，足足花了好几个时辰。 这还多亏了他后世一个人住，为了生活，学到了许多技能。不然的话，有些想法还真的实现不了。 眼见着太阳渐渐偏西了，东方的天边，一轮白色的月牙已经悄然而出，似乎羞于打扰人世间的安宁。 陈玉把东西收拾了一下，都装进了一个精美的木盒里，便提在手中，往那大湖岸边走去。 夕阳西下，整个秦家村里炊烟渺渺，无数在农田里忙活的人们，早已收拾了农具，赶回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宽阔的官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为这世界平添了几分寂静。 陈玉缓缓而行，来到了那通向湖心的栈道上，最终驻足在了凉亭里。 约女孩子见面，只有这样的地方最是美好和浪漫。而且四周空寂无人，又不用担心有人近前偷听，实在是幽会的最佳场所。 到了这里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变色。东半边漆黑如墨，西半边却红霞如血。 截然相反的天色一同出现，好似太极之两仪，泾渭分明却又和谐统一。 万籁俱静的胜景里，陈玉不禁平静下来，耐心地等待着。 他知道，秦小姐要么不来，要么就快要到了。 这个时代的大户人家小姐，在天完全黑了之后，无论有什么理由，都是无法出门的。 果然，他没有等待太久，湖岸的另一边，走来了一道身影。 可是看到这个身影，陈玉的脑子里却满是问号。 虽然天色渐晚，视线不太光明，但他应该没有看错。那道走起来如何蛤蟆一样的身影，无论如何不应该是秦小姐才对吧？ 没容他想的太多，那道身影晃晃悠悠地上了栈道，一路奔着他走来。 到了此时，他也终于看清了，这个走来的家伙，不就是史华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