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权似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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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馆，白文成和钱三刚好吃完饭，白文成照例笑眯眯地对账，钱三任劳任怨收拾着碗筷。 “回来了？”见谢无锋走进，钱三和蔼地笑笑，“吃了吗？把菜给你热热吧？” “不用麻烦，就这样吃吧。”谢无锋坐在桌边。 钱三取了干净碗筷过来，又再打了壶酒。 “你一整天跟那假小子到处跑，医馆里的事儿半点不管，月底没钱给你！”白文成边对账边说。 “我不是在查案嘛……”谢无锋吃了口菜，菜有些凉，半凝固的油很腻，但还不算难以下咽。 “查什么案啊？”钱三问。 谢无锋也不隐瞒，把这些天自己查到的东西包括在崆峒吃闭门羹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疑神疑鬼的，那火药是造烟花的也说不定啊。”白文成道。 “白兄弟，这丹头哪儿来的造烟花的地方啊？”钱三道，“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丹头在武当治下，引爆火药不就是跟武当作对吗？这谁敢啊？” 崆峒敢，谢无锋在心中接道，虽然崆峒不一定是主谋，但只要火药被引爆，得利的却一定是崆峒。在武当治下发生这种事，就已经证明武当无力领导丹头，崆峒完全可以趁民心惶恐之际一举登上丹头之主的位置，更有甚者，将武当彻底逐出丹头也有可能。 “所以我明天要去向鄂楼见君子言，希望他能帮我。”谢无锋伸个懒腰，“你们早些睡吧，我回房了。” 谢无锋拿着酒回到自己房间，他并没有想睡觉，只是想一个人喝点酒。 因为害怕喝太快会喝醉，所以那壶酒他抿了一个多时辰还剩小半，窗外楼下的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的声音，一切都那么安静。 房门被人推开，钱三端着餐盘走进来，“白兄弟想吃夜宵，我也给你做了些。”钱三将餐盘放在桌上，“吃吧，晚饭你可没怎么吃。” 谢无锋看着盘子里冒着热气的炒rou，摇摇头道，“不想吃。” “这孩子！”钱三把谢无锋从床上拉起来，按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不吃东西怎么行，多吃菜，少喝酒，懂吗？” 谢无锋拿起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进嘴里，钱三满意地点点头。 “火药的事，你准备怎么查？”钱三坐在一旁，问。 “这简单，只要武当给人，挨家挨户搜就可以了。”谢无锋边吃边道。 “这的确是最简单的方法。”钱三道，“但也是最不正确的办法。” 谢无锋转头疑惑道，“怎么说？” “丹头生活的人大多都在外面犯了事，他们就算不是穷凶极恶，也肯定不安分，可为什么他们能在丹头老老实实过日子呢？”钱三反问道。 “因为有三大派。” “先前也有朝廷，为什么朝廷的管制不起作用，三个江湖门派的管制却起了作用？三大派做了什么？” 谢无锋放下筷子，这个问题他还真没仔细想过。 因为三大派不会手软？朝廷的手段可不比三大派弱多少。 因为三大派不收重税？那也不对，丹头各方面的税可不算低。 思来想去，谢无锋不得其解。 “您说说。”谢无锋道。 “因为三大派知道遏制自己的权力。”钱三道，“三大派统治丹头，但他们从来不会以权压人，丹头的人只要不触碰底线就能跟三大派的人和平共处。换言之，三大派让这些流亡犯活得像个人。” 钱三的话让谢无锋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钱三接着道，“人活在世上求个什么？不就求口饭吃，求件衣穿，求个安生日子。三大派让他们能好好活着，他们当然也不会起反心。你现在让武当的人去挨家挨户搜查，这就是不让他们过安生日子。” “为了查出火药，自然需要他们配合。”谢无锋道。 钱三点点头，“我知道，我说的不是查火药这次，而是以后。你想过在查火药的途中会发生什么吗？每个人都有些不愿示人的东西，按你的方法查下去，那些东西肯定藏不住，那么就会有冲突，有不满。而负责搜查的人不会管，他们甚至会享受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权力的感觉！”钱三道，“得到权力之后，人就再也放不下。你所做的，是将权力下放，将权力扩张。没有边界、没有约束的权力是很恐怖的东西。这样的权力，势必会在以后引起动荡。丹头的人不是绵羊，当他们发觉三大派的权力越来越深入，他们就会反抗。他们赢不了三大派，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丹头会变成尸山血海，这可比一千斤火药来得严重。” 谢无锋咽了口唾沫，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喃喃道，“真的会这样吗？” “小友是洛阳人吧？”钱三问。 谢无锋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钱三凑到谢无锋眼前，和蔼的笑容搭配慈祥的声音，问出来的问题却让谢无锋如坠冰窟，“洛阳百姓，活得像人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谢无锋很清楚，他比谁都清楚。 洛阳底层的百姓，根本不能算是人。 商家富户能欺他们，官家捕快能辱他们。男子为奴，女子作娼，这些都是谢无锋亲眼见过的。 尚书府中那一百多个沦为玩物的孩子同样来自最底层，尚书大人当他们是人？不，当然不。 念及此，谢无锋心脏一阵抽痛。 没有边界的权力，真的会将人间变成炼狱。 “我会想其他办法。”谢无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