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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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娘子哭的更厉害了。 在这个连看太阳都奢侈的地方,如何能过的好。 管事急忙看了眼周围,见把守的衙役离得有些距离,才道:“莫哭,让人看到,还以为我说了什么不好的。” 管事娘子忙擦干眼泪,连连点头。 管事偷偷窥视衙役,近乎耳语的道:“我这次是被人害了,你回去莫要跟人说,悄悄盯着瞧,看看谁家忽然好了。” “打听清楚了,就去找我上官,”他顿了顿,“去找袁大人,就只找她。” 管事娘子很为难,“她可是大官,我如何能见?” “无妨,”管事道:“她为人谦和公正,待人和善,不会以身份看人。” “你发现了什么,便一五一十告诉她,我能不能出去,也要看她。” 管事娘子点头。 她是个迷糊的,家里所有事都靠着管事。 而今他进来了,家里的天就塌了。 她自然要想方设法的把人救出去。 娘俩战战兢兢的出了诏狱,耗子正好进来。 眼见两个陌生的,他问看守。 得知是管事家的,他勾了下嘴角,“分两个人过去盯着。” 这事布衣卫们是最爱干的。 大概是这也是天赋和能力,似乎能成为布衣卫的,就没一个不擅长跟踪窥视的。 哪怕是侯勇那等勇武的将士,对着两样也都不错,只是不及其他同僚,但是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个中个中佼佼了。 被点到名的布衣卫颠颠跑了。 耗子瞧着他们欢喜不已的模样,很是无奈。 “这群小崽子,”他笑骂了句,才刚还沉重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许。 母女两还一无所觉的回到家里。 管事娘子寻了些银钱,出去买东西。 他家的事一些工部或者家里有与之相联系的都屡有耳闻,大家平常都关系不错,见她出来都关切询问。 管事娘子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闻言立刻哭了起来。 这一哭立刻引起女眷们的同情。 众人七嘴八舌的安慰,有些知道他家情况,有真个同情的,回去家里便去寻自家人,让他们想办法打听一下。 消息随着管事娘子的哭诉蔓延开来,各家反应皆有不同。 有些眼馋管事差事的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有些平常与管事关系不错的,则是同情。 蛇虫鼠蚁,每到春天初发,夏雨弥漫,秋日丰收,便会四处活动。 这也是没办法避免的。 管事因此锒铛入狱,甚至可能会搭上性命,属实是有些倒霉。 但也有些比较客观的,认为虫蚁蔓延乃是常理,但他干的就是这份活,又不是一天两天,明知道这个时候正是泛滥之时,就该做好措施,哪里能够放任。 那里的东西关系到朝廷的稳定,而今全部尽毁,万一耽搁了正事,他便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众说纷纭之时,管事娘子已经回家。 就见女儿正跟隔壁小郎说话。 两人距离很近,若不是隔着栅栏,两人怕是都能靠到一处。 管事娘子脸立刻放下来,很重的关了下门。 小娘子震了下,见亲娘面带不虞,立刻醒悟,忙跟小郎拉开距离。 管事娘子斜了她一眼,很冷淡的朝小郎点了下头,进去屋里。 小娘子朝青梅竹马扯了抹笑,急急追进去。 管事娘子正坐在厅堂上位,见她进来便呵了声跪下。 小娘子唬了一跳,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你阿爹生死未卜,你却在这里做什么?” 小娘子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阿爹不是让打听消息,我也想帮忙。” 管事娘子冷哼,“你就是这么帮忙?” “都是你阿爹宠你,把你宠得没有分寸,不知道礼义廉耻。” 这话有些重了,小娘子眼泪哗啦啦的掉,她呜咽一声,爬起来就跑出去。 管事娘子就是心情烦躁,一时说话没有分寸,见女儿哭的厉害已经后悔。 正想说什么,就见女儿跑了出去。 她急追两步,没能追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出门。 她扶着门框,长叹一声,疲惫的坐在门口的小杌子上。 隔壁,小郎一直关注这小娘子,眼见她跑出去,担心她出事情,急忙追出去。 入夜,小娘子耷拉着脑袋回来。 进来就看到阿娘坐在正厅等着她。 她瑟缩了下,恨不能瞬间把自己缩成一团。 本以为会被责骂,不想管事娘子转头出去,端了饭食过来。 小娘子在外面吃了胡饼,不过因为囊中羞涩,只吃了半个,这会儿正饿着。 眼见阿娘不责怪她,忙坐下来。 管事娘子把东西放好,便坐去一旁。 小娘子急急吃了几口,感觉没有那么饿了,也总算是良心发现。 她搁了胡饼,坐到管事娘子旁边,“阿娘,对不起,我错了。” 一句道歉,就让管事娘子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这孩子,我就说一说,你还跑出去,你是觉得我心上扎得刀不够多?” 小娘子越发愧疚,“阿娘,我错了。” 这一次不是才刚的敷衍,她是真的觉得错了,说起来也格外的诚恳。 管事娘子是她亲娘,怎会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回头看着女儿,忽的抱住她嚎啕。 她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都在抖。 小娘子也跟着哭,母女两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伤心无比。 而此时,隔壁的小郎神情紧张的寻到某个阴暗的屋子。 “是我。” 他一开口,门就打开。 他警惕的看了圈周围,见没有人,这才钻进去。 屋里同样很暗,他适应了片刻才寻到人。 “你做得好事,”他咬牙切齿的拿出一朵珠花。 屋里那人慢吞吞的过来,借着窗口的亮光看了眼,才满不在乎的丢回去。 “怎么了?” “这东西你是不是做了手脚?” 小郎压着嗓子,怒声喝道。 那人嗤笑了声,淡淡的道:“这东西当初是你要的,我说不卖,你非要不可。” “我可没卖给你,是你夺过去,丢给我几个打发叫花子的铜板。” 说到那天,小郎脸面有些挂不住,但这并不影响他兴师问罪。 “我就问你,这里面是不是有东西?” 那人懒洋洋的挠了挠下巴,漫不经心的道:“有没有的,你没长眼睛看?” “我在问你,”小郎低声到。 “不知道,”那人很是混不吝,“我才到手,还没捂热,就被你拿走了,我哪儿知道。” 看来在这儿是问不出什么来,小郎咬了咬牙。 这事说起来是他理亏。 他当初太心急了,太想讨好她,这才急急拿走。 而今她家里出事,他本以为与他无关,但是在今晚,在他发现送出去的珠花另有玄机之后,就不确定了。 小娘子说,那里之前就做过除虫,按理不会有虫蚁出没。 可那里偏偏就有了。 他那会儿还说,定然是有人眼红他的位置,暗中做了手脚。 他可以对天发誓,他从来都没想过其他。 他即使单纯的想送她一朵珠花。 因为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可隔壁婶娘不舍得印钱,不肯给她买。 小郎用力的捏着珠花,神情恍惚的走在街市上。 因为脑子里太乱,也就没有发现才刚跟他说话的那人一直在后面遥遥跟着,眼见他回去家里,才转头去了另一边的坊市。 他轻车熟路的进了个院子。 跟着门子绕来绕去,才来到一处园子。 “大人,他来了。” 他躬着身子,恭谨无比,跟才刚的吊儿郎当,好似两个人。 园子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如何?” 那声音很晴朗,听起来好像不大。 但若仅凭这点便断定他不谙世事,那边错了。 他可是亲眼瞧见这位言谈举手之间,处置了十几个人的。 “他根本就不曾查看过,大概只是瞧见空着的机关,心里生了疑窦,被我糊弄过去了。” 树丛掩映之间,清脆的咔喳声不绝于耳。 “知道了。” “是,”他躬身身体,恭谨的退了出去。 门子把人送出去,回转过来,树丛后面走出模样秀气的少年。 少年一身细布长袍,手上拎着剪子,显然才刚动作的就是他。 “找两个人把事情解决了,”少年如此说道。 门子点头,沉默的离开。 少年把剪子搁下,带着剪好的枝丫,上了马车。 车子立刻动起来,沿着偏僻的小路,一路往东城,停在了左相府邸的后门。 少年撩了帘子出来,跟两个出来的婆子遇上。 婆子忙让开一条路,小意道:“又出去给郎君剪细竹啊?” 少年矜贵冷淡的点头,提着篮子脚步轻快的进去。 婆子则是瞧着他篮子里尺许长的竹子,低声道:“真瞧不出这东西跟府里头长得有何区别?” 另一个嗤笑她,“若你都能瞧出,又怎能显出珍贵?” 婆子一想也是,嘿嘿笑着,两人说笑着很快走远。 少年一路来到府南边的一处偏院。 他一路进去,在左边的隔间寻到人。 小郎君整天写字,见他提着的东西,放下笔。 “解决了?” 少年点头。 小郎君净了手,淡淡的道:“那处也处理了吧。” “郎君,”少年有些惊讶,“已经处理妥当,应该不要紧的吧。” 那处宅院少说也值上万两银子,可若是急急出手,就要落水很多,能收到七八千两,都是高的。 “我说料理了,”小郎君冷淡无比的道。 “是,”少年垂下头,不敢再说。 小郎君这才满意点头,“这阵子你不要留在府里,就去我外祖家吧。” 少年一愕,“您要撵我走?” “只是暂时离开,”小郎君道:“以往万一而已。” 但这个以防万一在少年这里就是放弃。 “郎君,”他可怜兮兮的叫着,半点没有之前的骄矜和傲气。 小郎君眉头微皱,“或者去岭南?” 这下少年可别吓着了。 去外家,虽然远些,但也总能回来,若是去了岭南,这本就交代了,只怕没等到地方,他小命就已经丢了。 “小的这就动身。” 少年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才离开。 小郎君拧眉看着,直到他出门,才又回去座位上继续练字。 而今,淮南已经牵制住了顾晟,剑南也在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加上工部之事,布衣卫想来已然忙到分身乏术,宫里应该没有那么多人留意了吧。 小郎君心里暗自思忖着,手上用力,将软绵的笔使得道道杀机。 隔天一早,大哭一通,而精神许多许多的管事母女又打起精神。 小娘子瞧见小郎君,露出灿烂的笑。 “昨天多谢你了,”她笑容纯真,眼里满是光芒和情谊。 小郎情不自禁的被蛊惑,想要靠过来。 但是被栅栏阻止,忙狼狈的往后退。 小娘子被他的憨相逗得一乐,漂亮大眼睛里满是光芒。 小郎也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脸通红。 小娘子掩嘴一笑,转眼见阿娘出来,忙敛了笑,跟着她出门。 小郎本想问去哪里,但见管事娘子冷着脸,也不敢再说,只小心的跟在后面。 小娘子瞥见,朝他顽皮的做了个鬼脸。 小郎本还担心她会怪罪,见状登时被鼓励。 三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管事娘子面带忧色,很有针对性的跟熟悉的人说着话。 小娘子便借着这个机会,偷偷跟小郎对视,而后默契一笑。 管事娘子带着女儿在街市转了一圈,该说也都说说过了,才往家里去。 走到半路,忽听到嘈杂声,便歪头看过去。 只见那里人山人海,便不想去凑热闹,拉着女儿走了。 小郎见状忙要去追,余光瞄见人群里有什么很熟悉。 他略一迟疑,惊悚的看到了熟悉无比,又陌生无比的脸。 那是昨天他才刚刚见过的,只不过此时已然变得黑青。 小郎吓得往后倒退几步,撞到人才站定。 衙役们抬着人从街市走过,小郎失魂落魄的跟在后头,听着周围的人议论,当说到死因时,他转头看过去。 “是醉死的。” 有人言之凿凿。 “不可能,”小郎下意识反驳。 他跟那人自孩童就相熟,那家伙的亲爹便是喝酒出的事,他那时就说过,这辈子绝不碰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