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江楼千古在,黄鹤去还来
“谢兄……” 燕东方心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之感。 他有种莫名的直觉,或许这是他和谢兄最后一次相见了。 谢简笑了笑,转开视线。 他真正的朋友不多,一掌可数。 因为他本质上是个纯粹的人。 无论是什么感情,一旦杂质太多,他宁可不要。 虽与燕东方和赵君这两人相处时间不算长,但彼此是什么样的人,都很容易感受得到。 这就是三人间的纯粹。 堪为知己至交。 人生能和一至交知己,殊为难得。 他也很是不舍。 远处,一股烟尘滚滚如龙。 是平南王率着十余铁骑,朝着这里赶来。 他是追着寻柄剑而来。 谢简遥遥看着,提气开口道: “今日借王爷军中百战铁血,铸成此剑,” “天道承负,当有以报。” “今日所演之剑,为争伐杀生之法,当能助王爷所向披靡,” “只望王爷上体天心,下负民意,莫倚之害生太过。” 这些话,不是他说的,是转述吕大仙儿的话。 刚刚那一场声势浩大的演剑,可不仅是吕大仙儿给他演示无上剑道、通天之途。 同样也是在助他铸炼一把剑胚。 剑本凶兵。 正如他所说,是这军营中那些精兵悍将手中的剑,都是历经百战,是铁与血交融的凶器。 数千把铁血之剑,所有精华,都尽数融炼入了这一把剑中。 释门讲因果缘法。 道门同样讲天道承负。 有借就有还。 万剑朝宗时演示的剑法,就是吕大仙替他还给平南王的报答。 “先生且慢!” 远处,正骑马狂奔而来的平南王,听出谢简这话明显有去意。 顿时心急。 开玩笑,这很可能是一位天上仙! 这世间,每一位天上仙都有左右天下局势、人间气运的能力! 既是天上仙,那自然是凡间俗人难以见到的。 他赵瑗能有这等机缘,若是错过,岂不是蠢笨如猪? 只可惜,他纵有千般心思,万般筹算,也注定是一场空。 因为连谢简自己也不可能改变即将离去的结果。 话音方落,本想再多问一些“谢氏”之事的谢简,就突然从众人视线之中消失。 无影无踪。 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消失的。 天上滚滚剑气,也早已散去。 天日重现。 适才一切,仿佛就是一场幻梦。 “唏~!” 平南王总算赶到,人还在数丈之外,就已从马背上飞身而起。 落地之时,早不见了谢简身影。 他瞪向老赵:“人呢?!” “王爷……人、人,不见了……” 老赵现在也凌乱得很,张口结舌地道。 纵然他自诩足智多谋,也实在无法想通。 明明是谢氏的一个弃子,区区一个县衙捕快,怎么就成了疑似龙虎境的高人? 之所以是疑似,是因为以他的境界,根本看不透。 一个不过弱冠之年的龙虎,已经是惊世骇俗,他实在不敢往更高的地方去想。 “不见?” 平南王暴怒,直接抓着他的衣领提溜了过来。 “那可是一位天上仙,你竟没替本王留下来?!” “天上仙?!” 老赵差点吓得三魂丢了一魂。 “噗通!” 一人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不是老赵,而是谢承伯。 他刚刚被谢简那道绝世的剑芒架在喉前,心神早已受创。 不仅是被剑芒所慑,更是受不了这打击。 一个弃子,本以为是任他予取予求的板上鱼rou。 谁知却是一头能吃人的猛虎。 那缕威慑着他心神的剑芒一消失,也像是抽去了他的精气神一样。 直接双脚一软,就瘫坐了下来。 堂堂谢氏公子,再如何心性也不会如此不济。 而是那道剑芒实在太过可怕。 莫说是他,纵使换了家中长辈来,除了寥寥几位,其余的恐怕也都是一样。 此时听到平南王口中“天上仙”三字,他双目之中更是血丝暴突。 不是害怕。 是无穷无尽的妒恨。 凭什么? 他爷爷是天下共钦的“卿将”,他父亲也是沙场百战不败的龙虎将军。 凭什么连这已经被剔出谢氏的弃子,都还能有如此夺目的光芒!? 弱冠之龄的天上仙,别说他父亲,就是他爷爷谢琰也要黯然失色几分! 当世之中,恐怕也只有那位连自己都从未有机会见过的至人祖爷,才能与之争辉! 不可能,不可能的…… 区区弃子,何德何能…… 谢氏……谢氏若知道他的存在,哪里还有他谢承伯的位子? 想到这里,无尽的妒恨和恐惧,令谢承伯俊面愈发扭曲。 边上平南王等人一看,就知道他为何如此。 平南王本就因错失了一位天上仙而暴怒不已。 此时见状,顿时心火再次暴涌。 “呸!” 重重地啐了一口浓痰,落到谢承伯身前。 要不是这个混账东西打着谢氏旗号跑他这里来耍威风,瞎造踏马的谣,他又如何会如此怠慢那谢简? 他娘的! 想到他就气死。 这样的人物,你踏娘居然说他是个一无是处的弃子? 老子弃你母! 别说弃,今日之事传出,恐怕谢氏满门都要来求那谢简回去! 只可惜…… 嘿嘿!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谢琰战死,三子之中,两子皆死,满门灭绝。 不知是什么原因,才逃出了这么一个孤子。
你们不知道体恤,反而将谢琰一脉尽数剔除出门庭。 他日那谢简不上门讨个公道,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 想到这里,平南王心情竟出奇地好了许多! “呼……”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哈哈哈哈!” “燕大侠,早就听闻你名声,本王日前军务繁忙,倒是多有怠慢,来来来,你既欲投军,本王好好与你说道说道!” 平南王一转脸,虬须满布的脸上就已尽是笑意。 热情地拉着燕东方。 离去时,回过头来,转瞬又晴转阴,再次朝谢承伯重重啐了一口。 “呸!” …… 黄鹤楼上。 白衣男子于楼顶凭窗而立,远眺蛇山之前千顷碧湖。 忽然收回目光,微微一笑。 意兴已尽。 终究已经不是当年的黄鹤楼了。 顺着参观的游人人流,走下楼来。 看到大厅之中,那一幅巨大的壁画。 白云悠悠,黄鹤高飞。 两侧是楹联。 “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憾。” “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 白衣男子低诵出声,微微一笑。 “得此一联,倒是略扫心中之憾。” “只是终究少了些灵性……” “黄鹤楼中无黄鹤,岂非憾事?” “昔日黄鹤已逝,今日便再为你添上吧。” 他大步朝那面巨大的画壁走去。 大袖一摆,手上一翻,便已多出一支大毫。 “那位先生,你想干什么?!” “快住手!” 边上的工作人员看到他手持毛笔,竟是要往画壁上落去,顿时大惊失色。 不过等他们冲过来时,已经迟了。 白衣男子挥毫拨墨,水墨点点,已经洒向壁上黄鹤。 那几个工作人员此时已经向他扑来,想将他按倒在地,将他制服。 “呵呵……” 轻声一笑。 “唳——!” 在场之人,突然听到一声清亮的鹤唳。 转头看来,竟看到那巨大画壁上黄鹤,突然变得不一样起来。 每一根翎羽似乎泛出灵动的光泽。 鹤目中似有清光流动。 活灵活现。 “唳——!” 不是活灵活现,是真的活了! 那黄鹤竟从画壁之中,舒展着修长的脖颈,发出清亮鹤唳,振起双翅。 飞了出来! “哈哈哈哈……” 几个工作人员一下扑了个空。 只听一声大笑。 “江楼千古在,黄鹤去还来。” “借鹤一骑,旦夕便返。” “哈哈哈哈……” 笑声渐去,黄鹤已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