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八章 钧/昀

    “……舅舅……你说的是真的吗……”

    陆衡钧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睛，墨色的眸满是不敢置信，“母后，真的……”

    “是。”

    舒云奕看到陆衡钧眼里逐渐升腾的惊异和痛楚，心底很不是滋味，“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无法改变……楚曦他们肯定过去处理此事了，你虽是养子，但终究不姓楚，何况重病在身，不必去参加丧仪。”

    “……”

    陆衡钧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春光，整个人像木偶一样僵在远处，好半天都没有动弹。舒云奕看到他这个模样有些害怕，不免抓住他冰凉的手握了又握，轻声道，“钧儿，这不是你的错……别这样……”

    “我没事，舅舅，我就是有点累。”

    陆衡钧慢慢地阖上双眸，脸色好像比刚才更差了一些，“您能先出去一会儿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那你……好好休息。”

    舒云奕重新扶陆衡钧躺下，掖好被子才不舍地离去，走到门口时还担忧地回头看他。陆衡钧阖眸躺在病床上，不一会儿便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孩子……和昀儿一样，总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舒云奕叹了一声，转身走出病房，离开时不忘小心翼翼地合上房门。脚步声逐渐远去，陆衡钧蓦地睁开双眼，眼底逐渐溢出鲜红的血丝。

    好痛……不过是第一次用君莫教的惑心术，竟然会如此痛苦，看来断裂的灵脉真的带来了很大影响……

    陆衡钧捏紧胸口前的衣衫，脑海里反复出现钟离玥中幻术时痛苦绝望的样子，心止不住颤抖起来。他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背，直到皮肤上出现了一道道红印，就像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这才是第一步，要想彻底扳倒钟离家，就必须狠毒决断，毫不留情，否则死的就是自己……昀儿，你不要怪哥哥，不要怪哥哥……

    陆衡钧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晶莹的泪水从脸颊簌簌滑落。窗外的春光映在青年苍白的脸颊上，明明是温暖的光线，却让他觉得无比寒冷。

    嫩绿的新叶乘风从窗台飘向远处，越过茫茫云海，抵达异界的彼岸。红白相间的祭坛内，身着玄色长袍的青年慢慢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绑在了白柱之上，周身都是鲜红的曼珠沙华。

    “醒了？”

    非涯看到陆琰空洞的眼神，心里竟有一丝不是滋味，“现在还有机会。”

    “……”

    陆琰像是没听到非涯的话，双眸一动不动地看向远方，似是在等待什么人。非涯苦涩地笑了一下，俯下身望着陆琰，紫色的花海与漆黑的墨相对，“我从来不为别人牺牲，因为我知道，人心是最善变、最歹毒的东西，赌上性命去测验它，是世界上最最愚蠢的事。”

    “多谢……”

    陆琰低哑地说了一句，墨色的眸里闪烁出短暂的光芒，“一切我自有定夺，非涯小姐不必多言。”

    “……好吧。”

    非涯放弃了最后一次劝说，慢慢起身俯视跪在曼珠沙华中的青年，眼中最后的热度也消耗殆尽。陆琰看到围坐在他身边的祭司正在检查法器，知道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大脑也开始飞速思考起来。

    按照法阵的能量发展，到零点就是能量最薄弱之时，所有灵气都会达到最低点。届时只要夫人来到这里，将心昀能量中残留的觉之封印与大法阵的戾气产生共鸣，从而利用能量流一举破除，便可以带所有人离开这个异空间……

    陆琰慢慢攥住双拳，豆大的汗水一滴滴从额间落下，浸染了玄色的祭袍。他下意识往身后的白柱靠了靠，借助脊背的位置晕出封禁的术法，硬生生反向把自己心脉周围的灵脉全部封住了。

    假使一切顺利，这里的法阵也会土崩瓦解，梵华城一直以来的诅咒也算是破了。只是不知道心昀伤势如何，若是他仍未苏醒过来，那就很难把觉之印发挥到极致，成功的机率也将降低——

    “咚——————————————————！”

    祭坛最前端的大钟震响，陆琰看到六芒星型的祭坛浮出十重不同纹路的血阵来，当即把他死死扣在了白柱之上。他刚想运气抵御魔毒，竟发觉腕骨处晕出一层一层淡蓝色光芒，似是提前准备在这里的。

    这气息……是夫人的力量……

    陆琰心中大骇，转头就看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只小猫流窜而过，眨眼就没了踪影。他立即意识到琅烨打算过来救人，心里顿时纠作一团，冷汗从背后沁了出来。

    今天下午过来的那个少年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夫人和小少爷的消息……他是来蒙骗我的吗……

    陆琰越想越后怕，所有计划都被瞬间打乱，向一个无法预料的结果滑行过去。琅烨快速在人群中闪避着，一边跑一边将限制法阵的灵石播撒出去，很快便形成了一个隐蔽的能量圈，将法阵的核心咒印包围在了里面。

    “连接。”

    清晰的声音响起，刚刚播撒的能量同时附魔，将术式的射击处对准前方的血阵。琅烨双掌微阖，脑海中浮现出符泽的话语，眸中氤氲出万千思绪。

    泽泽曾经说过，梵华城的祭神阵是一个划分为上下半场的祭祀仪式，零点时能量最弱，五点的时候最强。很多祭司为了巩固阵法，会选择在零点时牺牲生灵注入灵能，确保祭祀的顺利进行。

    按陆琰这样的伤势情况，根本不可能撑到零点，所以必须限制住法阵的能量涌动……但愿这次平安无事，大家都能顺利返回人界，我和心昀也能相见。

    “琅烨——！”

    费尧隐身不断穿梭在人群中，心里急得快要发狂，可还是寻不到琅烨的身影。他这次才算见识到灵猫一族的隐蔽性有多么地强，即便感知到她的能量，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扑空，就好像对方能预知到他的行踪一样。

    早就让她好好呆在房间里，却还是跑出来调查情况，真是一点也不听话……明明已经偷看到困住的人不是陆心昀，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救人，难道就不怕意外发生吗？

    “燃火·启。”

    “嚯——————！！”

    一簇火苗瞬间从曼珠沙华周围燃了起来，刚好构成一个六芒星阵，把陆琰困在了里面。火光中，陆琰的眸里满是惊恐之色，就像已经预见到了可怕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