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四章 罪人

    “……”

    似乎没有想到李清会突然出现，谭思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身前的青年，漆黑如墨的瞳孔氤氲着复杂的思绪。李清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间一颗颗滚落，浸湿了脖颈前的衣衫。

    “李少将，你身份可有更改？”

    蒋殷见他嘴唇没有半分血色，心里十分担忧，“若是身体不适，可——”

    “我很好，身份也没有更改，属于证人。”

    李清艰难地往陆衡钧身边走去，舒云奕赶紧跑过来扶住他，一边向后退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他坐下。观测席上的鑫乐国权臣都不约而同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那眸光像刀锋一样刮在他身上，但李清却毫无惧意坐着，仿若察觉不到周遭的凶险环境。

    “李清，既然你来了，我就按照程序对你进行提问。”

    蒋殷翻开早已准备好的漆黑的笔记本，指着第一条询问道，“根据署会联盟总部的提供的文书，你是陆心昀的队长，是吗？”

    “是，陆心昀是我的副队，协助调停队里的工作。”

    李清说着蹙了蹙眉，惨白的手竟浮现出一圈圈鲜红的印记来，下一秒就被他拉起袖子掩住了。陆衡钧没有看清他藏住的是什么，可心里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想要开口却碍于蒋殷只能咽了回去。

    “那我是否可以认为，他的行动有相当一部分是受你的命令？”

    蒋殷的话像鼓声重重击在众人心上，李清慢慢抬起头，嘴角勾勒出一个凄然的笑，“他是个很听话且能力极强的下属，基本完成了我交代的所有任务，除了——”

    他停顿了一下，眸色微黯，用一种非常低沉的声音回答，“我让他不要去救王宫里的人，他却违逆命令硬是回来，这才傻傻地把自己搭了进去。”

    “李清！”

    “李清！你什么意思！”

    一石激起千层浪，好几个鑫乐国的侍从都站起了身，指着李清颤声道，“是你…难道是你……”

    “李清！”

    陆衡钧没有想到李清会如此说话，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急切地说道，“你之前答应地好好的，怎么现在说这种混话，快和法官澄清——”

    “没什么好澄清的，就是我做的，怎么了？”

    李清用力抽出陆衡钧的钳制，感觉自己体内血气翻涌，眼前大片大片都是白雾，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他强撑着坐正身体，眸中的光亮正一点一点消散，声音却比之前大了些，“法官大人，是我勾结魔族释放魔焰，是我一手策划欺骗公主，是我设计陆心昀身中聚魔虫之毒杀害程承。我想成为公主的夫婿，夺得鑫乐国王权，为此我殚精竭虑，步步为营，先利用自身才艺博得公主喜爱，后催使魔焰诛杀了公主的长姐，再设计陷害陆心昀中毒杀害程承。我算到公主性情善良——”

    “李清！！”

    谭思晔和尹时同时出声，眼中都是惊骇凄楚的神色，“你不要——”

    “我算到公主性情善良，于是利用她的同情心，让她对我由愧生情。很抱歉，我从来都没爱上过公主殿下，也未曾对她说过一句真话。”

    李清向程芊羽望去，已经无神的眸里晕出残存的温柔，“至于为何吐露真言，主要是母亲已因我的罪孽受了太多痛苦，鑫乐雪华也陷入了仇恨的深渊，我最终还是不愿意看到这些。”

    “李清，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程芊羽红眼尖叫着反驳李清，整个人恨不得冲到被告席来到青年身边，却被身边的侍从死死按住。泪水快速从面颊滑落，她紧紧扣着木桌，指甲几乎陷到细缝中，“不是这样的，你明明——”

    “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所有勘测出的证据都有明显的魔族残余痕迹，那是伪造不出来的。”

    李清费力拄着拐杖来到蒋殷面前，手中浮现出一个禁闭的铁盒，轻启锁扣蓦地打开，里面的十块魔石都浸润了与魔焰相同的能量。蒋殷沉默片刻，转身对刑律司法特警说道，“请负责勘测人员前去测试。”

    “是。”

    几位优秀的司法特警立刻上前拿下李清手中的盒子，只用特殊仪器碰了一下就发现与魔焰样本完全一致，电光火石之间便押住李清的肩膀。

    “休庭，将李清收押归案，等审讯结果出来再进行下一次开庭。”

    “法官——！”

    程芊羽还想说什么，李清就消失在了身着制服的刑律司法特警中，仿佛从未来过。谭思晔和其他几位世界组织领导者相继离开大厅，雪华国一行也逐渐离去，整个房间里只剩鑫乐众人。

    “李清……”

    程芊羽呆呆地看了看李清停留的位置，忽然揪起身边勘测师的衣领，几乎吼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公主殿下，与其指责张先生，不如反思一下您今天的表现吧。”

    坐在最外侧的银发外交部长陈迅轻叹一声，绿色的眸里没有半分神采，“鑫乐最需要什么您很清楚，但您今天被雪华国那个养子激得手足无措，没有一点我大国公主的风范。还有李清，既然他愿意认罪，那就让他承担后果，何必为他辩驳？”

    “为他辩驳，究竟是谁的错，你我心中都有数，你——”

    程芊羽愤恨伤心非常，眼里氤氲着鲜红的血丝，“若是判刑，等待他的便是剥皮挫骨的天弑极刑！”

    “那也是他应该承受的，他是‘罪人’，就应该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

    银发老者垂下眼帘，嘴边勾起凄楚的笑意，只道，“公主殿下，您觉得按照楚余的性子，他会仅仅派这几人来法庭看护，而放着最重要的心腹不用吗？只有一种解释，便是所有的一切都到了交替之时，于我们是如此，于他们亦是如此。”

    “不……我已经失去了哥哥和jiejie，父王必须平安无事……”

    程芊羽想到那个白发苍苍的帝王，心就痛如针扎，泪水在眼中打转。她感觉脑袋发晕，耳边更是嗡嗡作响，半响才有力气说道，“回宫，回宫，我要去见父王，一刻也不能停了。”

    “公主殿下……”

    陈迅知道程芊羽精神压力很大，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要背负如此多的伤痛和责任，想了想还是把“您是未来的王”这句话咽了下去。刑律署署长缪华和侍从搀起程芊羽站起来，感觉女孩的步伐非常不稳，好像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父王……父王……”

    她念着这几句话，从会议厅往外走了几步，竟感觉花光了大部分力气。陆衡钧在远处望着程芊羽，墨色的眼底隐有波澜，细看却又不见了。舒云奕走到他身边，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略显无神的双眼，轻道，“钧儿，你有什么打算？”

    “李清的事情暂时不好解决……先回宫吧，我担心父王。”

    陆衡钧微阖双眼，缓缓答道，“雪华和鑫乐差不多，只是我们的情况更加复杂，特别是那个位子……这直接影响到昀儿的处境，不管怎么说我得努力一把，为他挣得暂时的安稳。至于李清，最好等修逸他们回来商议后，再做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