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 陈爱康
我继续向前走着,不管怎么说,时间应该是不早了。紧赶慢赶,终于看到了我们村的一个“接羔站”,看见这个接羔站里还亮着灯,就上前叫门。一会儿,里边传来声音:“谁呀?” 我一听是我们知青的声音,赶紧回答:“我!” 门开了,出来的是大胖。“你刚回来?” “是啊。我在特门睡了一觉。起的有点晚了。” “快进来吧。我们也刚躺下,正听眼镜赵说书呢。艾林上车了?” “早就上车了,现在这钟点他早已经到了。” 我一边解下两匹马的鞍子,用马笼头做成马绊子拴在马腿上,把马放了。一边继续跟大胖说话。 “讲嘛呢?”我边向屋里走边问。 “七侠五义。” 说着话,我已经来到里屋。大家看见我回来了,七嘴八舌的问我吃饭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也不知先回答谁好。等大家平静下来,我告诉大家,我在特门吃过了,现在就想睡觉。大家互相挤了挤,给我匀出了睡觉的地方。我一边脱衣服一边对眼镜赵说:“接着说书啊!我也听听。” 这时估计已将近半夜了,眼镜赵困得都不知他在干什么了。只听他说了一句“刚才讲到哪儿了?”就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大家还七嘴八舌的说着刚才讲到……,眼镜赵却已经打起了呼噜。 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困,有精神的人还有。他们告诉我,这几天没干活,光打扑克了,整整打了四天三宿。他们一共七个人,六个人打扑克,一人做饭。拿扑克牌抽签,谁抽到7谁做饭,这主意是大胖出的,结果就是他抽到了7。 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说话的人越来越少。我也困了,不知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赶回了村里。来到集体户,我把马鞍子一个个卸下来,搬进屋里,又把马放了。当我走进里间屋时,我发现炕上坐着两个陌生人。 他们是谁?是干什么的? 这问题很快就找到了答案:这两个人一个是警察,一个是解放军。他们干什么来呢?传达文件。传达什么文件?什么?**叛逃? 那个军人郑重其事的问我们人到齐了吗?我们数了数,许多人都没在,他们说纪文可能还在三站干活,“谁去通知他们?”那军人问。这艰巨的任务责无旁贷的又一次落在我的身上。 重新备好马鞍,我趁着天气凉爽一路小跑向三站赶去。很快,十二站、七站、九站、十站,一一被我甩在了身后。路上,我顺便通知了大胖他们七人,无论哪个接羔站里只要有我们知青,我便通知他回村。 跑热了,我降低了速度,掏出烟荷包卷了支烟,点上抽着。我没有让马停下,仍旧慢慢的行进着。很快六站也被我甩在了身后,过了六站不远就看见四站的大羊圈了,我在马上的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四站的羊圈。 远远的,我看见有一个大大的灰乎乎的东西趴在四站的羊圈里,我一阵兴奋,是不是一只羊,一只腿受了伤,或者是生病了,被羊倌丢弃了的羊?——我在马上猜测着。 顺着大道转过来,我来到四站的接羔站房前。在这里不能直接看到羊圈里的那只羊。我下了马,把马拴在房前的马桩上,快步向羊圈走去。兴致勃勃的走到羊圈的大门口,我低着头就向里闯,那只羊呢? 哪里有羊啊,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只狼!一只在地上卧着的大灰狼! 我吓得头皮发炸,一时乱了方寸。怎么办?假如这只狼向我扑上来,手无寸铁的我,该怎么对付它?对了,这里的狼怕狗,我假装招呼狗,吓一吓它,其实就连我那小Star也没在我身边。 我嘴里一边叫,一边向后退,但视线一直不敢离开那只狼。退到羊圈的边上,我顺手在篱笆上折下一根已经干枯了的桦树枝条,好歹手里也算有了‘武器’。假如那狼向我扑来,手持这种武器是毫无用处的。我想起一句话:‘麻杆打狼,两头害怕’,说的是不是就是我现在的处境。 我偷偷的看看那只狼,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它的眼睛在看着我。我心里害怕,唯恐我一转身那只狼就扑上来。已经看到我的马了,我慢慢的接近它,视线却不敢离开那只狼。 现在我已经不能再退了,再退就不能观察到那只狼了。但我必须走,必须骑上马才有机会脱离险境。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向我的马,快速解开马笼头,飞一样的跨上马,顺手在马鞍子上解下马鞭子,握在手里,把那根干树枝扔在地上。 我大喘了一口气,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我不能惊慌。我慢慢的向接羔站外走,目光一直也不敢离开接羔站的大门。好在那狼没有出来。 终于离开了四站的区域,我松开马嚼子,马跑了起来,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了三站。 气喘吁吁的走进屋里,对屋里的人一五一十的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在三站工作的人里有一个叫根德的牧民,他是基干民兵,随身带着一杆步枪。听到我讲述的故事,决定跟我俩一起走,到四站看看,假如那只狼还在那里,就用枪把它打死。 纪文借了一匹马,我们三人上路了。来到四站,我们围着接羔站转了一圈,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也没有看到那只狼。根德说狼的鼻子非常灵敏,枪上有火药味,狼闻到火药的味道就跑了。 根德回三站了,我和纪文回到村里。大胖和眼镜赵他们也都回来了。 傍晚,专门为我们知青开了会,传达中央关于**事件的文件。在这个事件里,我们知道了三叉戟飞机,知道了蒙古国有个温都尔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我想不明白。 那个军人的岁数大概跟我们差不多,那个警察岁数就大多了,估计得有将近三十岁了吧。他跟我们嘻嘻哈哈的打成了一片,那个军人则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 正当我们听那个警察给我们说笑话的时候,外边乱起来了,石桩子跟陈爱康之间不知为什么发生了矛盾。石桩子脸色刷白、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嘴里大喊“救命!” 等石桩子的情绪稳定了,我们才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石桩子与陈爱康都在七站干活,早上因一点儿琐事起了口角,陈爱康顺手拿起一把做饭用的菜刀对着石桩子大喊:“我宰了你!”并将菜刀向石桩子扔了过去。 菜刀砍在门框上,没有伤到石桩子,但个子比陈爱康高出一头,身体也比陈爱康健壮许多的石桩子却被吓坏了,一口气从七站跑回村里,找这俩人——警察和军人——来求救了。 看着石桩子害怕的样子,我们几乎笑了出来。石桩子见我们笑他,紧张的说:“你们别笑了,快救救我吧,陈爱康在后边追来了。他要杀我。” 我们安慰他:“别怕,他不敢。”那个警察也说:“你放心吧,有我在这,他不敢。” 可是那个军人却不这样认为,他把这件事跟**的事情连起来了。到底是解放军,觉悟就是高,一切事情都要放到政治的高度、阶级斗争的高度来分析。 说话之间,陈爱康进来了。一进门嘴里继续骂骂咧咧的:“王八蛋cao的石桩子,你跑哪儿去了?我非宰了你王八蛋cao的不行!” 那个警察还没说话,那个当兵的却大喊一声:“住嘴!你这样做是犯法的,你懂不懂?” 石桩子在旁边吓得似乎都要尿裤了,脸色惨白,不住的说:“怎么办?怎么办?小陈,小陈,你饶了我吧。” 我们见石桩子的狼狈样子只觉得好笑,柯华在一旁安慰他:“没事,没事。有这么多人在这儿呢你怕嘛?” 陈爱康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先是对着那个解放军和我们说:“你们都别管,我今天非宰了他。”转过脸来,又对石桩子说:“小比K的,我**妈。你跑嘛?有本事咱比划,看我不宰了你。” 大胖走过来,冲着陈爱康一瞪眼:“你闹嘛?你闹嘛?那么多人在这,你想怎么着?没看见这有警察吗?人家能看着你在这杀人吗?再说了,你真敢杀人吗?你个小胡臭!” 陈爱康不说话了,可还是气哼哼的。那个解放军战士站起来,对着陈爱康大喊:“你还闹!这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在这个时候闹事,你是自找不痛快。”又转过身对着我们说:“你们去把村里的民兵找来。这样的人得关他几天。”见我们谁也没动,他又说:“要不把你们村的领导找来也行。” 我们仍旧没人动身。这时,那个警察说:“他这种行为应该拘留。你们谁也保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