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通向真实之路（5）
只是在心底里思索了半天，小家伙最终还是放弃了招募恶魔替自己趟平前路障碍的想法。 这倒不是出于某种道德层面上的自我谴责。纯粹是因为在解决掉那个不明身份的黑甲骑士之后，有了紧迫感的三人组便是迅速沿长桥翻越河道，一路飞奔直至翻越了亚威所描述过的那道高大街垒之后，紧赶慢赶到达了圣殿大道。 不同于当时救人心切的龙化佣兵，三人一踏上砖石，便是感受到了一股稍显缥缈的圣洁气息。 哪怕大道周遭的各色建筑在这场大火当中损毁严重，坍塌的废墟更是学着街垒的模样，和着久难散去的烟气几乎将整条主干道给堵塞住了。 但这毕竟是能够直达山脊圣殿的唯一通路。故此在大道建成之初，侍奉于圣殿的宗派修士们便是不辞辛劳：赶在剪彩当天，即时对这条长路的里里外外挥洒圣油圣水进行祝福，叫这大道上所垒合的每一寸砖石砂土，尽数浸染上了些许圣神恩赐之辉光。 如此一来，这条经过神恩祝福过的大道，既能够时刻不停地为过路人洗涤心污的同时，又能够主动驱离那些妄图侵入富人区的邪崇污秽们。 只是这样反倒是妨碍了小家伙——眼下虽是暂时涤荡去了部分躁烦情绪，但如果要征召这些来自下层界的恶魔们，只会是一笔划不来的亏本买卖。 不过这点小插曲也没人放在心上就是了。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据枪侧身站定在一截断墙后，女中尉小心提防着周边可能潜藏着的行尸，同时又在尽可能关注着眼前那触手横飞的拆迁现场。 “至少再过一个路口吧。”cao控着触手搬砖卸瓦的小家伙喊了一声，再度加快了触手飞舞的速度：“你们都过来吧，路口马上就清出来了。” 话音未落，就又是一通稀里哗啦地砖木倾倒声响起。在那以触手为骨架所支撑起的尘雾当中，发掘出了一道布满碎石烂砖的宽敞豁口，就仿佛被困在断崖深谷当中，眼前却赫然出现一道通向生的通路一般。 三人也不迟疑，当即便是猫着腰朝那孔洞当中快步小跑冲了出去。 只是这孔洞也并非牢靠，全靠着触手之力生生扩张支撑住罢了；待到殿后的小家伙撤销法术，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废墟再度轰鸣着坍塌而下，重新将大道内外堵塞住了，叫烟尘呛得咳嗽不止的同时，捎带着洗去了他们曾到访过的片缕痕迹。 “咳咳，你怎么不叫奥林直接把这玩意给劈了？” “没这必要。”萨塔只是凝望着远方那稍显空荡的路口低声嘟囔，“他现在保存体力比较重要。” 令人不安的预感再度于心底浮现，搅闹的人心情烦躁；而在一旁沉默不言的修士亦是不发一言，只悄然点头应和着——不止是小家伙有所感觉，此时此刻他也一同感受到了一股令人难安的示警感。 只是不同于魔法师那种，直到关键要害时才会辅以尖锐告警的临危动响；格里高利只觉得耳畔似是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含糊呢喃声，悄然向他诉说一种难解的谕示。 自打踏入富人区的那一刻起，这种令人倍感平和却又无法判断其来源的熟悉感，便是一直困扰着修士的思绪。 “萨塔身为队长，我们还是听他安排比较好。” “不是，你TM咋个还帮这小鬼搭腔的？小时候老子这么护着你都白瞎了是吧？” 德比顿时没好气地埋怨了起来。这段看起来高大的废墟，顶破天了也就是你一剑斩灭的程度；抬手发力一下的工夫，何必要浪费四五分钟时间叫小家伙去徒手拆挖呢？浪费魔力和浪费体力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MD差点给忘了！死小鬼你不是会漂浮术嘛！现在干嘛不用？” “我今天没准备这个法术呗~” “大前天晚上你TM不是挺会用的……” 而继续带领队伍向前进发的修士却是眉头不展，握着从萨塔手里要来的地图，一边看着，一边自顾自出声止住两人间的打情骂俏：“我有问题问下你们。” 奥兰多旋即转手过来，指着地图上所标注的最高点的山脊圣殿问到：“此圣殿是侍奉哪家宗派的？” “呃，这个嘛……” 萨塔一时间语塞了，他对这些神棍聚集的场所一向是不在乎，也不愿意去了解的，当场就给问倒了。反倒是叫一直在整备资料的德比给解了围，只不过自打三人相互熟络之后，女中尉开口说话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你俩连这都不知道，也TM搞不懂你们之前在调查个鸟。城建档案里开头不就写明了，这座劳山寺是八十七年前建城时修建的，由机运宗的修士负责侍奉。” “是吗？这倒是我给遗漏了。只是侍奉幸运女士之圣地，缘何会能觉察到母亲的气息？” “小奥林，你是真傻还是故意的？”德比当即翻了个白眼：“这届的圣座在得到推举册封前本就是机运宗出身的枢机，既然他现在身为义教首席宗徒，那机运宗派所管辖的各个圣殿暂时迎奉至尊女神又有什么稀奇的？三百多年的规矩一直以来就是如此。” “可是这其间，我还觉察到有一股老赛大神的气息潜藏其中。” “那是因为两在百年前这块地是关押战俘的劳改农场啊呀。老赛大神身为监察与震慑之神，祂的信徒们本来就在监狱系统里大量就职，没有祂的气息那才奇怪咧！” 不知是不是叫德比这一番话给说得心脑通透了。原本还是满脸愁容的奥兰多，此刻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归心模样，心情似乎也舒张了些许，叫人半懂不懂的。 而在一旁没得插话的小家伙却是眼睛一亮，伸手指着十字路口上那一座坚挺异常的高大建筑，异常兴奋大喊起来：“看那些个螺纹石柱！我们找到地方了！” 作为专为阔佬富商以及绅士贵人们所服务的机构，银行的装修风格自然是与周边格格不入：在街对岸大多数排列满了三层排房的风格下，阿尤银行却是奢侈地买下来整座街角，直接是模仿远在安陆的真金圣殿风格，试图在这座边陲小城当中复现出了财富之友所赐下的神恩荣光。 只是令人颇为不解的是：根据花名册上的记录，所有在阿尤银行就职的成员们，居然没有哪怕半个人是财富之友的信徒。反倒是以机运女神的信徒占据了绝对多数，甚至其中管理层的几人，竟然在公开信奉自混乱千年伊始便已经实证陨落的谎言王子。 待到三人快步穿越那道富丽堂皇的高大门廊之后，便是稍微能够理解了。 与外层那用大理石和着金银粉尘精心雕琢而成的门面大相径庭——砸开雕花木门踏入会客大堂的那一刹那，便是有着一股沉闷的粉燥气扑面而来，将人熏吹地有些发昏。而将脚一跺踏，已与灰石地砖合而为一的稀碎粉尘旋即升腾而起，随着门外踊进的风雪一道起舞。 想来这通风是极其差劲的。如果中心当真起火了，怕是不等火势蔓延便要叫人活活地窒息而死。 而伴随着照明棒在半空当中划过一道光弧，叫三人看清楚了真面容的布置装潢，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它倒不是那种金玉其外的纯粹骗局，所有的装饰俱是仿照了财富教会标准前殿的陈设，乍看起来这设计师的确是有进行过认真研究的。感觉只是受限于经费限制，才叫那些个精心布置的规范陈设，全都换成了不可亵玩的粗制滥造品罢了。 虽说是没了光亮，叫人眼难以直白观察出异同来。可也正是因为没了光亮，反倒是叫这些个劣质品在橙黄光源的辐照下，和着阴影平添了无数的瘆人感觉；就好似是有人刻意将烂俗恐怖小说当中的场景，在现实当中粗糙复原出来了似的。 “通风特别烂，故意设计出来针对客户的吧？”捂着口鼻不住咳嗽的德比不自觉想起了自己曾接触过的案子，“叫刻意调控过的废气充斥在房间里引得顾客呼吸困难，进而导致缺氧并意识模糊；然后再叫手下用话术进行引导，诱骗受害者签订诈骗合同。老套路了都。” “是有这种可能，待会要小心点。” “那我们分头行动？你和我去楼上收集文档资料，小奥林留在大厅戒严。” “不行，你难道没看过恐怖小说吗？故事里每次都是有人提出分头行动并付诸现实之后，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幽魂怪物们便会主动出击，把我们一个个单独击破。我们必须一齐行动才好。” 虽然说小家伙拿人编出来的小说故事当成真理来用确实离谱，但在探险活动当中，这也并不是一句空谈，齐头并进的安全几率总归是要比单打独斗来得高。 但萨塔也没得多想，完了随手就给三人身上恒定了一个精华术。随即自行启用了魔力视界，开始仔细搜查这其间可能潜藏着的陷阱：毕竟粗略看来银行内部设施完好无损，桌椅陈设均没有遭到破坏移动，柜台桌面上甚至还隔着铁栅整齐摞列这几条银币筒；如此井然有序的场景，很难不叫人心生怀疑。 “果然，藏得还挺隐蔽。” 向着斜上方略略瞟去，便是能够穿透木板注意到那一颗深藏在钟表当中的魔晶石。而自魔晶石装置上下一分为二，分别是有着两条铜线延生而出，一条主线自地面链接至柜台板下的一处扳机开关；另一条主线则是空心栅栏顶部分散开来，分别链接到了深埋在自动魔弹管。 如果有人站在正大门处便进行击发，那由十数根魔弹管所协同发射的魔弹，正好能以一个锥面将柜台至大门前的低地区域完全覆盖住。 萨塔抬手，一团明亮的银色电火花便是在手心当中凝聚成型。而不同于以往法术的柔和，此法术一出，就连无法控制魔力的普通人德比也本能地感受到了一股没由来的心悸，下意识地便是和奥兰多一起同小家伙远离了。 “你这法术咋这吓人呢？” “我有分寸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萨塔也不解释，抬手只管自己将手心中愈发圆润的银色浆团用力捏碎。顷刻间，璀璨耀眼的银白爆闪，便是将这间大堂内外的每一寸昏暗角落彻底笼罩在光亮之下。 自浆团炸裂便四散溃散的电弧紧随其后：随着光耀散去，于半空之中凭白降下了火树银花；而后便是一连串劈啪作响的细微爆炸响起，自魔力视界之中熠熠生辉的各色附魔武装，俱是在这电离风暴当中被彻底抹消去了外力的存在。 待到这一切结束，魔力视界里彻底失掉了所有点魔力反应过后，萨塔这才是敢大大方方地踏上台阶，带领着大伙向着大厅内走去。 只不过他似乎疏漏了一点，往往在光亮最闪耀的地方所隐藏着的黑暗愈加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