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旧人与新欢（上）
“帕加尼斯莫先生，参谋长召见您前去述职。请您带上专员们开具的所有医学报告，由我为您带路。” 身着军装的高挑男子快步迈入休整区，全然无视了同在一旁闭眼休憩着的逐风者们；面无表情地将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萨塔身前，对着不明所以但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都少年、以及身旁端坐着团长几人敬起了军礼： “唐突要求，还请诸位指挥官体谅。” “你只管执行任务即可，拉文纳上校。”见正在用药罐吸氧的团长点了点头，霜雪第一时间推了下萨塔的肩膀，让他赶紧去完成上级派发下来的任务：“还愣着干嘛？赶紧办完咱们刚好到点去食堂蹭饭。” 虽然不知道拉文纳上校为何会亲自过来，但他看一直在打量着少年脚旁放着的那扎牛皮纸袋，霜雪心中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部已通知过司务官提早准备餐食。诸位若想用餐，直接前往餐厅即可。” 而在得到许可后上校先生微微一笑，先是帮着佣兵们解决了餐食问题后；这位年仅三十四岁的年轻人随即伸出手来，殷勤地帮着少年拿起了堆在脚旁的厚实卷宗来：“艾萨塔先生，请随我来吧。” 既然对方已是如此邀约，面容突增苦涩的少年也实在不好推托。只得是用力点头应承，在对着爱人悄然耳语着两句，随后才从她的怀抱当中站起身来，如同狗崽学步似地迈着轻浮脚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上校身后。 “唉，你们看了没？这小子今天怎么萎靡不振的？连走两步路都不大利索，昨晚又搞到通宵了？” 可还没等亚威的玩笑话还没说完，一只饱含羞臊的铁拳便脩然砸在了胸口；害得他整个人猝不及防地从条凳上摔了下去，差点把裤子都给扯破开来。 不过虽然是打了人一拳，但满脸羞红的蕾希还是伸手把他从地上给拉了起来；只是在嘴里，蕾希依然是假装咬牙切齿地笑骂起来，将一些威胁式的玩笑话脱口而出： “亚威哥，你最近钓不了鱼了，看起来就闲得没事干了嘛~要不咱俩趁现在还没开饭，互相练一练？正好我这最近都没能找借口揍弟弟，手实在是痒得很~” 亚威心中的阴影顿时被这轻柔笑声激活开来，仿佛是几年之前所经受过的疼痛感再度来袭；额头徒增虚汗的出头鸟连忙是挤出笑来，把脑袋摇成了手铃似的，说什么也不想再跟当年一样白挨一顿暴打了： “嗨~咱这不是夸你们俩感情好嘛。你瞧你还急了咋的，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这聊天放开点这不挺好~” “滚nmd！去年造谣老娘把床给干塌了的也是你个狗崽子！还有你们几个没婆娘的，要是再敢造谣，信不信老娘待会就拿酒灌死你们？！” 在逐风者里，一个人的地位除了能打能拼之外，很大程度上还得取决于此人的酒量。但不幸的是，虽然蕾希在战斗方面并不能排进第一梯队的行列；但在拼酒上，还从来没人能挑战她的王位。 怒中含笑的眉眼只一扫，团里几个最爱吹牛打屁的老男人顿时低下头去，怂得连个屁也不敢再放：毕竟他们可是《萨塔与蕾希笑话》的主要贡献者，如今正主都有些生气了，他们那还敢再撞枪口啊？ 倒是最近因为女友怀孕，而老实了许多的雷米，此时并不在蕾希那灼热目光的针对范围内。故此在同爱人说着悄悄话的同时，他居然还有着多余的心思来，帮着单身汉们仗义解围： “别整天想裤裆里那点事了。小萨啥情况你们还不清楚？说不准就是这两天刚出任务不适应，状态没能调整回来而已。咱们前段时间刚复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嘛？” “啊嚏！” 行走在地下要塞区那漫长的地下通道时，似乎是被墙壁上散下来的粉尘给刺|激到了鼻子。少年当即是浑身一抖，上半身不自觉地向前一突，成功在廊道里制造出了一阵空灵的喷嚏回响来。 而听到身后所传来的响亮喷嚏，手提卷宗捆的拉文纳上校则是不慌不忙地加快了脚步。整个人顺着墙面上裸|露着的粗壮电线，侧着身就欲向廊道左侧，那刚开辟出的小小空间里走去： “您是受凉了吗，卡略先生？需要我通知勤务兵先打开暖气吗？” “感谢您的好意，但真的不需要。”萨塔掸了掸鼻尖上的细小粉尘，脸上竟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只是鼻子吸一些粉尘而已，没事的。倒是你们来回时要注意，别吸出个矽肺病来。” “感谢您的建议，我会尽快转告给工程处的。对，我是雅克。马上通知勤务处，尊贵的客人和我就快到了，让他们马上准备些冰饮送到会议室去。” 捏着铜质话筒对着交换室朗声下令完毕后，上校先生随即将手中的话筒重新摆回了座机位上，抬头凝视着那还未完成改造封顶的天花板，眼中满满的歉意： “我还得向你道歉才是。要塞群的电路铺设只来得及完成七成，目前还有一部分正处在检验工序当中，封顶工作一时难以结束，给您造成了不便真是抱歉。” “不打搅的。不过我依稀记得，整座要塞群不是已经大体建设完成了嘛？而且当时的走廊也不该是这副模样的呀？” 之前有幸受邀前往送别酒会的霜雪，曾跟他们吹嘘过——整场酒会除开那些滋味丰富的诸多美食、美酒以外，最让她感到震惊的，便是将军阁下用来宴请他们的那座庞大的半地下要塞了。 但根据板娘的说法：当时她所穿过的半地下要塞，可是已经完成了所有装修的。光从装修风格上来看，就属于相当富丽堂皇、耗资不菲的那种。怎么会突然变成这种毛坯房了呢？ 况且当时她可没有说过，她在地下行走时有过什么不适感，呼吸的空气也是相当的清新舒适。至少新风系统应该是完好的，而不是此处这帮的浑浊，还带着潮湿难闻的土腥气、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防水漆味。 拉文纳显然也是知道这一情况的，才会从带着他进入地下的那一刻起，脸上便郁积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情来。 只不过虽然上校先生的心怀歉意，但眼下物质条件却是他暂时无法改善的： “实在是抱歉。您记忆中的恐怕是将军大人的行营通道，虽然那也是座半潜式要塞，不过其实是卫戍部在招标时由设计师构建出来的中标样板；后来被改建成了将军大人的行营，用来招待贵宾及办公用了。” “呃，那我们要去的不是行营嘛？还是说两位将军不在一起办公？” ‘那就是说，今天就是单纯过来上交体检材料，那位莫里斯将军找我问点问题喽？害我白担心一场！’ 一听到不是要去行营，萨塔顿时就松了口气来，心中悄然溢出了一股喜悦感。而望着上校面孔的眼神当中，更是不由得生出几丝期待来；只不过他很好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没有被拉文纳觉察出来。 作为亲信参谋之一的上校先生，事知道眼前人的真实身份的；自然是保持着微笑，对少年所提出的问题是有问必复： “因为参谋处的办公性质，莫里斯将军自然是需要在密级更高的安全室里办公的，所以才需要麻烦您跟我前来。” 他伸手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左侧，那里有着一架参谋处专用的魔力升降梯，方便将深埋地下的参谋处同整座要塞群各个设施快速链接起来： “如您所见，这是一台新式双重能源的升降梯，是公国军械局制造的新产品。在使用魔力导机供能的同时，也可使用发电机进行供能。当然在最紧急的情况下，还可以使用闪电链进行供能，只不过机器会产生不可逆的损坏~” 伴随着升降梯的平稳运转，萨塔甚至都感觉不到失重感——仿佛只是在一次呼吸之间，这座几无噪音的魔力升降梯，便已是载着他们来到了地下三十米左右的办公区。 而一位军服笔挺，但头发却是夹杂着些许黑色的年轻军人，此时正站在升降梯门口等候两人多时了。 如果不是他领口上的那两颗金星，又有谁能将这个年仅三十七岁的年轻人，同那位伊萨卡督军最为得力的助手之一、黑山方面军最年轻的参谋长，莫里斯准将给联系在一起呢？ “处长！” 刚出梯口的拉文纳一见到自己的上司，立即是板着了身体，一丝不苟地朝着他敬礼：“报告处长！我已邀请卡略先生莅临我部，请您指示下一步行动！” “辛苦你了雅克科长，收录完这些体检报告后就先去休息吧。我和我们的贵客需要谈些私事。” 莫里斯微微颔首，顺势就抬起手来指向了走廊远处的档案室；而圆满完成了任务的拉文纳也就没有留恋，只是带着一种轻松惬意，自顾对着萨塔抱歉一声后便从两人当中穿过，先行离去。 等到上校先生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后，沉默不语的莫里斯将军方才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迎接着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欢迎尊贵的费洛蒙卡略莅临我部，鄙人未能亲自前往迎接，属实抱歉。还望您能谅解。” 萨塔也匆匆抬起自己的左食指高指天空，出于礼节性的，对着眼前这位仅有过几面之缘的参谋长先生行了个法师礼：“向您致敬。愿魔网主的光辉将您永恒照耀，莫里斯将军。” “不过将军阁下，您此番召见我是有何事？”但见着对方这副极为认真的模样，萨塔虽是感到一丝古怪，可还是得硬着头皮询问着对方的真实意图：“您不是需要检阅那些体检报告吗？” “这倒是无关紧要的。无所谓的小事而已。您的健康状况一直是由医疗专员们，通过电报专线每日进行实时汇报。我们对此了若指掌，您无须担心这些。毕竟您现在可是健康无比地站在鄙人面前。” “那你们是要……” 可准将的话音未落，满脸困惑的萨塔心中顿时咯噔一响，整个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一边手足无措地在升降梯前不停地来回踱步，一边将五官狞在了一起，语无伦次地低头自言自语着： “怎么会？！居然是这样……” “可今天才是19号啊，你们怎么能这样……” “不行，我还没准备好……不行不行！啊！我得先回去了莫里斯先生！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见面吧！” 近乎以机枪连发的速度，神情有些痴了的小法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就朝着莫里斯将军微微躬身，不管不顾地做起了道别。 而在口中最后一个单词喷吐出的刹那，他便一个箭步冲到了升降梯口前，整个人几乎是要嵌进来十数米厚的附魔水泥墙上，没了命地疯狂按动着镶嵌在墙壁上的金属按钮板。 身为东道主的莫里斯，此刻却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乘坐升降梯逃跑。 将军阁下反倒是背过身去，招呼着房间里待命的勤务兵，要他取一杯冰橙汁出来。自己则是在回身后，开始饶有兴致地打量眼前，这位已经急出了满头大汗的少年。 “您不用这么着急回去，督军大人会责骂鄙人对您招待不周的。不如您去会议室里见一见老朋友如何？” “打死也不去！” 但少年一时被那迫切的逃避欲望所蒙蔽了双眼，此时正苦恼于手上的机械按键为何不能运转；却完全没能注意到在自己的右手侧，那根早已被上校先生顺手合上了的拉杆开关，只顾着尝试运用魔法暴力破解。 “那这样的话，您岂不是违背了您与督军大人的赌约了？顺带告诉您一声，参谋部里设置了一个小型迷锁。你现在没有得到施法许可的权限，在这里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只见他的手指轻轻一扬，那名身强力壮的勤务兵便快步走上前去：将这个试图把自己贴合在门栏上，死死抱着柱子怎么也不肯放手的少年给‘请’了下来。 但萨塔毕竟是萨塔，那会就这么轻易就范而不挣扎的呢？ 莫里斯见状，则是迅速搓动着手中的戒指；挥手凝聚起了一道宁神术来，连带着手中的冰橙汁一起送进了他的掌心： “既然总是要经历这么一天的，又何必在意是早一天还是晚一天呢？” “这个房间是特别准备过的隔音室，不会有任何的监听措施。经过维·维侦探们检验过的、属于安全合格的，就只管畅所欲言。如果您感到无法承受，只消按动墙上的红色电铃通知我们，二位的会谈随即暂停。” 在笑呵呵地将少年所需要知道的事项尽数告知，并确认他已经是没有力气反抗挣扎过后。 只见莫里斯将军冲着虚掩着的房门努了努嘴，背着双手不慌不忙地从两人身旁跃过；更是充满挑衅意味地当着他的面，伸手将墙壁上的金属拉杆用力拉下。 紧闭着的法术合金大门迅速展开，将军却是没有再回头对着少年叮嘱什么。他只是缓步走入了升降梯当中，随后在大门关闭之前，朗声对着自己的勤务兵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胡安，请卡略先生就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