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逛街去
“哥哥！哥哥！我要买这个！” 趴在橱窗通透的玻璃上，小佩拉兴奋地拽着艾克的胳膊，用力戳着橱窗中所摆放着的，一只和她人差不多高的毛绒松鼠玩偶。亮棕色绒毛摸起来柔软无比，像是在抚摸真的松鼠一般；尤其是那个蓬松的大尾巴，更是不知道是用什么工艺制作出来的，哪怕揉捏时再怎么用力，只要一松手它就立刻恢复原样。 怪说不得小妮子只是看了一眼，整个人就走不动道了。别说是小孩子，哪怕很多大姑娘们可能都忍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好！那就买！店主先生？” “马上就来，小少爷！” 艾克宠溺地揉搓着佩拉的小脑袋，随手掏出钱袋就招呼店主过来结账。穿着背带裤的店主来不及撇干净手上的棉絮，匆忙从高耸的实木柜台后面跑了出来，看到艾克手中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立刻搭着双手十分殷勤地劝道：“其实少爷您要是喜欢，您不用付现金的，直接抱走即可。” “那怎么能行？！您又不是搞慈善的。放心吧，我身上钱带够了的。” “不不不，您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是会账单直接送到府上，就不用花少爷您的零花钱了。”店主急忙摆着手，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了起来：“毕竟我们为您的家族服务近百年了，一只小玩偶而已，老爷是绝不会放在心上的。” 店主的脸上隐隐约约还带着几分自豪，没想到这个小店面居然是家百年老店了，让艾克不禁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毕竟两人一路走来，这已经是第四家和家族有着百年渊源的老店了。只不过这家玩具店比较含蓄些，没有直接把‘为卡略家族服务百年’的标语，给写在门口的招牌上。 “那实在是麻烦您了。” 艾克有些麻木地回应了一声，再次把钱袋收了回去，熟练地掏出自己刻的私章要印在账单上。店主实在是拗不过他，只好拿出一张发黄的空白账单，由他在上面盖章。方正的印章重重戳在薄纸上，瞬间激活的魔力便将纹路牢牢地拓印在上方；待做完这一切后，艾克才满意地点着头，轻轻弹了弹纸片：“记得一定要送过去哦！” “以爵爷和女神的名义，绝对会写上原价送到府上的，请少爷放心吧！” “嗯，佩拉我们走。” 艾克伸手在空中轻旋一圈，手心中立刻迸发出一股强劲的吸引力，坐在橱窗里的玩偶被瞬间吸入手中；考虑到小妮子的体力问题，艾克嘴里又开始轻念咒语，随着减重术的微光将玩偶完全包裹后，方才把它交到早已迫不及待地佩拉手里。 老板那一句抑扬顿挫的话，听得艾克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光是今天他就听了不下四十遍了。似乎每个在费城讨生活的人都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尤其是在需要赌咒的场合下，两方总会第一时间蹦出这句话，连说话的动作和语气都如出一辙。 听说内城区居然还有市议会和市政|fu的存在，艾克除了在家里举办的酒会之外，几乎不曾打听关于他们的消息。这两个地方几乎就是个透明的存在，听说连建议会和政|fu大楼的地皮都是从爷爷手里租来的，啧啧啧，还真是窝囊啊。 一前一后向小鸭子似的走出店门，两人选择绕开了拥挤的人群，转而走在靠近河道的台阶上；台阶上的行人比较少，能让两孩子并排走在一起都不觉得拥挤，正巧还能欣赏河道两岸的景色。 伸手从糖袋里抓了两颗软糖塞进小佩拉的嘴里，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嚼着糖块时，脸上那副开心的表情。光是看着小妮子脸上洋溢的笑容，就让老父亲艾克忍不住一阵唏嘘，感叹着军人家庭的管教之严厉：‘连个糖都不能多吃，这要是碰到个坏小子，岂不是一包糖就她给拐跑了？果然还是得富养女啊~’ 在心里感慨罢了，就又从袋子里摸了几颗硬糖出来，完全不考虑小妮子会不会被把牙给甜掉，心疼到只顾着往她手里塞糖：“好啦，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玩呢？” “唔，哥哥带我随便逛逛吧！帮我拿一下！” 小佩拉突然歪着脑袋，乌黑的齐肩发丝从头巾中缓缓飘出，将两个鼓鼓的、装满了糖果的腮帮子给遮住，连带着遮住的还有她洋溢着笑容的嘴角；只见她突然停了下来，将手中的玩偶递到了艾克的面前，小脑袋里不知在谋划着什么鬼点子。 艾克急忙把糖袋系在腰间，小心翼翼地抱住玩偶，搞不清小妮子想要干什么。而在下一刻，佩拉突然一把将头巾扯了下来，快速踱到艾克的身后，踮起脚尖把头巾严严实实地戴在了他的头上；左看看，右看看，直到绕着艾克仔细地看了一圈，小妮子这才高兴地拍着手喊道：“果然呢！哥哥戴上头巾看起来就像女孩子一样！” “嘛嘛……” 艾克伸出两根细小的魔力触手把头巾戴正，眯着眼睛咧起嘴巴，在心中暗暗窃笑了起来：‘这小妮子~以后我也要生个一样可爱的女儿~’ 而还没等幻想里的艾克老爹决定好，自己该给女儿取什么名字时，他的脸颊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柔软温热的触感。 “谢谢哥哥能来陪我玩~佩拉最最喜欢哥哥了！” 小妮子拿着手背擦着嘴角流出来的糖水，水润的双眼在艾克看来比悬挂在夜空中的双月还要明媚。但他的脸早已红得能冒出蒸汽来，将自己的脑袋紧紧埋在绒毛尾巴当中，思维能力被直截了当地摧毁的一干二净，支吾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闺女啊！！’ 当艾克再次抬起脑袋，发现两个人已经站在连接着内外双城的白石大桥上，自己的右手和佩拉的左手紧紧相扣，拽着自己不停走去。 “真的是，哥哥好懒哦！说好的带我逛街呢？略略略！” 感觉到了艾克停下了脚步，于是小佩拉立刻转过头来，冲着一脸迷茫的哥哥吐起了舌头，把玩偶一把从他怀里抢了回来，撇着嘴老大不高兴地抱怨着。 “抱歉抱歉！” 双手本能地往怀里缩了缩，一时间对手中空落落的感觉感到难以习惯，艾克又不知现在该如何回答，只好用着他一直以来的常用套路：搓着侧脸，挤出一丝微笑，尬尴地笑着说着模棱两可的回应。 “谁让小佩拉跑得太快了，我都来不及跟上呢。” “啊，哥哥快看！他们在干什么呀？” 这小妮子的体力和力气怎么这么大呢？艾克又被佩拉给用力拽了过去，险些被地上凸起的石块摔了个踉跄。当两人风风火火地跑近了，却发现自己完全挤不进围观的人群当中，气得小妮子脸马上就拉了下来；不过艾克倒是露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谁让他刚好是个法师，又刚好记忆了浮空术呢~ 以防万一，一只坐起来极为柔软的改良型法师之手被艾克召唤了出来，托着小佩拉就浮到了半空：没想到小妮子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开心的不得了。他自己则漂浮在她的身旁，另一只尚未成型的法师之手蓄势待发，能在第一时间保护佩拉。 低头向下看去，原来是八个衣着褴褛的孩子，正在桥栏旁不停地表演。 这群孩子统统留着一头脏乱的长发，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看起来不会比自己两个大上多少，瘦弱地连脸上的颧骨都清晰可见，满脸的菜色和麻木的神情交织在一起，叫人心疼不已；而两个精瘦的大人在一旁有气无力地吆喝着，身上的衣服倒是相对整洁一些，一看就是常年卖艺乞讨的流浪者。可能是他们的家人吧？ 而看着他们瘦弱的模样，也别指望能做出什么精彩的表演，能够保持竹竿状的双腿不被风刮到就不错了。而孩子们甚至已经习惯了摔倒，只是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无神的眼眶里永远那么干涉，似乎连泪水里的盐分都舍不得浪费。哪怕那两个男人再怎么吆喝，面前的空地上也只有寥寥几十枚铜币；偶尔有人大发善心，丢下去一两枚银币，孩子们就会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磕头。 “哥……他们怎么这么瘦……” 小佩拉的情绪很是低落，眼眶红红的，眼泪水开始积蓄，声音也逐渐颤抖了起来：“他们的mama呢？” “他们的mama可能没跟过来……没事的，他们说不定只是饿了而已。对的，饿了而已……饿了而已……” 急忙从空中回到地面上，紧紧地将小佩拉抱在怀里，不停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艾克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安慰佩拉的；他也不敢再深究下去，他害怕自己一旦深究下去，就会忍不住去戳破自己所营造出的谎言。这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去经历的。 当艾克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装满了三十枚金币，一个沉甸甸的绒布钱袋就这么出现在他的掌心。即将在下一秒，被抛过密集的人群，抛到孩子们的面前。 但到最后，艾克还是将钱袋挂了回去，他是清楚的：哪怕钱扔得再多，这些孩子的生活也是得不到哪怕一点改善。最好的办法，还是去联络福利院或是教堂，而离得最近的警察局就在白石大桥的对岸，不过在这之前…… “哥哥，我们能帮帮他们吗？” 还没等艾克开口，小佩拉抬起朦胧的泪眼，向着艾克请求着。小小修女还是不忘学校里所受的教诲，想尽可能地帮助受难的世人。艾克点点头，对她柔声许诺道：“那我们去给他们买点面包，好吗？” “嗯！” 艾克牵着佩拉的小手，急忙向着后厨巷的方向跑去，他还记得那附近是有好几家面包工坊的。 “哟！小少爷您来了？” “别说了，你，你，还有你。把店里烤好的面包都搬出来，记在我的账上，要快！” 艾克摒弃了一切的客套话，直接用手指出几个在摆放面包篮的店员，命令他们即可动身行动起来。店员们也不敢托大，毫不犹豫地转身到后厨中，将一筐筐新鲜出炉的面包搬了出来，一连搬了十三筐；可惜现在是刚过饭点，中午的面包烤制才刚结束不久。 而艾克也懒得再等了，直接在一张油纸上盖上自己的印章，从背后爆出了十三根魔力触手卷着面包篮子，带着佩拉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去；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自己的内心为何会突然变得那么焦急。 待到两人急忙跑回去时，那些孩子们倒是还在继续乞讨，幸好还是赶上了。不过路人们倒是被吓了一跳：两个小孩子突然跑了出来，其中一个的身后还漂浮着十几根虚幻的触手，以及捆在触手上的装满面包的篮子。这种诡异的场面乍一看确实是有些吓人，几个年轻的女士甚至被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不过艾克并不想理会这些投以怪异目光的路人，直接粗暴地用触手拨开他们，将一篮篮面包墩在了空地上。而那些孩子们显然是饿坏了，直接扑到眼前的面包篮上开始争抢了起来，全然忘了他们只有八个人，而摆在他们面前的面包篮足足有十三个。不过艾克擦着头上的汗水，欣慰地松了口气，拉着佩拉的手就准备向后退去。 “前面的人！都散了！” 尖锐的急促哨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和踢踏声响起，一群混合骑警吹着铜哨拎着长棍冲了出来，要驱散在这里聚集的看客们。而费城的骑警队又是以行动粗暴闻名的，心知肚明的看客们立刻一哄而散，生怕自己跑慢了就得挨棍子吃。而这烦人的哨声不间断地响起，人群变得越发混乱，将猝不及防的艾克推搡到了空地上，重重地摔倒在地。 “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骑警队的效率极其高效，有些逃跑过慢的看客已经挨了几棍子被刺倒在地，等待他们的即将是一笔不大不小的罚款。骑着高头大马的骑警小队长，正威武地甩着棍子，一棍又一棍地，将一个个倒霉蛋给刺倒在地。棍头上包裹着极软的保护物，保证受击者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毕竟只是做任务收罚款的，绝不能搞出人命来。 再次刺倒了一个倒霉蛋后，小队长刚刚收回长棍，得意洋洋地扯住缰绳勒马，想要去检查自己的战利品。可他的马还没有停稳，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声响起，将这个威风凛凛的家伙打飞出去，重重摔倒在地；头顶上漂亮的骑兵筒帽，更是直接飞出了有将近二十几米远。一只凝实的紫色大手正漂浮在空中，弯曲成了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 而小队长身上的蓝光逐渐黯淡了下去，颈上挂着的护符也随之炸裂成了一团粉尘，看来是附载在其上的法师护甲被超载击溃了。而浑身酸痛的小队长扶着红肿的脸颊，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跨在腰间的骑刀应声而出：“%&@！……” 小队长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提刀恶狠狠地叫骂了起来，而当他转过身去，准备带人好好收拾这个不守规矩的杂碎；而下一刻，他的骑刀和他那对发软的小腿一样，应声落地：“少……少爷？” 艾克手里握着有些脏兮兮的头巾，嘴角处缓缓流着鲜血，整张脸呈现极度扭曲的模样，但小队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身旁的八个孩子正惊恐地缩在原地，泪水和鼻涕不要钱地往外冒：可他们一个也没有少，那两个男人却消失不见了。 “有个小女孩被人掳走了！去找她！快去找！！” 艾克声嘶力竭地怒吼着，随意指着各种可能的方向，要求他们立刻前去寻找佩拉的踪迹。可这些骑警们却突然犹豫了起来，个个呆在原地面面相觑，就是不肯行动：“少爷，您这是？” 眼见这些拿着自己指挥不动这些骑警，艾克当场发了狠，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做功粗糙的单发手枪，这是塞尔做出来送给他的防身武器。然后朝着天空玩命地扣动着扳机，一声巨大而尖锐的枪声响起，把在场的众人全都给吓住了。 “我说，有人掳走了我的meimei！听见了嘛！去给我追！” 面对着艾克手上黑洞洞的枪口，以及在他身后正在急速成型的，几十根布满了尖锐锯齿的完全实质化的魔力触手。在场的骑警们也顾不上什么行动守则了，直接双腿一夹，驱赶着胯下的骏马朝着各种可能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艾克身上又接连闪起几道凝实的紫光，只见他的身体微微向前一倾，在原地留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化作一团流光向着河岸大道上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