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更年期的女人
小半年的相处，让何沐对于江苡的印象从单纯的成绩好到再到兰质蕙心，除却与人打交道的时候会有一些不安和局促，其余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不过当然她也不觉得苏子衿有什么差的，不然也不会同意苏子衿去报考艺术类大学。 等江苡喝完粥以后，何沐还是坚持开车送人回去，在路上何沐也坦诚布公，“小苡，这次期末，衿衿的成绩提高的很快，多谢你了。” 江苡脸上有些羞赧神色，不过夜晚的霓虹闪烁，映在脸上，也不至于明显。 何沐继续说道：“何姨本来是想着下学期还请你来的，一个是衿衿和你年岁相差无几，话题多，咱们两家人又知根知底，比从外面找的家教要放心许多。 但这次考试据说你的语文没有拿到第一，这话着实不好开口，这会也体会到你妈的难处，设身处地一想，家里好不容易出个能上京大的苗子，可不能耽误。 其实之前阿姨已经想通了，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下学期呢，你要想过来，阿姨这边肯定欢迎，衿衿这妮子初中的时候就是断断停停，也没几个能交心的伙伴，现在就不用说了，放了学，还得去学一两个小时的钢琴，完了还要练舞，到了晚上还要复习文化课，不轻松，我劝过她，说不用这么累，说我们家不需要一个那么优秀的苏子衿，只需要一个开开心心的苏子衿。 她不乐意听，说要优秀才会开心。” 两家其实相聚不远，十分钟不到的车程转眼就到了，到了之后江苡也没急着下车，何沐也没催，酝酿了情绪一下继续说道：“她原本想上京音的，不过初中参演完张志黎导演的戏后，成绩不错，但是几份影评说衿衿没拍好。” 何沐苦笑说道：“当然，人家的措辞可比这三个字难听多了，衿衿看了之后几天没说话，然后就要说上京戏。 她说她要演一个让所有人都质疑不了的角色出来，然后就不演戏了。” 何沐将手按在方向盘上，顿了一会，从座位旁边的缝隙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江苡。 江苡瞧着盒子的精致程度，也知道里面应该什么贵重的东西，连忙推脱说道：“阿姨，不用的。我和衿衿现在是朋友，其实跟她一起学习，我也是在温故知新，不然这次数学，我可考不了这么高的分数。” 何沐瞧着江苡一脸失措的解释模样，心里打心眼欢喜疼爱，江苡的家境她很清楚，父亲在她小学的时候就因为犯了经济罪入了狱，江苡也就由母亲单人抚养，江母又是一名普通的初中教师，这孤儿寡女的先不说，再加上父亲犯了法，这背后的流言蜚语可想而知，江母为了不让江苡受委屈，十几年的时间也养成了能当街跟人刻薄对骂的性子。 尤其初中的时候，江苡又在她眼皮子底下上学，管教更严，别说男生，就连女生，也不愿意跟她走的太近，生怕被江母戴上耽误人学习的名头。久而久之，江苡也就成了这副清冷寡言的样子，何沐觉得也就得亏是江苡，她见过太多孩子在单亲家庭的重压下开始叛逆，逃课逃学都是轻的。 不过要让何沐在江母的位置想一个办法，她想不出更好的，丈夫入狱，这个女儿就是她下半辈子唯一的寄托，为了不让江苡受伤害，她只能让自己变得尖锐起来，让人觉得她这个母亲不可理喻，所有的言语攻击都揽到自己身上，再谈江苡的时候只会因为她的母亲而觉得她懂事。 何沐笑着说：“就是因为你是衿衿的朋友，所以才给你，这礼物是她送你的，里面是她练琴时候录的曲子，何姨跟你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着你们能做朋友，这个学期衿衿明显要开心多了，以前也开心，但真开心和假开心，何姨还是能看出来的。” 话已至此，江苡这才轻声说道：“麻烦阿姨回去后替我谢谢衿衿。” 何沐笑道：“我会的，你路上小心点。” 江苡点了点头，这才下车，下车的时候何沐还温和提醒了句东西别落车上了，一边说着还一边开着车灯给人照着路，一直到到江苡上楼，这才掉头回去。 陈青在按部就班复习的时候，还将客厅的灯开着，许多年没解题之后重新接触到这些习题，做起来有股酣畅的感觉，不过陈青做题的时候会有个习惯，会将一个题型吃透，然后再开始下一个题型，一直到手机里的闹钟响了，陈青这才停了下来，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客厅一直没有动静，估计老妈梁琰是不回来了，陈青便去洗了把脸，然后将客厅的灯给关了，这才睡觉。 即便凌晨两点才睡，早上七点的时候陈青已经醒了过来，去晨跑了小半个时辰，又吃了碗面，回来的时候老妈已经在家了，面色铁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算是上辈子跟着各种大人物打过交道的陈青，这会也有些怯场，可能这就是血脉压制吧。 陈青自从进门，就一直小心翼翼打量着老妈的脸色，一直到老妈回头看了他一眼，前者这才试探性指了下洗漱间，赔笑说道：“妈，我先去洗个澡？刚跑步去了，出了一身汗。” 梁琰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如蒙大赦的陈青赶忙跑进洗漱间，冲洗过后，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这才踩着拖鞋踢踢踏踏的来到客厅，凑到梁琰旁边坐下，这刚坐下，鼻间就充斥着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 陈青刚想着说话，梁琰已经眼疾手快捏住了前者的耳朵骂道：“可以啊，陈青，我发现你是真长大了，都敢交白卷了，还能考倒数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呢？” 陈青满脸苦笑。“这么快？老妈你都知道了？” 梁琰随意扭了一下就松开了手，咬牙切齿，“我怎么敢不知道？刚从手术室出来，你班主任电话就打过来了，你爷俩是真行啊，诶我说你和你爸是不是商量好的？你爸是从来都接不到你班主任的电话，每次出现这种事情，你班主任就只能找到我？” 陈青腼腆的笑了笑，“也没几次。” 梁琰顿时转过头瞪着陈青。“陈青，你是不是要活生生的气死我，把我气死了，你们爷俩就开心了？” 陈青知道这会是不能讲道理的，尤其还在他没占理的时候，赶忙痛快认错。 陈青认了错，梁琰气也顺了不少，苦口说道：“你跟我认错没用，读书是你自己的事，我和你爸难不成还能管你一辈子？虽说平时我和你爸的确没多少时间管你，可你之前也不是这样子啊，这次陈老师给我打了电话，你们主任都说要给你赶出重点班去，陈老师给你挡了下来，但是要你保证没有下次了，另外开学的时候，你要在班上做个深刻检讨。” 陈青嘀咕说道：“保证可以保证，但是检讨能不能商量一下？” 梁琰顿时火气又上来了，声音又尖锐起来。“你小子还敢讨价还价？” 陈青连忙弹跳起身往卧室走去。“不敢，我这就去写检讨。深刻检讨。” 梁琰瞧着陈青的背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昨夜医院急诊科收了几个出了车祸的病人，连续做了几个手术，一直到下半夜才休息了一会，没多久又接到陈晋言的电话，火急火燎交了班，又急急忙忙往家里赶，谁曾想人没在家里，卧室门还开着，连窗户都没关，寒风一阵阵的贯穿整个屋子，房间被寒风搅的不堪入目。 梁琰的脸色又是阴郁几分，去关了窗，又将散落在地上的试卷收了起来，顺道看了几眼，有些讶异陈青已经开始在做高考试题，起先她还以为只是胡乱写写，可对了对答案后发现，虽然解题的方法不一样，可答案是对的，有些甚至还写了好几种解法，只是结果没写出来，她一个医工大毕业的硕士生，对于一些简单的高考试题还是能看得懂的，这些没写答案的解法先不说结果，思路是正确的。 在她看来，一个高考题型他能写出这么多的解法，按理来说数学不应该是那个样子，再加上班主任说他选择题和填空题出乎意料都是满分，这让她疑惑更甚了几分，这时候她才想起来似乎很久都没跟陈青交流过了，梁琰心里顿时有这么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或许是陈青故意考成这样，是为了让自己多关心关心？ 这个猜测一出来，就在梁琰的脑海里无限蔓延，原本是陈青交的白卷，却无端让梁琰开始内疚自责起来，不然要搁往常，陈青不可能就这么轻松过关。 等到陈青回了卧室，梁琰也回了卧室，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应该跟丈夫谈谈陈青的教育问题。 陈青在卧室里先是躺了会，然后看了眼手机，全是蒋勤发过来的消息，都是在问他如何如何了，梁姨的那道关山有没有越过去。 因为晚上要出门，陈青便将复习计划提前，一如既往先练字，随后再是巩固昨天的学习成果，一直到饭点，陈青都只是在拿下一个知识点后抬头，然后用便签纸将题型写下来，贴在挂满海报的桌子上。 至于梁琰，开始想着给丈夫打个电话商量一下，电话没打通，自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作为医护人士，她的睡眠一直很浅，十点多的时候丈夫一个电话将她吵醒，她能从丈夫的声音中听到这次收款并不顺利，于是想了想，还是没将陈青的考试情况说出来，倒是陈父提了一嘴，但梁琰报喜不报忧，直说陈青语文考的不错，其余的成绩还没出来。 寒暄了小半个时辰，梁琰知道丈夫最迟还有两三天就回来了，毕竟要过年了，还在外面呆着不像话，尤其今年是要去梁家过年，就算是一家人，也没这么做的说法，这是给梁琰的尊重，也是最基本的礼节。 电话挂了之后，梁琰的睡意也散了，整个房子里没点动静，一点也不像过年前的样子。她先是收拾了一下房子，又将换洗下来的衣服给洗了，这才过去敲了敲陈青的门，等陈青开了门，梁琰的余光看到电脑并没有开机，心里有了数，“妈想问你中午吃什么，我好去超市买菜。” 陈青想了想，也没有特别想吃的，主要还是在学校吃的多，他虽说是通宿生，不在学校住，但吃饭什么也大多在食堂，也就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回家。于是说道：“都行。”不过随后又补了一句，“有rou就行。” 梁琰答道：“知道了，跟你爸一个德行，没rou就吃不下饭是吧。”说着，梁琰就拿起桌上的钥匙准备换鞋出门。 陈青突然说了一句。“对了妈，别买多了，今天下午蒋勤会过来，晚上可能不在家吃了。” 梁琰白了一眼陈青，噎了一句。“你不吃还不让我吃吗？” 等梁琰出了门，陈青给了自己一巴掌，你说你非要惹更年期的女人干嘛，喜怒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