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活着

    陈叔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左苍心情也很沉重。

    陈朝阳说过自己还有什么亲人，两人在下午的时候聊了很多，他也知道了陈朝阳的一些家庭状况。

    父母早逝，也没有兄弟姐妹。

    自己吃百家饭长大，上了学出门闯荡，好不容易白手起家，认为自己的人生得以改变，三十岁才娶妻生子，建了工厂，买了房子，结果识人不慧，遇到了毁掉自己人生的女人。

    妻子游手好闲，嗜赌如命，他上交的银行卡已经早就被刷干净，外面又欠了不知道多少钱，房子车子都被银行拉去抵债。

    唯一的女儿甚至还不是自己亲生的。

    别说直系亲属，恐怕现在甚至连个关心他的人都没有了。

    这时候，一位年轻的短发妹子从走廊尽头急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说着:“我爸，我爸怎么样了？我叫陈乐乐，是患者的女儿。护士，抽我的血吧。”

    “别开玩笑，直系亲属之间是不能输血的！”

    护士直接驳斥回去，一些人真的连基本常识都没有了。

    然而，陈乐乐却抿了抿嘴唇，还是说出了心中的事情。

    “我……我不是亲生的……”

    此话一出，护士忍不住抬头看了几眼，见到陈乐乐表情悲痛，她也知道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了。

    “你什么血型？”

    “不……不知道……”

    “快跟我，来去做个测试。”

    对于别人的家事，护士也没多问什么，毕竟现在患者的情况紧急，每耽搁一秒钟都有可能错过最佳的抢救时机。

    护士直接带着少女前去抽血检验了，左苍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

    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身边的青柠接了一个电话，匆匆离去了，毕竟外面天鹅咒兽还在肆虐，身为魔法少女，她有前去展开阻击作战的义务，不可能一直逗留在医院里。

    不一会儿，护士又跑了出来，经过紧急化验，陈朝阳的血型不符合。

    陈朝阳是O型血，不能乱输其他血型。

    这位叫陈乐乐的少女耷拉着脸走出来了。

    她没有帮上忙。

    左苍想了想，还是赶紧安慰了两句:“没事的，你爸爸肯定会没事的。”

    对此，陈乐乐没有说话，她坐在长凳上双手捂住了脸。

    左苍听陈叔讲过，乐乐今年十八岁，去年刚考上大学，过完暑假就是大二了。

    应该是医院帮忙通知的乐乐，告诉她自己的父亲病重住院了。

    “其实……其实……我什么都知道……mama的事情……爸爸的事情……”

    脸蛋埋在膝盖中的少女慢慢挤出了一丝声音。

    声音在微微颤抖。

    “刚才就是仍然抱有一丝幻想，我真的是爸爸的女儿，我真的能帮上爸爸的忙……”

    父母离婚的时候，最痛苦的永远是孩子。

    尤其当知道自己并不是亲生女儿的时候。

    乐乐已经不知道她该用什么身份去面对自己的父亲了。

    而父亲看着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已经把自己当做陌生人了。

    但是，血缘上的父亲，乐乐又不知道是谁。

    母亲只是说，人太多，她记不清了。

    感情的折磨让乐乐抵达了崩溃边缘，曾经和谐美好的幸福家庭就此破碎。

    “好了，好了。不哭了，有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看着少女哭声越来越大，左苍实在于心不忍，伸手摸了摸乐乐的头发，想要安慰两句。

    左苍认为苍焰并不是真正能拯救陈朝阳的人，陈乐乐才是。

    他总是想着要做一些事情。

    毕竟，再怎么说。

    自己也是陈朝阳心目中的偶像和太阳啊。

    “抱歉，说起你的伤心事了。我是……”

    左苍眼帘微垂，慢慢说着:“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家的事情，他跟我提起过。他先前选择轻生，幸亏被我拉回来了。不过，现在依旧抱着这种消极的想法。”

    “原来……爸爸……他也过得很痛苦啊……”

    陈乐乐缓缓将头抬起，看着身边气质成熟可靠的年轻男人，尽管现在连名字都不知道。

    陈乐乐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

    至少，他能在抢救室前守候，就足以证明他和父亲的关系确实不错了。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伤心。”

    很多事情太过残酷，乐乐并不想对其他人说起，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问题。

    未来一片迷茫。

    在如此情况下，自己的父亲也遭遇了这种变故，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了，谁又希望自己继续存在下去，谁还需要自己呢？

    “患者的身体出现排斥反应了！难道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血型吗？”

    另外一个护士急匆匆跑了过来。

    她在看着其他人仍然默不作声，便立刻把自己的袖子卷了起来，准备让同事抽自己的血。

    身为O型血的她，这些天来都快成为职业血包了，因为咒兽肆虐而出现的伤员太多，她已经进行多次献血。

    面对这种状况。

    左苍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坐视不理了。

    他站起身，拍拍陈乐乐肩头，让其不要担心。

    “放心，有我在，会没事的。”

    “抽我的吧。我的血……”

    左苍还是将自己身体的一些异常说了出来。

    他表情哀伤，眉目间泛起忧愁。

    “有些特殊。”

    在一段忙碌过后，左苍脸色有些发白，而陈朝阳也被转移到了监护室，一切生理特征良好，完全不像一個腹部遭到重创内脏都受损的病人，犹如吃了神丹妙药一样，这简直不可思议。

    左苍捂着心脏，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苏醒。

    一旁的陈乐乐高兴得快要哭出声了，直接给了左苍一个大大的拥抱，心中感激无以为报。

    左苍就是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

    “我没什么钱，我也给不了您什么承诺，如果您不嫌弃我的话，这是我的住所和电……”

    陈乐乐话都没说完，就被左苍用食指堵上。

    左苍当然知道陈乐乐报答的方式是什么，他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自然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欲望，而陈乐乐很年轻，也很漂亮，这种年纪的女子也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了，青涩，会更加勾人心弦。

    可是，左苍并不想趁人之危，他始终认为人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

    贪图一时欢欲，只会毁掉自己的和他人的一生。

    就像陈乐乐的母亲一样。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乐乐开始习惯用这种方式去获得想要的东西，那么这是不是又一个悲剧轮回的开始呢？

    因此，左苍语重心长，以长辈的身份叮嘱了两句:“不要学你的母亲。对你父亲好一点。”

    说完便转身离去，挥手与陈乐乐告别。

    “这样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还有，我只是路过的普通人，你父亲会明白的。”

    当第二天，陈朝阳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看见了守护一旁的陈乐乐，此时正趴在床边昏昏睡去，这是让他极其意外的场景。

    乐乐眉头紧锁，像是做着无尽噩梦。

    他小心翼翼摸着许久未见的女儿头发。动作轻柔，仿佛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世界是真实的。

    十多年朝夕相处的情感怎么可能说没就没。

    陈朝阳仍然能够想起，女儿牙牙学语的场景。

    可是，她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这是那个O子和不知名野男人的杂种……

    陈朝阳仍然抱有这种想法。

    他明明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心理上的隔阂却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当看到乐乐的脸，他只会想到那个女人，心中的痛苦难以言说。

    轻柔的动作还是将浅睡的乐乐吵醒。

    她睁开朦胧双眼，看到父亲苏醒，心里当中的所有情绪都在此刻被释放了出来。

    陈乐乐扑到父亲的怀里紧紧抱住，这一次她再也不想放开手。

    “爸爸……我好想你……我真的以为我永远见不到你了……”

    这份情感千真万确，对乐乐来说爸爸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角色，她才不在乎那个女人是不是自己的mama。

    她想和那个女人断绝关系，自此不往来。

    只要爸爸不嫌弃她，她愿意一辈子守在爸爸身边。

    在乐乐的眼眶里有泪水在疯狂打转。

    “乖女儿，乖女儿。爸爸也很想你啊。”

    乐乐的哭声终于击溃了一个中年男人心中的所有防备，陈朝阳也哽咽出声，在这冷漠社会里谁又愿意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呢？

    在此刻，乐乐重新变回了乐乐，她终于找到了过去的快乐。

    当乐乐说起陈朝阳在先前急救室的时候遇到了生死危机，是一个自称路过的普通人救了陈朝阳的时候。

    陈朝阳突然愣住了。

    他绝对在哪里听过类似的称呼。

    “只是路过的普通人……”

    陈朝阳朝着医院病房窗户外看去。

    朝阳初升，明媚动人，照得人心里暖烘烘。

    人们知道太阳永远挂在这里，照耀众人的生活，无论夏日，还是寒冬，也从不区分人们贫穷还是富有。

    “苍焰……”

    先是小声说了一句，然后感叹起来。

    “你果然是我生命中的天使，更是我们的太阳啊。”

    “爸爸，他说他是伱朋友，你们认识吗？”

    陈朝阳露出和蔼笑容，眼中透出了久违地希望和对生活的渴望。

    他想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

    希望本就是对生存的希望。

    “认识。”

    在同一时间，调查组的办公室内，左苍本人却犯了愁，脑子都快被搞炸了。

    左苍多希望米柚能够赶紧回来，让自己变成魔法少女。

    这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苍焰这个身份了。

    这是个不太妙的信号。

    但是，最近新木市发生的事情也确实只有魔法少女才能去解决了。

    例如，天鹅咒兽。

    从昨天晚上开始出现了很多起咒兽当街行凶的案件，各种目击证人都在证明，行凶的咒兽是一头白色大头鹅。

    S级咒兽的战斗力太过BUG，横行霸道却依旧没人能管。

    一时间，店铺关门，人人自危，新木市上空笼罩着一层厚厚阴霾。

    原本热闹非凡的新木市，此刻却变成了毫无人流的鬼城。

    这种异变直接被好事者上传到了网上，一时间舆论界掀起轩然大波，顶头上司都直接把电话打到了611调查组里，劈头盖脑就是对红枫一通谩骂，搞得同处一间办公室的左苍都不知道要不要出去一下了。

    天鹅咒兽一天不解决人们就要一天躲在家里不敢外出。

    这已经成了心头大患。

    其他事情都要放在一旁，集中所有精力去消灭天鹅咒兽。

    红枫不知道这是不是敌人的一次阳谋，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接招了。

    “接招？你想得是不是太理所当然了。”

    左苍揉了揉鼻梁，心中烦躁，让他用上不太好的语气:“红枫，你认真的？谁来接招？那可是S级的咒兽。我失去了变身器，一时半会儿不能参与战斗，而你实力又下滑，根本没有变身的能力。这里只剩下几个年纪轻轻的小孩子。你难道想让她们去面对如此恐怖的咒兽呢？”

    “我觉得可以试试。”

    坐在沙发上的红枫双手交叉，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她确实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只要冥月能够熟练掌控以太化和梅花A的力量完全可以当做主C，再加上青柠、金雀和笼鸟三位A级魔法少女担任辅助，讨伐一头S级咒兽并不是天方夜谭，甚至成功率还不低。

    “我觉得不行，咱们再拖两天，等米柚回来，只要我的旭日长枪能完成升级，或者让我能够变身，我一个人就能将天鹅咒兽干掉，不需要小孩子插手。”

    左苍始终认为，打BOSS是大人们的事情，那些小孩子在旁边清理清理杂兵就可以。

    然而，这个方案却遭到红枫的严厉拒绝，她敲了敲桌子，真的想要呵斥一下左苍了。

    “你小子是不是太不把普通人的命当一回事了。你知道每拖一个小时就要平白无故死多少人吗？上级已经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让新木市611调查组迅速将S级咒兽消灭，否则就要派遣【最终末日】来了。如果使用这种手段，魔管局的脸就算被丢尽了。”

    红枫双手垫在下巴上，目光冷厉，直接揭穿了左苍心中想的内容。

    “并且，你是不是有点看不起现在的魔法少女，总认为她们就是比不过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们只是缺乏历练的机会。如果你不把她们丢在风雨里，如何才能成长起来？你的保护欲和控制欲太强了，也许，左月不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

    红枫言辞更加激烈了一点。

    “所以说，我就是很讨厌你这个性子。”

    这时候，左苍也开始与红枫针锋相对。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要说。这是我的原则问题。”

    红枫站起身来，这就要打电话摇人了，她拿着手机在左苍面前晃了晃。

    “如果你同意，我就要实施作战计划了。”

    这并不询问，而是告知。

    左苍当然明白只要红枫决定的事情，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很难更改。

    所以，他摆摆手完全不管这件事了，就让年轻人去讨伐这头天鹅咒兽吧。

    “那个，我还有一件事。”

    在电话之前，红枫突然问起另外一件无关的事情。

    “财务部突然说有一份来自医院的消费账单让我报销一下，你对这件事有头绪吗？”

    “啊哈哈哈？好像没有呢。”

    左苍心虚地瞥过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