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你不要过来啊！

    左苍一直觉得世界上并不存在奇迹。

    街头百货大楼上的电子荧屏还在准时准点播放着动画片。

    几个未成年小女孩穿着轻飘飘衣装，挥舞着手中塑料玩具棒，在动画特效的加持下，闪闪发亮的光波将可笑的卡通怪人轰飞到了天际，变成了一颗同样闪闪发亮的流星，合力协作打倒坏人的魔法少女对着镜头摆出poss，同时也说出了动画最知名的台词。

    “魔法和奇迹都是存在的哟，绮罗星☆～”

    在路边有几个停下脚步抬头观看动画的可爱幼女，她们高举着手中同款玩具棒为动画里的人物摇旗呐喊，看到坏人被打败，她们开始欢呼雀跃，喊着:“果然魔法少女粉桃最厉害了。”

    奇迹另说。

    魔法确确实实存在。

    得益于现实世界里的魔法少女常年活跃，与魔法少女相关的产业自然而然成了常青树，同人动漫，换色玩具，代理联动层出不穷。

    人们已经开始习惯魔法少女的存在。

    只是，从来没人说明，那些并不是免费的东西。

    时间来到黄昏，落日挂在天边，苟延残喘，迟迟不肯落下。

    刚刚迈出公司大楼的左苍将视线从电子荧幕上移动了下来，默不作声，低下头，单手将手提包背在身后，重新迈开了脚步。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持续震动，上司的电话在催促着他，让他抓紧时间来到事发现场。

    大学毕业后左苍便踏进社会成了一名光荣的社畜，享受着社会带来十六小时工作制的福报。

    左苍在新木市青云建筑材料公司担任业务员，负责勘察事故现场，估算出修缮所需材料的种类和数量，好安排施工人员进行维护。

    这份工作很累，但是左苍别无选择。

    作为一个刚刚二十五岁就要背负房贷车贷的苦逼社畜，能有份稳定又待遇不菲的工作已经算是来之不易了。

    左苍赶紧接通电话，果不其然，另外一头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你磨磨蹭蹭做什么呢？！赶紧来B4-c区！这里发生了战斗！魔法少女青柠讨伐了C级咒兽！附近建筑和街道遭到损坏！现在正需要我们前往现场进行事后处理！我给你五分钟！立刻来到现场！”

    声音越来越大，根本不给左苍说话的机会，直到电话被人单方面挂掉。

    左苍放下手机，嘀咕一句，这算什么事啊，我招谁惹谁了。

    碍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左苍总是要在咒兽被魔法少女讨伐后的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又是因为咒兽太过神出鬼没，谁也无法推测它们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人类城市当中，这直接导致左苍连睡觉都不能睡个安生，三更半夜都要提心吊胆，担心手机铃声会不会突然响起。

    所以，不同于对魔法少女持有中立或者支持态度的普通人，左苍心中对于当前时代的魔法少女印象已经非常差了，他认为现在的魔法少女绝对称不上魔法少女了。

    尤其当左苍狼狈赶到事发现场，亲眼看着城市一片狼藉的时候，他更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最近的魔法少女素质是越来越低下了！我当年还小心翼翼担心战斗会在城市中心爆发将无辜人卷进来。现在的小年轻人是生怕战斗不在城市中心爆发呢？！”

    建筑倒塌，电线暴露在外，紫红色的滋滋电流到处乱窜，火焰与灰尘飞扬，粉碎的咒兽躯体洒满方圆百米每一处空间。

    一些带着黄色安全帽的健壮男性开始清理垃圾，正在利用推车将断裂的墙壁直接叉进货车中。

    而身穿严密防护服的咒兽灾害（ESO）组织人员则在小心翼翼回收着咒兽的身躯残骸，他们负责防止这些东西对环境造成二次污染。

    魔法少女的战斗结束，而属于左苍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只是有些奇怪，左苍并没有看见自己上司——那位挺着十月怀胎大肚子的秃头大叔。

    明明他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好奇的左苍定睛望去，就在距离战斗现场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乌压压出现了一群人，人声鼎沸，堪比流量明星降临。

    “魔法少女青柠。”

    左苍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

    “刚才解决咒兽的人是她，难怪那头秃猪不在这里了。人气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魔法少女青柠实力不错，算得上新生代最强几人之一，人也长得漂亮，就是性格太过残念。

    与其他解决完咒兽就消失的魔法少女不同，似乎她很享受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每次战斗后，都会以无法拒绝粉丝热情为理由，为粉丝们进行签名。

    懂得经营人设。

    也许，这才是人气高的主要原因。

    “就这样了。我们下次再见～”

    外表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可爱少女挥着手从人群当中飞跃而起。

    她有着一头亮丽青发，脸蛋精致，手里的法杖极其特殊，整体呈现出机械风格。

    此时的法杖已经变形为折叠飞翼，青柠握着机械构造的把手，与自己的粉丝人群做最后告别。

    “大家一定会期待青柠的下次战斗吧～”

    “我们会应援你的哟！”

    得到粉丝们热情回应，青柠这才心满意足，准备离开战斗现场。

    只是她隐约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

    忍不住低头望去。

    凭借变身后附带的超强视力，青柠看见在热火朝天的废墟之上，一位身穿西装手提挎包的死鱼眼社畜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与她所习惯的追捧和爱慕不同，眼神里竟然透露出满满的厌烦。

    “这家伙不知道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明明是我讨伐了咒兽。”

    对此，青柠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迅速驾驭起自己的魔导器，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天边了。

    而地面上的左苍一直注视着青柠的离去，他单手遮住了仍然有些刺眼的夕阳，赤色的光芒将天边点燃，红彤彤彩霞在大肆宣扬着自身的存在感，生怕他人注意不到自己的美感。

    只是地上的喧闹人群仍然低头忙碌于自己枯燥、无聊又乏味的生活当中。

    所谓的咒兽和魔法少女都是这种生活的调剂品，短暂虚幻，不真实。

    果然上了岁数的人就难免有些伤感，

    左苍嗤笑两声，转身投入忙碌工作当中。

    等到所有事情得到初步阶段的总结，左苍终于能够下班回家了。

    顾不上浑身的酸痛，左苍先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了方便加工的速食，毕竟家里还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初中生meimei，看看时间，正是晚上八点，距离左月的补习班下课还有半个小时。

    他必须抓紧时间，回到家里做饭了。

    社畜的一天枯燥无味，忙碌一天，又累又乏，下了地铁的左苍眼皮打架，快要昏昏睡去。

    “救……救命……”

    在左苍耳边出现了一阵断断续续又有些缥缈的幻听。

    “有人能听到吗……”

    当那个虚弱无力的呼唤再次响起时，左苍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幻听，而是有人在求救。

    只是左苍并没有办法锁定求救信号的来源。

    毕竟声音太过轻微，而左苍又不能像各种玄幻电视剧当中的主角一样，能够听声辨位，只需要耳朵一侧，便可以用手一指，说道:“追，就在前方五百米！”

    而左苍作为普通人只能能分辨出声音所在的大致方向。

    他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预想中意外受伤的人员。

    左苍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早就听说这个街头出现过几次车祸，该不会是逝者的亡魂还残留在事故现场，方便找人当替死鬼吧。

    残留在脑海当中的恐怖片剧情越来越清晰，左苍也被自己越来越夸张的脑补吓得浑身哆嗦了起来。

    嘴里念叨着。

    “羊踹玉兔，玉兔喊疼。”

    “大哥大姐行行好，小弟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您也不必拖小弟下水啊。”

    反复念叨，左苍快步行走起来，眼不见心不烦，并不想停留此地。

    啪叽一声。

    从左苍脚下传来了软乎乎触感和一阵尖锐的惨叫声。

    “咿呀啊……”

    左苍立刻低头望去。

    路边不知何时趴着一只长着白色羽翼的貂类生物，原本干净柔顺的棕黄色毛皮上此时却出现了一个脚印。

    你说巧不巧，脚印大小和左苍的鞋号一模一样。

    而这只长得跟毛绒玩具一样的奇特生物，扑扇了几下翅膀，动作显着非常虚弱，它还是努力撑起身子仰头怒视着一脸无辜的左苍。

    “你这家伙！难道你走路就不能……”

    很快，它的表情突然变了好几变，从惊吓到愤怒，最后又变成了惊喜，比女人变脸的速度还要快。

    “等等，你能看得到我？！”

    动物会说人话。

    也许对于尚且拥有常识和理智的人类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大跌眼镜的事情，肯定二话不说把它抓起来，要么自己收藏，要么送到某个研究所解剖研究。

    至少肯定不是无动于衷，甚至是面如死灰，露出司马脸。

    因为左苍对于这种生物的存在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对左苍来说分清它们的种类，比如何分清阿拉斯加和哈士奇都要简单。

    这种生物不是普通的动物。

    或者说。

    能不能归类为常规意义上的生命体都不好说。

    毕竟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摸不到、听不到，甚至是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

    它们就像不可视的阴影一般，独立存在于物质世界。

    这种异类的动物通常被称呼为使魔和契约兽。

    可能用这种词汇，让人没办法建立起一个简单的印象。

    通俗来说。

    这群动物也是魔法少女作品中经常跟在主角身边的可爱吉祥物。

    很多时候都是充当同伴或者助手一般的角色。

    当然这种外表可爱的生物，做得却是跟QB一样诱拐幼.女的工作，用坑蒙拐骗的卑劣手段让那些魔力资质优秀的少女们，或主动、或被迫与自己签订卖身的契约。

    所以左苍常常把它们吐槽成最适合油炸和不用孜然烧烤的银兽。

    通过对当前环境的简单分析。

    左苍能猜到这只使魔应该是刚来到现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契约者，在没有契约者为其提供稳定的魔力供给的情况下，契约兽无法在现实世界逗留太长时间，时间一长，自然饿得浑身脱力，甚至会原地挥散成基本元素。

    当然使魔并不会迎接真正的死亡，哪怕rou身在现世中被摧毁，它们也将重新回归影之国，等待下一轮的重生。

    可是，如果因为饿死而重生……

    恐怕今后在自己的同族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所以与左苍默默对视了几秒钟，这只有翼使魔突然眼睛开始放光，像是饥饿感一扫而空，做回了自己。

    小小身体中突然拥有了无穷活力一般。

    它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例如眼前这大叔能看得到自己，他身体里又为什么能感受到蓬勃的魔力。

    但是，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小事情的时候，要是再不补充魔力，自己可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大叔，你想知道生命的意义？想……真正的活着吗？！”

    “只要与本米柚大人签……”

    “喂，你倒是听我说完啊！！！”

    正当有翼使魔米柚双爪抱胸，缓缓漂浮在空中，闭上眼尽可能故作高深，努力维持自己逼格的时候。

    “对不起，打扰了！”

    满头黑线的左苍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在听到身后的声音，不仅没有回过头，反而更加快了自己行走的步伐，直至最后，头也不回地奔跑了起来，生怕再跟这种奇怪生物扯上关系。

    然而，那个奇怪生物却穷追不舍，挥舞起身后的翅膀，扇动的翅膀看上去缓慢，实际上行动异常迅捷，几乎在眨眼的功夫，左苍拉开的距离就被它缩短不少。

    听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左苍脚下开始冒烟，整个人的速度再提高了几个档次，只是很可惜，人力面对这种超然生物总是无力的。

    眼看自己就要被追上，左苍的咆哮随之脱口而出，他再也顾不上路人怪异的眼光了。

    “滚啊！魔法少女什么的我已经不想再当了！你们这群该油炸的银兽就别想再坑劳资了！我不可能在一个坑上摔倒两次！！”

    表情逐渐惊恐。

    “你不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