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半根蜡烛

    半掩着的商店。

    羽蛇的石像。

    祈祷的众人。

    光亮从推开的门缝之中落下，让原本狰狞恐怖的羽蛇像，多了几分奇异的破碎感。

    只是这幅圣洁的画面，看上去并不是太美好，反而莫名透着几分诡异。

    要知道，自从拉顿城邦建立以来，就没有什么蛇人会去信奉神灵，比起虚无缥缈的传说，民众更为相信智慧和知识的力量。

    思想碰撞，学者倍出，技术不断更迭，这是蛇人种族的闪光点。

    所以他们在能在短时间内，就彻底击败了其他的竞争种族，并成为了这片大地的主宰者。

    当然，也有少数民众以及部分学者，会去相信传说的真实性，也会带上一点信仰。但这种关于神话的信仰，却并没有成为一种完整的体系。

    ‘在以前，拜神的蛇人很少。’

    ‘而且他们以前祈祷的神，外观也只是类似太阳的图腾。’

    ‘但现在只是短短时间内，羽蛇神的信徒却越来越多了。’

    格列恩作为执政官的贴身侍卫，对这些东西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拉顿城邦里面，一座像样的神庙都没有。

    但现在，据他了解到的，就有很多底层民众，开始信仰起了羽蛇神，也就是太阳神拉。

    而关于太阳神拉的传说，只是从一个贵族小姐，充其量只是个女性学者的口中所传出来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或者典籍作为考究。

    纯粹就是个人行为的口述。

    这种口述的传说，任何一位学者可能都能编写出来。以前不是没有类似的情况，但没有什么人会去相信，还会引来其他学者、大师的指责和诘问。

    但斯洛丽口述的这段传说，居然有着远超想象的影响力，并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开始传播下去，甚至不只是拉顿城邦，其他的城邦里同样开始流传。

    ‘是那位圣徒斯洛丽在背后推波助澜吗？’

    格列恩如此想着。

    这种传播的速度太快了，哪怕一开始有执政官大人的故意捧杀在里面，也不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

    难怪伟大的执政官大人，对其他贵族家族都起疑了。

    年轻的蛇人心中是这么想的，但是接下来的遭遇，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

    “格列恩。”

    一个披着白色长袍的蛇人，这个时候却停止了祷告，他抬起头，冲着门口的年轻蛇人唤道。

    格列恩被人叫出名字，先是目光里露出几分疑惑，随后在看清对方的长相之后，表情就更是奇怪了：“杰克大叔？”

    这位喊他名字的是一个中年蛇人，身形瘦削，脖子上覆盖的一块块鳞片，失去了往日的发亮油光。

    杰克大叔，是米莉大婶的丈夫。

    在米莉大婶没出事以前，两人共同经营着集市里的商铺。

    格列恩本来以为杰克大叔一家，已经从这附近搬走了，但看到中年蛇人旁边，那个有些青涩的年轻蛇人还在祷告，他就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杰克大叔一家，都信仰了太阳神拉？’

    格列恩心中如此想着。

    随后中年蛇人杰克则是起身站起，他走了过来，看着有些拘谨的格列恩，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格列恩，你应该是来集市买粮食的吧？算算日子，你以前也是这个时候来集市的。”

    杰克大叔和往常一样，与年轻的蛇人寒暄着日常。

    不过比起从前，在对方的身边，少了一个胖胖的蛇人大婶的身影。

    听到粮食，格列恩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了，他连连点头：“不过粮食又涨价了，现在的两枚银币，连五磅小麦都买不起了。”

    囊中羞涩的他，扫了一眼货架上的商品，小声问道：“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陈年的粮食？品质差没关系，只要没烂掉就好。”

    “这几年天灾不断，物价的确涨的很快。”杰克大叔看着格列恩，摇了摇头：“陈年的倒是没有，只有新运过来的粮食了。”

    格列恩表情有些失落，“我了解了。”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里。

    “等等！”正当格列恩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杰克大叔却开口叫住了他，并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下一小袋小麦：“这一小袋正好五磅，两枚银币，你就可以拿走。”

    格列恩表情露出几分疑惑，但看着打开的口袋里，里面装着的是满满的小麦。

    他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那座羽蛇雕像，又看了眼笑容和煦的杰克大叔，终于还是从口袋里翻出两枚银币，递了过去：“谢谢杰克大叔。”

    现在家里的确有些困难，他无法拒绝这样的善意。

    哪怕这位杰克大叔另有目的。

    格列恩接过了这小袋粮食，满心欢喜的走出了这处位于角落里的商店。

    看着年轻蛇人远去的背影，另一个穿着白袍的女性蛇人，停止了祷告，她低声问道：“为什么不给他介绍我们信奉的伟大神灵？为什么不将这个可怜的徘徊之人，拉入圣洁的领域？”

    “我们需要更多的......同行者。”

    听到伟大神灵的名讳，杰克大叔表情一肃：“伟大的太阳神拉，需要的是纯粹的信徒。如果仅仅只是用一点粮食，就换取到了格列恩的信仰，这必然只是一种虚假的亵渎。”

    “而且这个可怜的灵魂，已经处在迷失的边缘了。等着吧，他还会来找我们的。”

    杰克大叔说到最后，露出了略带僵硬的慈祥笑容。

    旁边的女性蛇人听闻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她转过身去，又重新跪坐到雕像旁边，继续开始未完成的祈祷了。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

    拉顿的物价依然在飞涨，城内的乱相频生，路边饿死的蛇人越来越多了，而那些年轻贵族们，依然在寻欢作乐。

    执政殿堂里面，随便一支助眠的香油蜡烛，都能抵的上侍卫的一年薪水。而仅仅一晚上，为了执政官大人的良好睡眠，就不知道要烧掉多少根精心制作的香油蜡烛。

    贴身侍卫格列恩，两个月里申请了好几次涨薪，但长官依然没有通过他的请求。

    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了。

    但是格列恩在杰克大叔的恩惠下，一家三口的粮食勉强能够维持度日。

    只是这种艰难的日常，也十分轻易的就会破碎。

    在入夏的第一个夜晚，和他一起值夜的贴身侍卫，偷偷拿走了一根燃烧过半的香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