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的的确确
“又来！你是在和我闹脾气，还是在和我撒娇？”回一笑的关注点，已经没有在韦哲礼说了什么上。 她想的更多的，是韦哲礼为什么会这么说。 撒娇？ 闹脾气？ 韦哲礼长这么大，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两项功能，尤其是在回一笑面前。 “眸眸本来就嫌弃我的手了，要是我家里还乱七八糟的，就肯定更不招人待见了。”韦哲礼借着胃疼，反倒可以实话实话。 “那你怎么不说你智商还特别不行呢？”回一笑有点无奈，却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她把韦哲礼的手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 公平一点说。 韦哲礼的手，其实还是优于大部分男生的，至少属于中上水平。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不够纤细，有一点偏肉。 以男生来说，这样的大手掌，是很能给人安全感的。 和艺术品有差距，但绝对实用。 “眸眸果然越来越嫌弃我了。”韦哲礼结束了像刺猬一样蜷着的动作。 吃了药之后，他的胃已经没有疼到受不了的程度。 回艺女士的限量版g650后排只有两个座位，并且中间是隔开的。 韦哲礼蜷缩着的时候，还能往回一笑那边靠，坐起来，就会有隔很开的感觉。 “是挺嫌弃的，等回去了，带你去做个全身检查，看看你除了胃有毛病，是不是脑子也有毛病。” 回一笑嘴里尽是嫌弃，却没有放开韦哲礼的手。 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按着虎口。 当着她的面，韦哲礼只要不是难受到不行，就肯定不会表现出来。 这和回一笑，简直截然相反。 三岁那会儿，回一笑从瑞士回到国内。 她只用了一个小时，就爱上了韦秀琴女士的饭。 从那以后，回一笑每一顿都和几天没有吃过饭似的狼吞虎咽。 最终的结果，就是每一顿都吃撑。 韦哲礼一会儿给她按虎口，一会儿给她揉胃，还有更多的时候，是托着回一笑满院子走。 托着一个人走要比拖着一个人走的难度大很多。 回一笑撑得不想动，这种走法，她几乎所有的体重，都会加到韦哲礼的身上。 这种日子，整整过了两个月，直到回一笑发现自己穿不下原来的那些公主裙了。 身高一点没涨，肚子整个变圆。 三岁的回一笑，可比现在爱美了很多。 毕竟她那会儿，除了吃好吃的，就只剩下把自己打扮漂亮这一件事情。 那时候的韦哲礼，是真的有点……不太近似于人类。 没有一件衣服是合身的。 见到回一笑的第一眼，韦哲礼就神神叨叨地拉着回一笑躲在长椅底下。 让回一笑的裙子，和满地的泥沙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要是离开这栋房子，在小区里面晃荡，多半会被当成流浪的小孩，给送到警察局。 如果无人认领，下一站，估计就该是福利院。 回一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每天托着她满院子里面消食的小野人。 却又没办法太过讨厌。 因为小野人的眼睛，实在是过分漂亮。 纯净而又闪亮，从见到回一笑的第一眼，就开始发光。 被那么一双纯净的眼睛注视着，漫天的星辰，都会在下一刻变得黯淡无光。 回一笑其实一直都不确定，记忆起始的那一天，她究竟是被韦哲礼的眼睛诱惑，还是被韦秀琴的美食诱惑。 想来应该是美食吧，毕竟她当时才三岁。 就算觉得一双眼睛好看，也不会因此就不想离开。 时间就这么回到了回一笑记忆的起点。 那一天，回艺女士带着回一笑回国。 母女俩来到回爸爸回妈妈在大夏给回艺女士买的别墅里面。 过去的三年多，回艺经常会想起大夏。 想起大夏这座城市。 想起和这座城市同名的大学。 还有曾经的那个他。 随着回爸爸回妈妈的相继离世，回艺的躁郁症愈发不受控制。 只要想起她的初恋、她的未婚夫、她孩子的爸爸，病情就会开始反复。 医生建议回艺，尽量不要过多地沉溺过去。 把那些会影响到她的事情，当成是过敏原，尽量远离。 回艺因此准备处理和过去有关的东西。 她在大夏的家，就这么出现在了“被处理”的列表里面。 回艺在这栋房子里面，一共也没有住过多长的时间。 但这栋房子，又有回艺和明星很多非常珍贵的回忆。 在这栋原本应该空置多年的房子里面，看到韦秀琴，算得上是当天第一个意外。 如果情绪没有崩溃，回艺多半会让韦秀琴带着韦哲礼直接从那栋房子离开。 这栋房子是要挂牌出售的，这两个人更不应该出现在这栋房子里面。 以回艺当时的性格，也不可能会给韦秀琴解释的机会。 可她偏偏在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说的时候，自己的情绪就先一步崩溃了。 等到她缓过劲来，再让直接让照顾了自己好几天的韦秀琴走人，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十五年前的回艺女士，还没有开始创业，也没有现在这么凡尔赛。 她决定要听一听韦秀琴的为什么会“滞留”在这栋别墅。 滞留就算了，还把著名设计师设计的园林，给弄成了自给自足的小菜地。 这要真的追究起私闯民宅，光园林的修复，都够韦秀琴喝一壶的。 以大夏但是的平均工资来说，不吃不喝十五年，也只够修复一个草坪。 更不要说鱼塘里面样的那些原本动辄十几万一条的辣椒红龙玉、罗汉鱼还有大锦鲤，全变成了菜市场就能买到的食用鱼。 光那一池鱼，要是计较起来，怎么都够打工的人不吃不喝一辈子了。 回艺没有选择直接报警，就已经是看在韦秀琴不能算是一个完全陌生人的份上了。 回爸爸和回妈妈在买下这栋房子之后，就给回一笑物色了好多帮忙的人。 他们自己没办法一直在国内陪着回艺。 肯定要把刚刚面面的事情都安排妥帖。 回爸爸回妈妈因为司机和保姆的电话，在赶回来看她的路上除了车祸。 回艺一起之下，开了家里所有的帮佣。 司机和保姆这正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的，也算是罪有应得。 但还有一个无辜被殃及的人。 也就是如今的韦秀琴女士。 爆韦哲礼料的人，说韦哲礼的妈妈是保姆。 作为反击，回艺女士发微博，说【和韦姐认识二十年，韦姐一直是我的人生导师，因为韦姐我做了idiapers.org，也是因为韦姐才决定回国创业，期待在韦姐的带领下，打造属于今乙的餐饮神话。】 回艺女士微博里的每一句，都是大实话。 韦秀琴从来就没有做过保姆，她从一开始就是回艺家里的厨师。 韦秀琴做饭好吃，几乎全部都是靠天分。 她从来也没有参加过厨师的培训还是什么的，更不可能持证上岗。 一没经验，二没证书。 所以韦秀琴原本就是抱着找一份保姆工作的想法，进城打工的。 她到回艺家里面试保姆的那一天，约好的时间是下午，结果她早上十点不到就过来了。 那个时间，回爸爸回妈妈原本是要面试厨师。 找了差不多有五六个厨师过来，一人试做一个菜。 厨师约好了过来试菜的时间是十点半。 回爸爸回妈妈就以为韦秀琴是提早了半个小时过来，就让她直接去厨房做饭。 等到十点半，真正的厨师们都过来的时候，韦秀琴已经做完了四菜一汤。 也不怪韦秀琴会误会。 一般人家里也就请一个保姆，做饭自然也主要是保姆要负责的工作。 韦秀琴凭借自己精湛的厨艺和惊人的速度，让后面那些真正的厨师，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这并不能算是一个太大的意外。 真正厉害的大厨，要么自己开店，要么去酒店做总厨。 能来人家里当“大厨”的，本来也不会厨艺是特别惊艳的。 韦秀琴就这么误打误撞地成了回艺家里的厨师。 回爸爸回妈妈都不是小气的人，并不会因为韦秀琴没有经验，就削减原来说好要给厨司的工资。 韦秀琴更是没有想过，自己进城打的第一份工，就能有过万的月收入。 那还是在二十年前。 当时大部分白领，都还没有达到月入过万的水平。 清华和北大毕业被大外企录取的应届生，都包含在你这个比对的范围之内。 韦秀琴自然是非常珍惜这份工作的。 她深怕做错什么，而丢掉这份工作。 她做饭尽心尽责。 除此之外，就和个隐形人没什么两样。 韦秀琴年轻的时候，是个非常好看的女人。 韦哲礼的颜值，有很大一部分，都遗传自韦秀琴女士。 韦秀琴第一次去保姆中介。 中介的经理都很怀疑她的动机。 对于保姆这个职业来说，韦秀琴长得过于好看了。 一般的家庭，很难容得下这样的一个年轻而又漂亮的保姆。 哪家的女主人，愿意保姆走出来比自己还漂亮？ 安排韦秀琴去面试的经理，有好几次都被女主人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也是为什么，韦秀琴在好几家中介登记了一个月，都没有能够找到工作。 直到出现回爸爸回妈妈这么个特殊的客户，韦秀琴才时隔半个月，又获得了一个面试的机会。 因为回爸爸回妈妈给韦秀琴开了超出常规的工资，中介自然也拿到了超出常规的中介费。 作为回报，中介经理劝告韦秀琴，想要在这么好的家庭安安稳稳地工作，就尽量不要在男主人面前出现。 回爸爸回妈妈一直不在国内。 中介经理劝告中的“男主人”自然也就变成了明星。 明星当年，其实就吃过很多顿韦秀琴做的饭。 但问他要吃什么的是保姆，给他们上菜的人也是保姆。 以至于，明星第一次听说韦秀琴这个名字，反而是从二十年后的回一笑嘴里。 由此可见，韦秀琴是一个方方面面都很尽责的家庭厨师。 这样的人，原本不应该被开除。 因为回爸爸和回妈妈的车祸，回艺一气之下把家里所有的帮佣都解雇了。 韦秀琴就成了最无辜的那一个。 就连被解雇的消息，也是从骂骂咧咧离开的保姆那里听来的。 司机被解雇之后，直接就走了。 他原本就觉得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白拿工资。 更是因为回爸爸和回妈妈的车祸感到歉疚。 保姆收拾一堆东西离开之前，还和回艺扯了一大堆劳动法。 拿了厨师、司机和保姆的三份工资和赔偿，还装作什么都没有拿到一样地愤愤不平地离开。 连工资都没有拿到的韦秀琴，除了再找一个工作，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家庭厨师，并没能成为韦秀琴女士，简历里面浓墨重彩的一笔。 没有哪家餐厅，会请这样的大厨。 包吃包住，一个月给千把块甚至都不给的后厨小工，倒是还有可能。 这样的收入水平，显然还不如回去做保姆。 在回艺家里当了三年的隐形家庭厨师，仍然有些过分好看的韦秀琴女士，又一次在面试保姆的路上四处碰壁。 如果她只是为了自己的温饱问题，有吃有住还给几百块的小工，自然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但她还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 先前赚的钱多，韦秀琴一个月会寄回去九千块。 其中五千块，给韦哲礼的爷爷奶奶。 一方面是孝敬老人，一方面，是让他们给韦哲礼买点好吃的好喝的。 这五千块，是她出来打工之前，没有许诺过的。 不是她没有孝顺老人的心，而是原本没有想过自己出来打工会赚那么多钱。 剩下的四千块，是韦秀琴每个月都必须要给受害者一家的钱。 这也是韦秀琴不得不离开当时才两岁不到的韦哲礼，进城打工赚钱的根本原因。 拿不出这四千块，她和她的家人将永无宁日。 韦秀琴的故事并不复杂。 在一个偏远而又贫穷的农村，长得过分好看，就是韦秀琴的原罪。 韦哲礼的爸爸，的的确确是个杀人犯。 但在韦秀琴的心中，韦哲礼的爸爸，又的的确确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