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记忆的起点
时间倒回到回一笑记忆的起点。 大部分人，对于自己有记忆的第一天，印象都不会太深刻。 就是那种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得要看到有什么明确的参照物，才能偶尔想起来一点点。 回一笑不是。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发生的几乎所有事情。 那天，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片湛蓝的天空。 天空上没有一丝云朵。 因为云都在她的下面。 耳边是发动机的轰鸣生。 是的。 那一天，回一笑是在飞机上醒来的。 醒来的原因，是有人打开了遮光板，她直接被闭着眼睛都觉得刺眼的阳光给照醒了。 空姐过来，帮她把躺平的座椅调成了直立状态，还问她要不要喝牛奶。 睡眼惺忪的回一笑要了一杯橙汁、一杯气泡水和一杯可乐加柠檬。 除了橙汁，另外的两个，都不太应该出现在一个三岁小孩的饮料单里面。 空姐就转而征求回艺女士的意见。 回艺女士戴着眼罩，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于是回一笑只得到了一杯橙汁。 这让她有点不高兴。 既然空姐自己跑过来问她要喝什么，为什么又不能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是气泡水没有？ 还是柠檬不够？ 总不可能是因为头等舱没有配备肥宅快乐水吧？ 回一笑小时候的性格就没有很恬静。 空姐不愿意满足她要求的这件事情，更是让她耿耿于怀。 等到回艺女士醒来，她就找空姐要六分之一杯的可乐。 一次又一次，一连要了六次。 然后，她把六杯倒在一起，有多的部分就直接撒了出来。 笑三岁觉得这样就能把空姐气炸，结果头等舱的乘务员全都给她鼓掌。 三岁就能知道6个六分之一，能组合成一整杯，也算得上是一种了不起的脑力成就。 笑三岁对空姐们的反应表示无语。 这些成年人，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啊，有没有？ 然后，她跟着回艺女士下了飞机。 再然后，她们到酒店办理入住。 这一天，原本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坐飞机，虽然不记得之前是什么时候坐的，但肯定坐过不止一次。 唯一不一样的，应该是她第一次来到了一个说中文的地方。 吃完午饭就到了一般小朋友睡午觉的时间。 但笑三岁天生的精力旺盛。 白天从来不睡觉，哪怕是在需要倒时差的情况下。 午后的大夏，天蓝的像一幅油画。 一朵朵白云，漂浮在空中，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掉落的棉花糖。 三岁的笑笑子很喜欢吃棉花糖，可惜天上的白云和飞机上的空姐一样不听她的话。 她和云云子说了好几次，【快到我的嘴里来】，云云子都没有理她。 气鼓鼓！ 笑三岁非常不高兴地嘟着一张嘴，跟着回艺女士离开了酒店。 小笑笑和回艺女士，这趟出来，坐的是酒店的车。 一辆非常拉风的加长悍马。 是酒店专门为在这里结婚的新人准备的车。 订宴会厅到了一定的桌数，就可以享受加长悍马接亲服务。 当然这个一定，是大于等于66，并且每一桌还有最低8888的餐费标准的。 回艺女士没有提前订车，和酒店说自己要用车的时候，常规的车都已经出去了。 三年多过去了，回艺女士已经不是那种会打车的性子了，酒店最后给她派了唯一没有出去的加长悍马。 没办法，谁让回艺女士住的是总统套房。 如果连台用车都搞不定，以后还怎么和别的酒店的总统套房抢客源？ 要说回艺女士一个酒店住客顶一百个，也没有太夸张的成分。 都这么拉风了，加长悍马还是在一个别墅区的门口，被拦住了。 门岗的保安给司机敬了一个礼，问是要到哪一户。 司机哪能知道这个？ 司机的驾驶位和后面的位置是全隔离的。 后排的人没有主动要和司机沟通，司机找后排的乘客，就需要事先打开通话按钮。 遗憾的是，这个司机是临时被酒店调配的，并没有深入了解过加长悍马的使用。 找了一会儿，也没有找到通话的按钮在哪里。 倒是保安对这种车还算熟悉，直接过来后排敲门。 回艺女士把窗户放了一点下来，给保安报了自己要去16号别墅。 保安听完，略带卡顿地表示那里没有正经住人。 如果不是这个车足够拉风，保安说不定都要怀疑来的人，是不是乱报一个门牌想要往里面混。 回艺女士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房子【没有正经住人】。 没有正经住，是怎么个住法？ 正经的没有，是不是就代表有不正经的？ 那如果有不正经的住，又是不正经到什么程度？ 介于保安态度良好，回艺女士也就没有过多的刁难，直接告诉他，自己是16号别墅的业主，让保安放行。 保安听完，又卡顿了一下。 这个保安才在这个庄园式的别墅工作了两年，因为也没有见过人间芭比时期的回艺女士。 出于对自己工作的认真负责，保安让司机把车停在一边，然后找了保安部的经理过来。 经理是这个别墅区刚刚落成的时候就已经在的，一开始也是这个别墅区的保安。 在一众保安里面，因为记性特别好，一步一步成了经理。 在别的保安只会说您好的时候，他会说：【徐先生早、徐太太早】，【回先生欢迎回家、回太太您今天穿得真好看】。 他不仅能够记住每一户业主的姓氏。 他甚至记得每一个住户家里宠物的名字，只要见到了，就会无差别的打招呼。 保安经理很快就认出了回艺女士：“回小姐，您回来啦。” 回一笑对这个保安有印象。 但她已经不是当年的人间芭比，更不会见到谁都笑嘻嘻地回应。 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和保安经理打招呼。 然后，保安经理一脸意味深长地放了回艺女士的座驾进去。 到了16号别墅门口，加长悍马肯定是没有可能被大门直接识别的。 那时候还没有自动的车牌识别系统。 每一辆想要自动进入的车，都需要装有源rfid卡。 一辆车一张，有卡就能进，没卡就没反应。 回艺女士只得自己从车上下来，手动输入大门的密码。 院门随即缓缓向两侧开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铺满了鹅卵石的路。 路的尽头，有一辆布满了灰层的敞篷宝马m6跑车。 因为灰层堆积得太过厚重，已然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颜色。 酒店把加长悍马和司机，都安排给了回艺女士。 所以这台一整天都会跟着的车，自然要开到院子里面去。 司机对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心理压力。 总归前面已经停了一辆车，也算得上给了一个前进的方向。 这一切，都很顺利。 回艺女士开启了后排和前面的隔断，告诉司机，在离跑车大概十米的地方停车。 从这个位置下车，是离入户门最近的。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回艺女士养成了能少走一步就是一步的习惯。 一下车，回艺女士就尖叫着跑开了。 她差点踩到了一只鸡。 一。只。鸡。 活的。母的。会下蛋的。 回一笑听到妈妈的尖叫，肯定是想要下去看一看。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已经被打开的车门口。 看了一眼惊魂未定地回艺女士，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妈妈抱抱。” 回艺女士并不理会回一笑提出的要求。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使得回艺女士认为，三岁的回一笑，完全有能力，自己从那么高的一台车上下来。 事实证明，回艺女士是对的。 笑三岁见回艺女士不搭理她，也没等司机过来帮忙，就以一个熟练的攀爬动作，攀着车门、沿着踏板，直接滑了下来。 然后，笑三岁就兴致勃勃地追着老母鸡跑了。 回艺女士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女儿还小似的，追着回一笑来到了后院。 这个后院，是回爸爸请了著名的景观设计师设计的。 有假山，有水系，还有一个中式的八角亭，坐落在水系的的中央。 传统而又古典的外观，移步易景的苏式园林。 室内的装修，又是极具现代感的，算得上是一种矛盾的统一。 随着回一笑追着母鸡欢快地奔跑，整个后院的园林景观映入回艺女士的眼帘。 那个原本有怪石嶙峋的假山和错落有致水系的后院，现在已然一个郁郁葱葱的菜园子。 一栏拦、一排排，种得还挺整齐。 一看就是出自种地高手之手。 不仅种类特别多繁多，连颜色都搭配得相当合理。 酒店大厨会用的所有香料，在后院的小小空间里面，几乎都能找到。 光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假山底下的水系，养了很多的鱼。 不是那种昂贵的、专供观赏的品种，而是普通的、专供食用的鱼。 八角亭的中央，堆了一些沙土。 沙土的周围，放了几个看起来质量不太过关的小水桶和铲子。 要么买过来的时候质量就有问题，要么是用坏了之后再拿过来放着。 此时的笑笑子，已经年满三岁。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回艺女士在大夏的家。 这也意味着，回艺女士已经至少有三年半的时间没有回来这个她曾经生活过几年的地方。 三年半的时间，回艺女士有想过，这个家，会因为没有人打理，遍地灰层，甚至到处都是蜘蛛网。 她打算看一看情况，再决定要请什么样的清洁公司过来打扫。 或者，如果有人乐意这样接手，她就省得多搞这一道手续。 是的，回艺女士是专程回国来卖房子的。 回爸爸回妈妈已经离世，这个他们原本准备用来养老的地方，也就失去了意义。 卖个房子还得亲自跑一趟、还得坐飞机、还得倒时差，这是有多麻烦？ 按照十五年之前的房价，再怎么卖，也卖不到一个亿，搞不好就半个亿出头。 考虑到这个房子已经有三年半无人打理，说不定价格还要再被压一压。 这样一来，就可能将将半个亿，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回爸爸和回妈妈给回艺女士留了好多好多的钱。 回爸爸和回妈妈积累了一辈子的财富先不说，光保险，就留下两个多亿。 因为遗产继承起来太麻烦，回艺女士直接成立了一个医疗基金。 用来资助手部神经损伤遗留痛觉过敏研究的项目。 就是这个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厉害的“过敏”，终结了回妈妈的钢琴演奏生涯。 同时带走的，还有回爸爸的全部精气神。 回艺女士对回爸爸回妈妈的相继离世，始终是无法释怀的。 她认为那是自己的错。 然后就把回爸爸回妈妈留给她的钱全都捐给医疗基金了。 只是全部的钱，而不是已经转到她名下的所有资产所有的资产。 回艺女士原本也只是怕麻烦，已经在她名下的就另当别论。 等到把国内的房子处理了，衣食无忧，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 从地理位置、占地面积、建筑面积和园林景观设计的角度来说，回艺女士在大夏的房子，都是一等一的。 如果她不是特别计较成交价格，处理起来，也没有太大的困难。 只可惜，计划没有变化来的快。 回艺女士关于卖房子太麻烦的凡尔赛，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展现的。 三年半没有回来，好好的一个庄园别墅，已然变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小世界。 如果不是在这里面住过，回艺女士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回艺女士的怀疑，并没有对年仅三岁的回一笑造成什么影响。 笑三岁非常喜欢这样的原生态。 尤其是那只有点会飞的母鸡。 就追着追着，母鸡就好像会飞似的，扑腾了一下又一下。 怎么也不让她抓到。 这摆明了就是欺负她。 堂堂笑笑子，即便只有三岁，又哪能被一直鸡给欺负了去？ 笑三岁全力冲刺，直接把母鸡给追到了八角亭里面。 然后就看到了八角亭中央的那堆沙子和已经有洞的破旧塑料小水桶。 然后的然后，笑三岁发现在八角亭的红色长椅底下。 在一个追着母鸡跑根本看不到的位置。 竟然藏着一个人。 笑大胆吓得想要大叫。 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长椅底下的人抓过去捂住了嘴巴。 然后，笑三岁也被带到了长椅底下。 和之前藏着的那个人，像躲猫猫一样地躲到了一起。 这，是回一笑和韦哲礼的第一次见面。 五岁的韦哲礼并不记得。 三岁的回一笑却把这一天，变成了记忆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