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怀璧其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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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在苍山脚下,你明明答应过七天后再赌最后一局,不死便绝不失约……柳千王在赌界中来去多年,向来守信,怎么偏偏要失信于老朋友?” 比起已不值一提的经商、修仙来,这位范门当家显然在记仇的本事上更胜一筹。一百七十余年的怒气积攒到了今日,让这与甘小甘差不多高矮的玲珑女子冷笑连连,浑然不管不顾自己身为范家掌柜该有的“矜持”与“淡然”来。 百步开外的柳谦君不禁哑然失笑。 倒是范老板身边的大头侏儒客人更加体恤从未谋面的柳谦君,已再次毫不客气地咧嘴开口、继续起他对故友的冷嘲热讽:“你要死要活地追着她六年之久,几乎把人间界的各大府城山镇都晃悠了遍,你身后又常年跟着范家那群愚忠的仆从,逼得她到了哪里都会被围在其中,什么正事都做不了。也亏得柳……姑娘是千门君子,要换了个真小人,别说陪你耗上六年再死遁而去,当年那场赌千后被你死缠烂打成那样、还不得立马就与你撕破脸皮?” 范掌柜的秀丽面容倏尔更加阴沉,然而被大头客人这般不给面子在镇口诸位面前揭穿了了当年的“无耻”行径,她却依然没有出言反驳一句。 因为……她根本无所辩驳。 她这个范门当家不仅好赌,还是个赌品并不算上佳的冲动赌众。当年那场以两枚道家仙丹为赌注的豪赌之局上,她与另外十余位千门前辈尽数败在了柳谦君手下,那些或已退隐多年、或在江湖中地位颇高的赌界大豪们,虽然大多也并不甘心,却还舍不下脸面来与柳谦君太过为难,局散后便皆爽快退去、不曾再多言多事。 只有她这个原本就不是冲着仙丹而来的临时赌客,生生憋足了一股气,就此死缠住了正打算悠然离去的柳谦君。 赌千之局,本就变化万千、不拘双方如何使用千术,然而明明自己就是个赌界新手的范老板,自认在赌术上绝不会输给眼前这位不过区区双十年华的凡人女子,思来想去之下,便认定柳谦君必然使了什么jian诈法子才侥幸得胜。 范门的商号遍布人间界各处,她到了哪里都有着大批的下属奴仆唯她命是从,于是在商道上已几近无事可忙的范掌柜,干脆足足任性了六个年头,让全天下的范家商号都盯准了柳谦君的行踪,而她自己则在家中苦苦思索着对方当年到底用了什么手法、才会让自己那般惨败。 不曾在赌界千门中现过自己参族真身的柳谦君,便在接下来的六年中,无可奈何地成了虽能满人间乱跑、却依旧是范老板牢牢掌控下的“阶下之囚”——每隔数月,她便会在栖身处见到乍然出现的华衣女子,继而对方便会软硬兼施地逼着自己再与她赌最后一局。 这“最后一赌”,足足延续了六个年头之久也没能结束。 这位范门当家的耍赖功夫,比起她三脚猫的赌术来,实在是要好上不知多少——柳谦君看破了这位任性当家的真心,倒也颇为羡慕她这孩子气十足的不服输行径,本就想在千门中找些有趣之事的柳谦君,便也准备随便陪她玩一玩,却没想到她这一时的“心软”,竟换来了数年的闹腾岁月。 这位无论出世修仙、还是入世经商皆天赋异禀的范老板,在每次都被柳谦君轻而易举地破了各式千术、回回都还是成了对方手下败将后,总会顾左右而言他,企图将方才那场“最后一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取而代之的,是她次次慌忙着回去、准备继续研究怎么破了柳谦君的千术之前,都会以对方还未履行最后一赌的约定之由头、“逼迫”柳谦君继续等她前来。 万年之久的红尘岁月,早就让柳谦君磨就了常人无法想见的耐心,然而即使是温柔至此如她,也被这毫无盼头的死约耗尽了兴头。直到六年之后,在苍山脚下的一所小客栈中,她应了范掌柜第三十一次的“最后一赌”后,终于正式收拾起了行囊,躲去了处就连范家两百七十七家商号都无法循迹而来的隐地之中。 一品赌庄中的两位老朋友,早就向她发出了遁世之邀,只是还想再看看千门诸多好玩生灵的柳谦君意犹未尽,才逗留至今。也亏得范老板这一逼,才让柳谦君终于稍得了疲惫之感,就此正式入住了一品赌庄,从此在赌界中成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传说。 “当年那场赌约,确实是我负了范老板……” 让如意镇口的诸位都颇为诧异的是,在听到大头客人的解释、并见到范老板这默然不语的窘迫神情后,他们也都猜到了八九分当年的真相,然而柳谦君依旧温颜含笑,竟在半晌的静默后骤然开口服了软。 如今摇身一变、也已勉强算是“赌坊老板”的柳谦君,在一百七十余年后,终于误打误撞地再次见到了这位当年逼得自己遁了行迹的老朋友,比起当年漏夜潜去的乏味无奈,此时在小城灿烂的天光下,倒多出几分恍然隔世之感。 柳谦君对着百步开外那夜合花满衣的玲珑女子安然笑了笑,给出了她迟到百余年的真心致歉:“若这份赌约还算数,我就在这如意镇里再陪您赌完这最后一局,可好?” 追寻眼前这位“宿敌”长达一百七十多年也没能如愿的范门当家,被这轻而易举就摆在了眼前的允诺震得目瞪口呆,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好……好,当然好……”完全没了方才那气势汹汹的模样,范掌柜痴怔了半天,才从这场美梦中醒了神,生怕柳谦君反悔般地叠声答应着,“……这次,咱们赌什么?山外还有我范家商号的伙计们,可以让他们将用得上的赌具都送进来……” 柳谦君含笑摇头:“无须麻烦贵商号的诸位,赌千之局……本就不着相在某件物事上,是不是?” “更何况……这次的赌约,也不是你我二人便能一言决断。”柳谦君终于将目光从范掌柜的身上移了开去,转而蜻蜓点水般地一一瞥过了与范掌柜同来的众位外来客,嘴角含笑,“倘若总管先生与诸位贵客不应允,这种只有庄家与一位闲家的赌局,也太过无趣,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