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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破碎的梦境(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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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确定自己的全部工作只是作为一个“讯息中继站”之后,统治者欢天喜地地出发了。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相信了逃亡者领袖的话,还是说他只是将逃亡者领袖的话当成是一个台阶顺势而下了。

    总而言之,他是准备接手这份工作了——从他履新之前的表现来看,他这一次应该能将这份工作完成得很好,因为他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尽管统治者一再重申自己并不是一个善于做工作的人,但是逃亡者领袖很清楚,他其实是能够胜任这个工作的。

    “开创不足,守成有余”说的大抵就是统治者这样的人——统治者可能并不能算是一个好的决策者,但是他绝对是一个一流的执行者;在过去的无数个世纪里,他并没有对“决策”做出过太大的贡献,但是他总是能将自己分内的工作完成好。

    当统治者离开逃亡者聚集地之后,逃亡者领袖又变成了孤单单的一个人——当然,这里的“孤单”只是一个量词而不是一个形容词。

    孤单单的逃亡者领袖并没有在统治者离开之后立即开始自己的“更重要的工作”——他并没有立即投入到对“黑暗核心”的研究中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统治者远去的背影发呆:他在整理刚才的谈话,同时也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作为一个杰出的领导人,他当然不可能在和统治者的交谈中实话实说;他很清楚,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必要的包装和手段都不能少。

    因为这一次的谈话对象是自己的老朋友,是一个和他一样强大的统治者,所以他不能采取简单粗暴的手段,用简陋的谎言和命令式的语言来取得自己想要的成果;他只能将真实的话语包装成统治者能够接受的话语。并且用一些不着眼的小手段来诱导统治者——譬如说,欺骗自己。

    这是在谈话进行到困难阶段时必须要采取的不得已的手段——他的准备不足,交谈又一直在朝着一个他并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这让他完全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改变自己的策略;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只能被动应对。“见招拆招”的局限性让他差点失去对整个局势的把握;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得不欺骗自己,不得不将自己“领导人”的身份暂时剥离并且完全代入到“老朋友”的角色中去——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扭转整个局面,他才能重新掌握整个局势。

    这样做的结果很明显——统治者高高兴兴地上班去了,而他也在得到了一个相对可靠和强力的助力的同时,得到了宝贵的科研时间——看上去,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当然。“皆大欢喜”也只是看上去而已——他之所以在统治者离开时候没有立即投入自己的工作,就是因为,他需要仔细整理整个谈话的内容以及自己的思路!

    他需要重新穿上“领导人”这张皮;他需要完全摈弃“老朋友”这个身份;他需要让自己完全冷静乃至冷酷——他需要站在一个机械的位置上,单纯地看待这次谈话。

    他需要将自己变成一部冰冷的机器!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并没有任何人回来向我汇报——这并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冷冰冰的话语从冷冰冰的金属身躯里透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冰冷了几分:“同步给逃亡者的执行手册中,我预留了很多空白——在我的估计中,这些留白发生的可能性不算低……”

    他在冰冷的空气中冷冷地笑了几声,然后继续自言自语:“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些孩子已经在几个世纪里,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程度了?”

    这个浅浅的笑容不仅没有让他的脸更立体,反而是让他的脸变得更加“扁平”。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整块寒冰一样;正常人在正常发笑的时候,会让看到他脸上笑容的人感觉到温暖以及舒适,而当化身为冰冷机器的逃亡者领袖笑起来的时候,则会让看到他脸上笑容的人感到寒冷和绝望:“从逃亡者的成长曲线来看,他们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成长到能够独立解决所有问题的地步。过去的监控数据表明,尽管他们一直都在加速成长,但是速度并不会超出我的预计……”

    他一直在用一个恒定的语速自言自语:“整个监控网络将逃亡者群体完全分散开了——失去了集群效应,失去了大规模交流之后,他们的成长曲线应该更低才对……”

    “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在发现特殊的情况的时候。回来向我报告呢?”

    略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他的视线终于从远方移到近处来:“孩子们不可能成长到能够轻松解决所有留白的程度——这基本已经可以确认了。”

    “这是不是就可以说明。那些孩子正在脱离我的掌控呢?”

    他再一次偏了偏头,将视线拉到了自己的脚下,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一样:“他们有可能会觉得,那些留白并不是所谓的‘特殊情况’——如果他们是这么想的的话,就说明我留给他们太多自由了……”

    “给他们设置的规则和限制看起来并没有发挥作用——是什么让他们轻易地突破了限制,是什么让他们轻易地打破了规则?是所谓的‘自由主义’吗?”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趋势,因为历史已经给了我们很多的教训——在没有强大的规则的约束下,普通人很可能在所谓的‘自由’的趋势下做出一些不必要的举动……”

    “譬如说,推翻他们的统治者……”

    “当然,他们也可能是在讨论之后做出这样的决定的——这样的结果稍微好一些,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也必须受到监控……”

    “联系过于紧密的小团体会放大团体内每一个成员之间的差异;团体成员之间的联系越紧密,这样的放大效应越是明显。”

    “这样的差异性会促进团体内的个体的成长。但是会让导致致命的错误——在没有明确的指导的情况下,这些团体很可能会因为内部差异的相互作用走上错误的道路!”

    “我们十几个老家伙已经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这个道理了——当我跳出那个小团体之后,我才看到这一点……”

    “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每一个人都无法保证自己的想法和其他人完全一致——这些都会作用于‘决定’。让‘决定’一点一点地偏离‘绝对正确’的方向,并且最终导致一个灾难性的结果!”

    “所以,小团体必须被取缔,至少也要纳入监管……”

    “当然,还有另外的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留白并没有出现……”

    “我很希望,那些孩子之所以没有来向我汇报,就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遇到我预想中的任何一个留白……”

    “这是最理想的结果,也是我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与之前的冷冰冰不同。逃亡者领袖在说“我很希望”这段话的时候,终于带上了一点儿温度,让这段话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许愿,而不是一个宣判。

    这段话中的热量也稍微温暖了一下逃亡者领袖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更柔和了一些,而不像刚才那样,完全是一座没有生气的山岳。

    “他的到来刚好可以解决这一切——当然,一切都是建立在他并没有想要从我手中夺取权利的基础上。”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逃亡者领袖抬起了头,再一次看向统治者消失的方向:“刚才我对他说。我并不需要他工作得很好,这真的是一句真话……”

    冰冷慢慢地从他的身上褪去,就好像是他正在从一部机器恢复成一个人一样:“我需要的就是他的死板。就是他的按部就班,就是他的教条主义——我不需要他临场发挥,不需要他做任何的决定,甚至不需要他有任何的思想!”

    他身上的人味儿越来越重,就连他脸上的笑容也变得不再那么寒碜了:“他只需要将他过去的那一套搬出来,然后严格地套到那些孩子的身上就可以了——这真的是一个最合适他的工作……嗯,再合适不过了!”

    他甚至还得意地摇了摇头:“眼睛嘴巴——这就是他最主要的工作;当然,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充当我的手,如果那些孩子实在不听话的话……”

    终于。他身上的“机械”的味道完全消失了——他又变成了那个睿智风趣博识的逃亡者领袖:“好吧,那就祝我的老朋友工作愉快吧!”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顺着意识之中的方向,向早已消失在视线中的统治者提出了恢复联系通道的请求。

    “安心工作。有什么拿不准的就给我说!”在联系通道恢复之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帮统治者卸担子,就好像他还在担心统治者会放他的鸽子一样:“任何事情,只要是你无法在同步讯息里找到对应讯息的,你都可以给我说……”

    他的语气诚恳,态度极其端正:“你不用管我正在做什么,也不用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最后,祝你工作愉快!”

    从联系通道里收到统治者解脱一般的欢呼声后,逃亡者领袖终于轻松了下来:“好吧,最后一个补丁也打上了……”

    他吊儿郎当地晃荡着自己的身子,踱步到手术台的面前,满意地看着躺在手术台上的实验体:“让你久等了,救世主!”

    他虔诚地看着那团扭曲的“黑暗核心”,坚定地举起了手中的刀:“老家伙们已经先走一步了,我也得快点赶上他们啊……”

    干净利落地将手中的刀插入到“黑暗核心”中,他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好不容易领先那些老家伙一步,我可不能被他们甩在身后了!”

    …………

    事实证明,逃亡者领袖交给统治者的工作确实是最适合他的——他的工作方式和工作理念注定了他是一个对纪律性要求极高的人,所以,他在履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

    “严肃纪律”是这次整顿的主要内容,并且也取得了极大的成果——在这次整顿之后,逃亡者们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散漫,不敢随意地瞒报了;他们只能处理一些在同步讯息中能找到对应讯息的“常规问题”,再也不能依靠个人主观判断去处理那些“异常问题”了;即使是他们依照已有的经验在几个老手的讨论之下得出的结论也必须严格上报,并且在得到确定的指示之后才能采取行动。

    这就是统治者治理下的“探索行动”——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用这样的方式将所有发放出去的权利重新收归到一起之后,逃亡者领袖的工作变得繁忙起来——他和统治者的联系通道几乎没有中断过!

    往往是他才处理掉上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就接踵而至了——这让他几乎没有时间来对“黑暗核心”进行研究;更让他感到心烦意乱的是,有时候接连汇报到他这里的两个问题竟然是同样的问题!

    这样的“乌龙问题”出现的频率还不算低,所以,在一段时间之后,逃亡者领袖就被sao扰得晕头转向,生活差点不能自理。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并且习惯了一边研究“黑暗核心”,一边对统治者的汇报做出批示。

    于是,他的工作就变成这样的了:

    手上的工作:记录核心中的“肿瘤”的变化;

    嘴里的安排:“继续观察变化,确保空间的稳定性!”;

    手上的工作:进行“肿瘤”分离实验;

    嘴里的安排:“筛选‘探险者’,进行培训,培训完成后立即进入空间!”

    手上的工作:捏不住手中的刀,让刀自由落体,并且对实验体核心造成了意外创伤。

    嘴里的安排:“你说啥?你再说一遍?!”(未完待续)